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纪母率先反应过来。
她笑容依旧,和缓从容。
“我记得啊,你小时候最喜欢唐氏的糕点了。”她慢慢从身边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
纪从南退到一边,侧身看窗外的花。
灯光折射在绿叶上,花朵已经谢了的残枝在光影里摇曳。
纪母站起来拿着一片乳白色糕点,看着细腻可口。
乔立夏觉得,看向窗外的纪从南有一种无声的抗拒。
但他还是转过来,接过纪母的糕点,吃了起来。
纪母似乎很高兴,她小声说:“我就知道你的口味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你小时候真可爱,躺在床上,小小的。”
她絮絮叨叨。
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纪从南的表情柔和下来。
一直到吃晚饭,都没再严肃起来。
饭后,乔立夏回了二楼。
过了一会,听到一楼的争吵声。
“你爷爷只是要红山那一小块,你为什么不能给他?”
“你爸说你冷漠我还不信!”
“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
一开始只是小声的争吵,慢慢就大了起来,遮掩不住了。
都是纪母在说,纪从南一句也不回,乔立夏偷偷从二楼向下看,发现他就像吃饭前闲聊时一样,站在窗边看着外面。
她能感觉到他的紧绷。
这场争吵以纪母摔门而去结束。
客厅陷入了极低气压的沉默中。
过了一会,纪从南推门出去。
乔立夏等了一会,发现他还没有回来。
她走下楼,打开门,一阵冷风袭来。
秋日渐凉了。
纪从南坐在门口花园里,只穿了单薄的毛衣。
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你还好吗?”
“……”
“嗯……为什么不答应你妈妈?”
他依旧不回复。
乔立夏摸摸肩膀,转身去了房里。
她走得很快,没看见身后的纪从南回头看过来的眼神。
她走了吗?
纪从南感觉冻得有点僵了。
这种僵硬让他清醒,从痛苦中找到思路。他不想回复任何信息,但是乔立夏走的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回头了。
那块糕点是纪母最爱的牌子,但是味道却是他最讨厌的。
小时候,他觉得只要讨好她,就能获得她的爱。
他假装喜欢她所喜欢的一切,她果然很开心。
渐渐的,他才明白,纪母并不想知道他喜欢什么,她只需要他接受她所给予的,接受她认为他应该喜欢和擅长的东西。
虽然如此,他还是吃了。
纪母很少会来看他。
父亲就更少了。
他认为自己不在乎了,但是他还是吃了那块糕点。
吃到那个味道,又让他清醒,想起小时候愚蠢的自己
晚饭的时候,他本来想,如果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要求他向爷爷妥协,他就可以喜欢这个味道。
但是……
所有的都没有变啊。
他拥有很多,商业帝国,很多人羡慕不来的东西。
富通海跳楼前曾经诅咒他失去所有。
现在想想,失去所有对于他来说好像是一个现实。
因为虽然拥有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有。
乔立夏也会走吗?
她早晚会发现,他的心就像会漏风的洞,是永不满足的饕餮。
她会走的吧。
……
一阵暖风吹来,打乱了纪从南的思绪。
他仓皇回头,看到乔立夏裹成个粽子,还抱着他的大衣,像个兔子一样走过来。
她的睡衣有两只兔耳朵,随着走动微微摇摆,可爱至极。
“你别冻感冒了。”
她走过来,带走了寒风和他的低落,暖和和的,热闹的。
带着一种温暖的光。
像学校图书馆里那盏台灯。昏黄的灯光包裹了他独自一人的学生年代。
披上大衣他才觉出冷味来。
乔立夏拿出一个糖葫芦。
红红的,她吃了一个,酸酸甜甜果然好吃,她凑到他面前:“要不要来一个?”
纪从南看过来,眼睛里似乎一闪光点,但是再一看又没有了。
她以为他不会吃了。
他却张嘴咬下一个山楂球,山楂球在他嘴巴鼓鼓的,看上去居然有点可爱。
她想起刚刚出来看到他坐在这里孤寂的样子。
眼神冰冷,表情淡漠。
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她却觉得他很可怜。
管家大叔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才会拿出一个冰糖葫芦,让她带过来。
“我小时候,有一次表妹来我家玩,她喜欢我的娃娃,就想拿走。我不愿意,就吵了起来。然后她就哭了。我妈过来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纪从南侧身看着她。
乔立夏边嚼边叉腰,学着妈妈的样子:“立夏,你是大孩子,要让着妹妹,这个娃娃就送给妹妹了,好吧!”
她笑着:“我当时可气疯了。”
“然后呢?”
她眼睛一亮:“然后我趁我妈做饭的时候,把她狠狠揍了一顿,让她再也不敢抢我的玩具!”
她大笑,他也跟着笑起来。
“其实并不一定都要听他们的。听自己的也很好。”她指指胸口:“你,你的心,你要听他的。”
纪从南的笑容像雪花融化。
乔立夏看得呆了,她凑过去,吻他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眼睛。
初雪降临。
屋子里却格外温暖。
医院外的人行色匆匆。
一辆宾利,在私立医院也显得特别突兀。
车里的温暖舒适和车外是两个世界。
乔立夏关了电脑,揉揉脖子。
她带了几本专业书,还有一电脑的资料,打算边照顾妈妈边学习。
不经意间,目光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再看,已经找不到那个人。
Vip病房里,乔母已经开始输液。
乔立夏摸她削瘦的脸。
昨晚吃饭的时候,她有点想念妈妈的唠叨了。
母亲和孩子的羁绊总是很奇妙。
唠叨的时候烦,不唠叨的时候又想。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护士走进来,她推着一个装满了药剂的推车。
她走到一边,默默记录了药剂的名称。
护士对她露出一个标准化的笑容,很快推着车又出去了。
乔立夏在网上查了一圈,发现确实是对症的药物,没有可疑的。
她摸着妈妈没有输液的那只手。
“您好,请问您找谁?”还是那个护士。
“关典医生在吗?”乔立夏指了指关闭的办公室。
护士摇摇头:“关医生不是每天都过来。”
乔立夏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人,点点头。
回到病房,她也没有思路,索性开始看书。
书里夹了一张名片,是钟青颖的。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拨号,手机上就出现了这个号码。
她按下接听键。
停车场总是阴冷。
没有人,只有车子开过的轰轰声。
钟青颖坐在车里,看着秘书把一个档案袋交给护士。
护士的脸从后视镜里映照出来。
乔立夏站在黑暗的楼梯里,只看到护士的背影。
等她走下楼梯,车已经走了。
手机来电振动着。
上面还是显示“钟青颖”三个字。
她接到钟青颖的电话,让她来停车场看一出好戏,但是等她赶到,停车场已经没有人了。
她长久没有接电话,来电挂断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医院,并未发现母亲有苏醒的迹象。
每天都是一个护士过来输液。
营养液还有药物。
关典这几天一直没有出现过。
有一天,钟青颖发来一个微信。
里面是一个药剂检测的文件。
她看到一些不熟悉的药物名。他们没有特别大的副作用,唯一的共同点是让人陷入持续的昏迷。
类似于镇定剂之类的作用。
她问钟青颖这是从哪里来的。
她不回答。
后来又发了一个文件。
是一份亲子鉴定。
一个叫柳立夏的人与柳怀远的亲子鉴定。
这份亲子鉴定显示两人具有父女的亲子关系。
乔立夏忽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从她完醒来以后一直住在别墅,出行又有车,她从来不需要各种证件,也就真的没见过自己的证件。
她晚上回到别墅发现她的柜子里并没有身份证。
就连结婚证她都没有找到!
看到柳立夏这个名字她的心灵一晃。
这熟悉的感觉就像在她心里撞击。
她应该在哪里见过这个?
那种沉重的压力,来自无尽的宇宙,这个别墅,好像每个地方都变得奇怪起来。
一些繁杂的声音在脑海里涌现,她终于看清那些画面,结婚的请柬上端正的写好了两个名字。纪从南,柳立夏。
刺痛钻入脑海,她终于坚持不下去,倒向冰冷的黑暗里。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纪从南。
“你不是去出差了吗?”
她第一个冒出的想法脱口而出。
纪从南从报表里抬起头:“你怎么样了?出差推掉了。”
他看上去很紧张。
乔立夏笑了一下。
有一些碎片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让她不能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爱他。
纪从南倒了一杯热水。
她接过来,本来不觉得渴,喝到水才感觉到嘴巴干,嗓子也干,一杯水一下子就喝完了。
“医生说你有点低血压。”纪从南说,“中午想吃什么?”
灯光一点一点,在她眼睛里汇聚成他的样子。
她拉住纪从南的手,看到他明显愣住的表情。
他居然有黑眼圈。
她从来见他总是精神抖擞,在外面一幅精英冷俊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他这样费心。
“纪从南,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纪从南的眼神一变,但很快恢复正常。
“你想知道什么?”
他似乎比她想象得坦然。
话到嘴边她又看了一眼他的黑眼圈,有些事情她又也不出口了。
纪从南把她遮住视线的刘海弄到一边:“如果……”
“怎么?”
他又不说了。
只是仔细地把她有些凉的手塞进被子,把被子角掖好。
她乖乖躺着,终于问出口:“我们结婚……是因为我是柳立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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