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陆启樾开车回云月巷,下车,有两个穿制服的民警在等他。
陆启樾莫名其妙,警惕地要求查看对方证件,看完,他问:“我能先回家说一声吗?家里人会担心。”
“不能。”
“不对啊警察叔叔,我又不是嫌疑犯,只是协助调查。询问和讯问的区别,我还是知道的。”
“请你配合。”
得。
到了派出所,陆启樾开始做询问笔录。他一个当事人,竟是最后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
张怀民拎着茶杯从审讯室里出来,经过一间办公室,看到陆启樾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逮着一个新来的民警问:“他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张队,我们只是带他回来问问话,上头说网上闹出了事儿,让我们带回来问问情况。”
张怀民了解完事情经过,“胡闹!瞎胡闹!谁下命令带他回来的!”
年轻民警愣了,“哥你别发火儿。”
张怀民把一沓纸扔年轻民警身上,“他父亲对国家有功!你们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对他儿子!他犯什么罪了?!犯什么罪了?!问的都他妈没影儿的事儿,证据呢,嗯?!”
“不是哥,我们也不清楚,都上头交代的,说是网上闹出动静了,影响不好。这小子干净,而且做笔录又不会留案底,我们一会儿就让他走了,真是例行公事,我们就简单问了问他。”
“知道人家干净还不放人!”张怀民搞刑侦很多年了,可以说是看着陆启樾长大的,“不放?行,我去找你领导!”
-
潘妙贞留在重庆没走,接了张怀民的电话,她到派出所门口接人。事实上,她下午已经越过姜荆诚,正式对霍林惠提起了告诉,告名誉权太容易了,她告她诽谤,谁也不能动她儿子。
她工作那么多年,扎根魔都,通讯录里也有几个背景能砸死人的大鳄,更何况,她是陆舜昌前妻,他唯一明媒正娶过的女人,这个身份,公安局会卖她面子。她过来接人,没人敢拦。
深夜,陆启樾出来,哪儿都没看,直接打了车,能看出归心似箭,怕谁见不到他会担心。
潘妙贞等在对街,“阿樾。”
陆启樾合上车门,让出租车先走,“妈,您怎么回来了?”
潘妙贞的白色套裙皱了,她捏着眉心,声音疲倦,“我们聊聊?”
陆启樾抬手看时间,“今天不行,太晚了。明天。”
潘妙贞仰头跟陆启樾说话,“你奶奶在外面玩儿呢,你回家见谁?姜倪孜,对不对?”
陆启樾头皮发麻,手插进裤兜儿,“嗯”了一声。
潘妙贞凉薄地咧嘴笑一下,扭头看街上,又盯着陆启樾低斥:“你俩的事儿,我不同意。”
陆启樾皱眉,“您去找过她了。”
潘妙贞:“没有。”
陆启樾:“您跟她说什么了?”
潘妙贞:“阿樾,你现在怎么跟妈妈说话呢。”
“别再去烦她。”陆启樾冷冷地说,“我不要你们同意啊。您结婚问过我意见了吗?”
潘妙贞:“你以为她真的在乎你,你在这儿跟妈妈闹脾气,她在哪儿呢?这摆明了是她们母女在下套。要的就是现在这个局面。”
陆启樾没吭声,伸手打出租车。
潘妙贞:“陆启樾,没人在等你。姜倪孜走了,没准儿她的航班已经起飞了。”
陆启樾抬眼,清瘦的脸上,颧骨突出,一双眼深邃,黑眸沉沉,眼眶突然就红了。
下过雨,地面有扭曲的车痕,仿佛是划在了他心上。
一辆空车开来,陆启樾什么也没说,抬手拦住。
潘妙贞上前阻拦,“你还是要去找她?”
陆启樾打开车门,弯腰坐进去,“不找。”
潘妙贞放下心来,拖着陆启樾的手臂,她的力气已经拽不动他,“下车!”
陆启樾没听话,就这么看着她,然后轻声说了一句话。潘妙贞不敢再劝他。
陆启樾低头,吸了吸双颊,脸在阴影里,声音有些哽咽,说:“妈,我这一辈子不会放弃她。您要拦着,我只能去死了。”
潘妙贞忍着肚子的阵痛,“她妈妈不喜欢你,这次弄出这档子事,谁知道下次还会对你做什么?”
陆启樾扯了下嘴角,“我不在乎。”
车灯消失在街角。
他们的故事里,没有追逐,只有心甘情愿。
-
几小时前。
姜倪孜听到了街口的警笛声,这声音落在她耳里不同,她心有感应,连忙跑下去。
路口鲜奶店的老板认识她,“哎阿婵你来啦,你邻居刚才被带走了。”
姜倪孜着急问,哪里的派出所。
鲜奶店老板想了想,竟然知道,说来也巧,他孙女刚好在那所派出所旁边读幼儿园,见过那几个警察。
姜倪孜打车过去,问派出所一楼的辅警,人说做笔录期间不能见外人;她又问,为什么带陆启樾回来,他是犯什么事儿了吗。
辅警上下扫了她几圈,问她是谁。
她说是女朋友。
辅警不耐烦,让她走,说非直属亲属不能见陆启樾。
姜倪孜觉得怪异,网上的小道消息多了去了,也没见桩桩件件都把人带回去问话。
一般这种情况,是有人报了案。
姜倪孜没办法,只能去外面等。
她找姜荆诚的助理问来潘妙贞的邮箱,把之前和霍林惠谈话的录音给潘妙贞发了过去;又给霍林惠打电话。
她想不到还有谁比霍林惠更疯。
她都答应出国了,还想怎样?
她愤怒至极,也伤心。给一个无辜的人造谣,没人比她更了解这种感受。
姜倪孜联系不到霍林惠,电话是苏羽接的。
苏羽说霍林惠临时要去赫尔辛基,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搭凌晨的航班走。
姜倪孜不动声色打开录音,在电话里问,“苏苏姐姐,你说报警抓陆启樾,这件事是不是也是我妈妈做的。”
苏羽在职场里老早混成了老炮,很难被套话,“阿婵,你听话。你妈妈不会害你。”
姜倪孜闭了闭眼,心里有数了。
-
魏梳原和陆濛当晚从北京回来了。
魏梳原的私人机落地,陆濛第一时间就要去警局。
魏梳原看不得陆濛着急,“别慌,我打两个电话。”
陆濛斜过眼,“那你倒是快点儿啊!”
“......”魏梳原忙不迭地安慰陆濛,京腔都跑出来了,“我还欠小陆一人情呢,他不会有事儿的,我倒要看看谁敢关他,关着这么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少年。”
陆濛放心了一大半,魏梳原说不会有事,那就不会有事。
-
姜倪孜回想自己的护照,芬兰的签证早已经过期了。
她只能飞到北京去堵霍林惠,当面问一问,到底这件事怎么才叫完。
姜倪孜都能猜到霍林惠见到她会说什么——姜倪孜,你跟陆启樾现在是兄妹。你喜欢他,还真的是贱——她越想越心冷。
她想要一个了结。
重庆飞北京,最近的航班在十一点五十分,姜倪孜换了登机牌,坐在候机厅里。
这天太慌忙,具象了“兵荒马乱”这个词。
玻璃外有一只飞蛾,不停地撞倒影里的月亮。缠绵,禁忌,死亡。像他们的关系。
姜倪孜看得有趣,拿手机拍,飞蛾走了,她只拍到了自己。
她愣了愣。
登机前,手机收到一则消息。
是视频。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姜倪孜以为这是新型诈骗。
正准备删除。
......
视频里,陆启樾站在竞技台上。
像MMA那种格斗场。
黑色背景里刻着一只巨大的豹猫,眼里透着嗜血红光;场子顶灯是金属蓝,墙上挂了粗大的锁链。废墟地狱风。
他裸着上身,身材挺拔,宽肩劲腰,偏着头往手上缠白纱布,一圈一圈,脸上没表情,手臂起了青筋,浑身散发着修罗气息。
刻雾裁风。
又野又混。
此类视频,姜倪孜今天在网上看过,听潘妙贞说,陆启樾初中到高一那会儿打拳打得最猛,不是跆拳道那种花拳绣腿,而是见血的。后来别人拿他赌钱,他就不打了。他不干违法的事儿。他不缺钱,也没必要。以前学校不知道的同学传他打黑拳,他也懒得解释。
姜倪孜看着视频左上角,日期是......今天。
是现在。
姜倪孜冲出了机场,没拿行李。
刚从风口浪尖下来,陆启樾还去这种地方,他是疯了啊!
-
曲笙国庆回了重庆。
她悄悄去风南看过陆启樾,正是放学时间,几个小女生在背后悄悄讨论他,胆子大的,上前问,喂陆启樾,你有女朋友了吗。她以为他会忽略这个问题。他却认真回答了,有。
深情是克制,他真的爱姜倪孜。爱到,他处处为她着想,怕她被当作流言的靶子;却又在面对他人爱意时,明白地拒绝,给自己女朋友安全感。
她又听着他接了电话,那头一定是姜倪孜,因为他那么冷淡的人也会说,你又不等我。没有怒意,而是撒娇的语气。谁听过陆启樾撒娇呢。
半夜十二点半,曲笙看着姜倪孜下了出租车。
曲笙藏在了楼梯后。
公主拎着裙摆,从宫廷里逃走,去见骑士的夜晚,不配拥有姓名的配角,就该在这时离场。
她就是那个配角。
曲笙刷到了微博,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今晚在酒吧外碰到陆启樾纯属意外。他没看见她。
弄到姜倪孜的手机号并不难,曲笙给她发了信息,故意让她以为陆启樾又要跟人打拳。其实他只是习惯了心情不好时跑这儿来发泄。
陆启樾是很好很好的人,她会祝福他,然后自己在心里流浪。
被他喜欢一定很幸福。可她得不到了。
并非所有暗恋都卑劣,带着掠夺心理,她坦荡,喜欢一个人,是希望他快乐。
-
鸵鸟的解药。
酒吧第三层不对外开放,是自由搏击俱乐部。
姜倪孜破门而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长发凌乱,小小的面孔全是汗,下巴尖细。
她看了看室内,就只有陆启樾,他对手没来。
还好赶上了。
陆启樾看着姜倪孜。
他热过身,是疯魔的,杀气腾腾的,也是心虚的,有点怕被自己的女朋友骂。
姜倪孜站台下,抬下巴,“你要跟谁打啊?”
陆启樾站台上,垂下眼,“你不是走了吗。”
大哥大嫂互不相让。
姜倪孜胸口起伏着,走过去,“谁跟你说的,我走了你不会去找我吗?”
陆启樾用牙咬着拳套,摘了扔地上,瞳孔里盛满了她。
姜倪孜走到台下,食指按下一根软栏,“你过来。”
陆启樾没动。
姜倪孜没耐心,“啧,过来。”
陆启樾低骂一声,把毛巾贯在肩头,蹲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姜倪孜手越过围栏,揪着陆启樾的毛巾,仰头,嘴唇跟他贴在一起。
呼吸燥烈,熟悉,她轻轻发抖。
陆启樾发现姜倪孜睫毛是湿的,他看得心疼,“哭什么?”
姜倪孜:“我走了你都不找吗?”
“嗯。”
他淡淡地应。
是没找。
就是见不到她,发了疯。
霓虹幻灭。
烟尘飞舞。
像末世。
陆启樾心里有了惧怕,怕风月烧成余烬,怕他们不能好好说再见。
陆启樾:“你还走吗?”
姜倪孜没回答。
灯光暗下来的那刻。
她捏着陆启樾的下巴,狠狠地吻过去。
我们是甜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Chapter 45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