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机阁少阁主……”
记衍深吸一口气。
“少阁主的书童。”
“少阁主和我一起逃出来之后……”
记衍还想继续编,可漫天的火光不给记衍编的机会。
器宗的火越来越大。
玉衡的书简闪过一丝白光,他连忙查看。
“其他宗门的代表人都已经回去了,器宗的说……除了宗主和钟长老一伙人不见,其他人都还在。”玉衡皱着眉头。“器宗大部分建筑没受到破坏,只是藏书阁,里面的记载器宗和修仙界的历史的书……全部被烧了。”
“又说,欧阳宗主留下一封信,叫欧阳宸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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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傀儡将信递给了欧阳宸。
其余三人自动回避。
欧阳宸叹叹气,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才打开了信。
看完信后,欧阳宸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来对其他三人笑笑。
“我爹叫我不要担心,他有保命的法子……还有叫我要保护好那个什么少阁主,就是老大你少爷,但是这上哪儿去找啊。”
欧阳宸挠挠头。
玉衡嘶了一声,扇着扇子问记衍。“小记,你能找到你家少爷吗?”
记衍嘿嘿两声,尴尬地摇摇头。
“算了,这少阁主之前可是个天才,十岁就筑基了,现在算起来有个一百多岁了,再差也是个金丹,应该不至于不能自保。”玉衡已经料到这个结果,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安慰其他人。
一众人沉默。
记衍心想那你还真的是高看我了哈哈。
你口中的天才天机阁少阁主还是筑基。
谢临清当机立断。
“欧阳修,记衍跟我回清虚山。”
“那我呢师兄!”
“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谢临清就拿出缚仙绳,走向记衍。
“你先绑着……等到了清虚山再说其他的。”
记衍乖乖被绑。
只是记衍不太明白,为什么到现在谢临清还对自己这么好,还用商量上的语气说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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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清一行四人不再使用之前的飞船和仙鹤回去。
谢临清扛着记衍,记衍羞愤地捂住脸。
玉衡搂着欧阳宸,欧阳宸还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样子。
脚下的土地在谢临清和玉衡的灵力下迅速缩小又变大。
只需一瞬。
便可到达清虚山。
清虚山的雪还在下。
欧阳宸张大嘴巴。
“这,这就是变方寸吗?”
变方寸,是修仙界中合体期才能掌握的技能。
但目前修真界中对外宣称的……只有药王谷太上长老,剑宗宗主和魔界魔尊才到达了合体期。
就选谢临清和玉衡不是合体期,也大概差不多了。
记衍也在想这个问题。
谢临清先不说,玉衡也这么厉害吗?
玉衡用扇敲了敲记衍的头。
“小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哦。”
接着打开了扇子笑笑。
“你真以为就只有那三个老东西是合体期?”
记衍想进一步问这件事,却先一步被谢临清打断。
“先说正事。”
一行人跟着谢临清走近了主屋。
当然,记衍被缚仙绳捆着,只能由谢临清拉着绳子。
#
高堂之上。
谢临清坐在主位,慢悠悠地喝茶。
玉衡坐在侧位,笑眯眯地扇着扇子 。
欧阳宸站在玉衡旁边,忧心忡忡看着记衍。
记衍站在谢临清正前方。
缚仙绳还拴在记衍身上。
高堂之上,空气凝滞。殿外雪光映在地砖上,泛着冷硬的光。
终于还是玉衡开口了。
“小记,该交底了。天机阁少阁主的书童?”他顿了顿,“这身份,怕是不止。”
他继续道:“傀儡为何只追你?欧阳宗主为何独提保护少阁主?还有你那支笔,百械楼自行择主,还能安抚心魔。这些,不像书童能有。”
欧阳宸小声说:“老大,你到底瞒了什么?我爹出事,是不是有关……你?”
记衍心脏猛跳。
他知道必须说点什么。
他抬头,先看欧阳宸,再看玉衡,最后看向谢临清。
谢临清看着他,眼神平静。
“我……”记衍咽了一口口水,“的确是少阁主书童。从小一起长大。”
“天机阁出事那晚,我护着少阁主逃出来。后来走散了。我灵根受损,为了活命,也为查真相,才隐姓埋名,写话本和周刊,赚灵石,也打听消息。”
他看向玉衡:“那支笔叫白墨,是少阁主所赠。我不知道它为何有灵性,许是感应到天机阁危机,或有渊源。”
他最后说:“傀儡追我,可能是我身上天机阁气息,或这支笔,触动了它们体内的禁制。”
记衍心虚地看着谢临清,不知道他能不能相信这番说辞。
殿内安静。窗外风声清晰。
玉衡没说话,扇子敲着手心。
欧阳宸眼圈红了:“老大,你受苦了,为什么不早说?”
谢临清动了。
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记衍面前。
他伸手,拂开记衍额前湿发。动作温柔专注。
他目光落在记衍眼睛上。
“既然是天机阁旧人,又与欧阳宗主所托相关。”他声音平稳。
他指尖抬起记衍下巴,迫使对视。
“从今日起,你留在清虚山。”
“在我查明真相,确保你安全之前——”
“哪里也不准去。”
记衍心沉下去,又有一丝松懈。
谢临清松开手,握住缚仙绳一端,没解绳。
他转向玉衡和欧阳宸:“此事我处理。玉衡,宗门事务你费心。欧阳宸,你暂住。”
玉衡打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师兄既决定,我不多问。只是小记身份特殊,师兄看牢。”话里有话。
欧阳宸点头:“是,谢师叔!”
谢临清不再多说,牵绳带记衍离开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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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扑面,记衍一颤。
谢临清没去偏院,走向后山一处洞府。
结界开启,里面只有石床、石桌、石椅。
谢临清松了绳端,绳仍捆着记衍。
“在此静思。”他说完,走到中央蒲团坐下,闭目,不再理会。
记衍蜷在石床上,抱膝埋头。白墨在怀中微热。
洞外风雪声不断。
洞内两人无声。
一个静坐,一个被缚。
记衍不知道这清虚山是庇护还是囚笼。
他马甲正被揭开,而谢临清的心思,他看不透。
记衍突然想起徐全的话。
小心谢临清。
自己又有什么可小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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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慢慢流逝。
记衍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炷香。
缚仙绳的存在感很强,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他尝试调动灵力,绳子立刻收紧,警告的意味明显。
谢临清始终维持着打坐的姿势,呼吸平稳,仿佛与周围的山石融为一体。
记衍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仙君。”
没有回应。
他提高声音:“谢仙君。”
谢临清眼皮微动,但没有睁开。
“这绳子,”记衍说,“能不能松一点?”
“不能。”
回答干脆利落。
记衍抿唇。他看着谢临清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对不对?”他问。
这次,谢临清睁开了眼。
他转头看向记衍,目光平静无波。
“知道什么?”
“知道我不只是书童。”
谢临清没有直接回答。他起身,走到石桌前,倒了杯查,推到记衍面前。
“喝茶。”
记衍没动。
他看着那杯茶,又看看谢临清。
“在器宗,你为什么要帮我隐瞒?”
谢临清端起自己那杯茶,抿了一口。
“没必要节外生枝。”
“那现在呢?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保护。”
“保护?”记衍忍不住提高声音,“用缚仙绳保护?”
谢临清放下杯子,看向他:“你有更好的办法?”
记衍语塞。
他确实没有。
“你怀疑我。”他说。
“我怀疑所有人。”
这句话让记衍心头一凛。
他看着谢临清。
记衍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谨慎,也更加危险。
“包括玉衡仙君和欧阳宸?”他问。
“包括。”
记衍不说话了。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绳子,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我饿了。”他说。
谢临清抬手,一道传讯符飞出。
不久,木傀儡送来食盒,放在门口,目不斜视地离开。
谢临清将食盒拿到记衍面前,解开他手上的绳子,但腰间的束缚仍在。
“吃。”
记衍活动了下手腕,打开食盒。
简单的饭菜,但热气腾腾。他确实饿了,低头吃了起来。
谢临清站在一旁看着他。
“你的笔,”他突然说,“给我看看。”
记衍动作一顿。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只是看看。”谢临清说。
记衍犹豫片刻,还是将白墨取出,递了过去。
谢临清接过笔,指尖在笔身上轻轻摩挲。
他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
“好笔。”他评价道。
“少阁主送的。”记衍重复之前的说辞。
谢临清抬眼看他:“少阁主对你很好。”
“是。”
“他叫什么名字?”
记衍心跳漏了一拍。他低头扒饭,含糊道:“秦墨。”
“秦墨。”谢临清重复这个名字,语气平淡,“他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走散了。”
“你们最后见面是什么时候?”
“十年前,天机阁出事那天。”
“之后再也没有联系?”
“没有。”
谢临清将笔还给他:“收好。”
记衍接过笔,重新塞回怀里。他感到手心出汗。
谢临清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突然说:“你的灵根,我看看。”
记衍僵住。
“不必了,”他说,“已经废了,没什么好看的。”
“伸手。”
命令的语气,不容拒绝。
记衍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
谢临清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腕,一股冰冷的灵力探入。
那感觉很不舒服,像是被什么东西侵入体内。记衍咬牙忍耐。
灵力在他体内游走,最后停留在丹田处。那里曾经是灵根所在,如今只剩一片混沌。
谢临清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很严重。”他说。
“我知道。”
“怎么伤的?”
“那天晚上,为了掩护少阁主逃走,被一个黑衣人所伤。”
“什么功法?”
“不清楚,只记得很阴寒,不像是修真界的法术。”
谢临清收回手:“可惜。”
记衍没说话。他收回手,继续吃饭,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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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谢临清重新将他的手捆上,力道不轻不重。
“睡吧。”他说,回到蒲团上坐下。
记衍躺在石床上,辗转难眠。
谢临清的问题在他脑中回响。
他是在试探,还是真的在关心?
他不敢确定。
半夜,记衍被冻醒。
清虚山的夜晚极冷,石床上只有一层薄褥。他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谢临清站在床边,手中拿着一件厚斗篷。
“冷?”他问。
记衍点头。
谢临清将斗篷盖在他身上,动作算不上温柔。
“谢谢。”记衍小声说。
谢临清没回应,回到蒲团上继续打坐。
记衍裹紧斗篷,温暖逐渐回归。他看着谢临清的背影,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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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道童送来早饭。记衍吃完后,谢临清解开了他全部的束缚。
“活动一下。”他说。
记衍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感到一丝自由。
“仙君,”他试探地问,“我能出去走走吗?”
“不能。”
“就在洞口。”
“不能。”
“哦。”
记衍泄气。他坐在石床上,看着洞顶。
“你要关我多久?”他问。
“直到查明真相。”
“如果一直查不明呢?”
“那就一直关着。”
记衍不说话了。
仰天长叹。
记衍感到一丝丝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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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谢临清都在打坐,偶尔处理一些传讯符。
记衍无所事事,只能在洞内踱步。
傍晚,玉衡来了。
他摇着扇子走进来,看了眼记衍,对谢临清说:“师兄,查到了些东西。”
谢临清睁开眼:“说。”
“器宗的叛徒,是钟长老一脉。他们与一个神秘组织有联系,这个组织……可能与天机阁覆灭有关。”
记衍竖起耳朵。
“什么组织?”谢临清问。
“还不清楚,但他们在找一样东西。”玉衡看向记衍,“据说,是天机阁的传承之物。”
记衍心头一跳。
“什么东西?”谢临清问。
“不清楚。但据说,只有天机阁嫡系血脉才能开启。”
洞内陷入沉默。
玉衡走到记衍面前,笑眯眯地问:“小记,你知道是什么吗?”
记衍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个书童。”
“是吗?”玉衡用扇子轻点他的胸口,“那你家少阁主,没跟你提过什么?”
“没有。”
玉衡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说:“欧阳宗主在器宗的藏书阁找到了,当时还晕着,现在已经醒了。”
记衍猛地抬头。
“他说了什么?”谢临清问。
“他说,天机阁少阁主还活着。”玉衡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记衍,“而且,就在清虚山。”
记衍感到血液瞬间冰冷。
玉衡凑近他,压低声音:“小记,你说,这个少阁主,会是谁呢?”
记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向谢临清,谢临清也正看着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我……”记衍艰难地说,“我不知道。”
玉衡直起身,摇着扇子:“好吧,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不过……”他看向谢临清,“师兄,人我就交给你了,务必……看好了。”
谢临清轻笑了一声。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记衍一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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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内重新恢复寂静。
记衍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谢临清起身,走到他面前。
“现在,”他说,“你想说什么?”
记衍抬头看着他,嘴唇颤抖。
“我……”他艰难地开口,“我就是秦墨。”
谢临清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已料到。
“我知道。”他说。
记衍愣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一开始。”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破?”谢临清接话,“因为我在等。”
“等什么?”
“等你亲口承认。”
记衍看着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原来自己所有的伪装,在对方眼中都如同儿戏。
“现在你知道了,”他说,“要杀要剐,随你便。”
谢临清看着他,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我不会杀你。”他说。
记衍愣住。
“为什么?”
谢临清收回手,转身走向洞口,望着外面的风雪。
“因为,”他说,“我答应过你父亲,要保护你。”
记衍怔在原地。
“你……认识我父亲?”
“故交。”谢临清说,“他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
记衍感到眼眶发热。他从未想过,父亲在最后时刻,还为他安排了后路。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相认?”他问,声音哽咽。
“时候未到。”谢临清说,“你的身份太敏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转身,看着记衍:“现在,时候到了。”
记衍抹了把眼睛:“什么意思?”
“敌人已经找上门,躲藏不再是办法。”谢临清说,“从今天起,你正式成为我的弟子。”
记衍愣住:“弟子?”
记衍想到什么。
“你不是说你只收一位弟子吗?”
“是。”谢临清说,“那我位弟子……一直是你。”
顿了顿,他又说。
“这是最好的保护。清虚山首徒的身份,足以让很多人忌惮。”
记衍看着他,心情复杂。
这复杂的情绪之中带有一点莫名的开心。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那……之前的种种,都是试探?”他问。
“部分是。”谢临清说,“部分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
谢临清没有回答。他走到记衍面前,抬手,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水。
“准备拜师礼吧。”他说,“三日后,举行仪式。”
记衍看着他,突然问:“如果我一直不承认身份呢?”
“我会等。”谢临清说,“等到你愿意承认为止。”
“等到什么时候?”
“一直等。”
记衍不说话了。他看着谢临清,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执着。
“好,”他说,“我拜师。”
谢临清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现在,”他说,“叫师尊。”
记衍张了张嘴,那个称呼在喉间滚动,最终轻声出口:
“师尊。”
谢临清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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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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