路青柠淡定地扛起折叠梯：“哦，我们规定派发工单了就得去修，你让我进去拍个照确认没坏就行。”
“好吧，那你快点儿。”张琪为难地答应了。
也不等她带路，路青柠轻车熟路地走到403的门口，扭头示意她开门。
门一开，三个人齐齐看向她，她能感觉到其中一道锐利的目光来自吴斯末。
“怎么回事？”秃头男人不满地问道。
“管理处说灯坏了，”路青柠再次重复，“是哪个？”
“我们没有报修。403不能随便进，她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他厉声问张琪。
“对不起张老师，我以为……”
路青柠咔咔就按开了墙边的一排开关，头顶的灯顺次全部亮起，她举起手机对着天花板，一边往里走一边嘴里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得拍照上传，马上就走。”
“哎！听不懂人话吗？”秃头男上前按下她的手机，“不能拍照，赶紧出去。”
“可是——”
她被推出了实验室，门“砰”地在眼前合上。她立马放下手里的家伙，闪身出现在403的窗帘后，刚刚的推搡间，她已经留意到立柜与墙的拐角之间空出了一块，相邻的墙面上正好有窗户，拉开的窗帘就堆在这个角落里。
“我怎么嘱咐你的？”秃头男还在数落，“无关人员不能入内，再有这种事，你就别在我这儿待了。”
吴斯末冷声打断：“好了，我不是来听你们说废话的。”
吴斯末的声音近了，路青柠屏住呼吸，一行人从她面前经过，她矮身往暗处缩了缩。正对着她的是一排设备柜，玻璃门上隐隐映出那几人的身影。
“你们也看到了，第二组实验体还是有过载反应，和预期差太多。上头的意思是必须尽快优化药剂，一直死人也不是办法。”
“脑波监测的数据我们看过了，”秃头男道，“第二组从注入到出现过载反应，时间短得惊人，更像是排异。”
吴斯末：“排异？”
“实验体的大脑解剖结果显示，多个脑区遭到攻击，额叶和顶叶的皮质区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萎缩……”
“直接说结论。”她没什么耐心听这些，和这些研究人员讨论技术问题的本应该是赫莱，她一窍不通。
较为年轻的眼镜男接话：“我认为最大的问题还是载体的导向性太差，第一组实验体的效果还不错，说明药物如果能精准送到指定区域，还是有希望的。”
秃头男没好气：“谁不知道问题出在载体上，关键是怎么办。”
“前几代的增幅药剂怎么就没有这种问题？”
“这次的原理不同，说白了，就是我们将药物植入目标区域，通过多次注射，聚集的药物会诱导该区域分化成新的能量源。但现在药物四处乱窜，根本没法聚集到指定区域。”
“我……我有一个想法，”张琪小心翼翼地举手，“既然之前是利用PEC的微弱信号作引导，为何不干脆让药物聚集在PEC，在PEC形成能量源？”
眼睛男道：“行不通，信号会互相干扰，顾临溪不就是这样？”
“可是，她的PEC能量强度过高，或许在普通人身上不会排斥。您看，她的晶石甚至都不在大脑内，仍会产生严重干扰，可第一组实验体并没有发生排斥反应，甚至之前晶石辐射实验的实验体身上也没有这种现象。”
熟悉的名字让路青柠心中一愣，他们不再说话，似乎各自陷入了思考。
“最迟下个月，第三组人体实验就要开始。”吴斯末抱着双臂，面无表情。
“下个月？不行，现在已经是中旬，时间太紧张了。”
“不行也得行。”
“教授的意思？为什么这么急？”
“顾临溪体内的晶石已经消失了，”吴斯末沉声道，“我们必须保证对她有制约手段，否则会陷于，她随时都可能反水。”
“通过能量源的干扰？教授确定要这样做吗，能量源的强度比晶石高多了，搞不好……”
“轮不到你们操心，照我说的做。”
反水，什么意思？路青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气充足，她后背的汗还是不停地往外冒，通讯器上的录音图标规律地闪烁着，她沉了沉呼吸，切换成录像模式，缓缓地解下通讯器，握着它从桌角下探出。
她小心翼翼地转动镜头，对准正在谈话的吴斯末等人，又缓缓扫过周遭的环境。
无论如何，先留下证据。
叮。
通讯器磕到桌下的金属横梁，发出一声脆响，路青柠立即停住了动作。
微弱的声响淹没在通风设备的持续低鸣中，照理说不会引起注意，可她却感觉到超能力气场的威压急剧膨胀开来。
被发现了？
不，吴斯末没有往这个方向来，她在试探。
在A级能力者的威压下，路青柠的超能力会受到干扰，若是在此时跃迁离开，搞不好就会真的暴露。她只能屏息等待。终于，威压撤去，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收起通讯器，准备再听听他们还要说什么。
“喂，我是，什么？！”秃头男陡然高声，“马上封锁园区，实验楼开启屏蔽！”
“出什么事？”
“有人闯入。后勤部发现实验楼储物间的工服、工具丢失，结果在四楼找到了，就放在403门口……”秃头男急匆匆地说，“糟糕，是刚刚那个修灯的！”
吴斯末命令道：“所有人都不许走，留在这里。”
路青柠暗道不好，正要瞬移，却发现超能力的感知变得十分微弱，可能连这面墙都出不去。
咔哒。
路青柠心一横，猛地甩开窗帘，肘击撞开玻璃跨步跃下，枪声同步在身后响起，玻璃飞散开来。
她拼命地蹬着双腿，尽可能远离墙体，下落的速度很快，她没有太多调整的空间。终于脱离屏蔽范围，她紧闭双眼身形一闪，安全落地。
“是你啊，又见面了。”
清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路青柠脑中短暂地一黑，随后便不受控制地僵硬转身，面对着吴斯末。
是什么时候……她想说话，嗓子却不听使唤。
“说吧，同伙在哪？”
“没、没有……”她艰难地说。
“哦，”吴斯末的目光落在路青柠的右手腕上，冷笑问，“她让你来的？好啊，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她拎起路青柠的胳膊，扯下通讯器。记录还在继续，她熟练地按停、删除，接着丢在地上，连射了几枪，直到它彻底四分五裂。
“我再问一遍，其他人在哪？”
“只有我自己。”
“还嘴硬？”
吴斯末转着枪步步逼近，突然，路青柠被无形的力量驱使，飞身扑向吴斯末的身后，顿时寒气攀上指尖，身前凝出薄薄的冰壳，她恐惧地睁大了双眼，只见冰锥直刺向面门，最后硬是转了九十度。
砰！
冰柱悉数折断。
她被迫替吴斯末挡下攻击，好在叶晟及时收回。
“你？”吴斯末皱了皱眉。
她光想着顾临溪不在绥港，严歧南死了，倒忘了还有这么个人。虽然有路青柠和整个园区的人做替身，但A级能力者仍是不好对付——她目光一转，看向躲在远处不敢靠近的保安。
这些人可以绊住他，至于路青柠，虽然只有B级，但超能力还算好用。
吴斯末扬了扬下巴，路青柠露出抗拒的表情，却拉起她。二人身影消失的瞬间，猛烈的寒气从她们之间穿过，将她们甩向两边，打断了路青柠的跃迁，路青柠几乎是一落地就跳起来，像提线木偶似的，以诡异的姿态牢牢地护住吴斯末。
“还真是没用，怪不得顾临溪放心你这样到处跑。”吴斯末忍不住讥讽。
“别动！”
“站住！”
身后，一群保安叫喊着，高举盾牌和长柄叉等工具冲向叶晟，叶晟反手就竖起一道冰墙，他们不罢休，又撞又砸，在这个空挡，吴斯末在路青柠的掩护下已经没了影。
咚！
一个人狠狠地拿头撞向冰墙，顿时头破血流，其他人见了，脸上露出惊恐，却纷纷学着他的模样，不要命地撞。冰墙一消失，他们拖着摇晃的身躯涌向叶晟，一时间仿佛丧尸围城。
吴斯末没有走远。叶晟一边躲开这些人的攻击，一边观察四周。
保安在攻击前，离他有百米开外，她的能力控制范围应该不低于这个距离。
“叶哥！在这里！”
二人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半空，转瞬而逝。吴斯末低声骂了一句，将她按倒在地，掏出手枪抵着她的额头：“你敢乱动试试？”
“开枪的话，你就彻底暴露了。”路青柠镇定地说道。她依旧无法自主活动，连能力都不能调用，吴斯末恨恨地把枪口又往下压了压，路青柠大脑猛地一片混沌，她的喉咙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移动。
莫名的指令在脑中响起，眼前的景象连续切换，她费力地瞪大双眼，试图辨认位置。
“你……我，用不了，这么快。”
嘁。吴斯末不耐烦地咂嘴。
叶晟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她的能力对A级能力者不起作用，也不是战斗系超能力，无法正面对抗，在池月到达之前，她只能挟持路青柠来拖住他的脚步。
谁知这人这么弱。
她放松了控制，反正路青柠的状态已经接近过载，能力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咳咳咳……”路青柠捂着头，挣扎着坐起来。
“安静点。”
她横了路青柠一眼，谁知路青柠突然伸出手触到她的后背，二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再度现身，冰壳瞬间封住了她的呼吸，随即四肢寒意蔓延，坚冰拖着她往下坠，砸向地面。
叶晟飞身接住路青柠。
“没事吧？”
路青柠摇摇头：“没什么，快限制她的能力。”
监禁手环扣上，冰壳也化开，吴斯末也顾不上别的，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缺氧的眩晕逐渐缓解，她也逐渐恢复清醒。事已至此，她咬了咬唇，仰起脸朝路青柠冷笑道：
“你、你大概不知道吧，是顾临溪——”
吴斯末一张嘴，便觉喉头一寒，数根冰刺齐齐戳穿了喉咙，从嘴中绽出，如一朵染血的冰花。
“叶哥！”
路青柠惊呼。
“她是意识操控能力者，不用听她胡说八道。”叶晟只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
“叶哥，”路青柠艰难咽下口水，“临溪姐她……”
叶晟冷冽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庞。
“临溪姐她可能有危险。”
“你听到什么了？”
他的声线平稳如常，听不出一丝情感，路青柠却觉得面前这人陌生至极。
“叶晟，”耳机里传来轻叹，“没关系，我来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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