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季闲川下了马,沉默的走到郊外的草屋前,身后江眠推开吱嘎响的木门,吴圩双手双腿被绑在凳子上,嘴里塞着布讲不出声,只能呜呜的求饶。
草屋许久无人居住,墙角桌子满是蛛网,一开门是扑面而来的灰,屋内半分烛光都没有,借着屋顶破的洞能勉强看清。
宽大的黑袍遮住季闲川的身形,掀开头上的遮挡,他说;“吴叔,有段日子不见,看样子过的还不错?”
看清来人,吴圩明显更害怕了,嘴里不再发出声响,绝望的看着季闲川。
“看样子是过的很好啊,穿金戴银日子富裕,听说还在上京城内买了宅子纳了美妾?”季闲川走进些,和吴圩只隔半个人的距离,若无其事就像寻常闲聊一般,轻飘飘说:“说说,吴叔银子哪来的啊?”
吴圩紧咬着布条,眼也不敢眨一下。
季闲川一拍脑袋,懊悔说:“你瞧我这脑袋,这嘴被堵上可怎么说话,来人啊,还不快让他说话。”
凳子后面站着的人闻言扯掉吴圩嘴里的布条,见他还不说话,一圈打在一边脸上,“主子让你说话,你听不懂吗?”
吴圩喉咙里全是血,想要吐出去,却被另一边的暗卫打在另一边脸上,嘴里的血和掉了的牙一口全喷了出来,几滴血沫渐到季闲川黑袍上。
恶心的他后腿半步,脸上也没了笑,吴圩想说话却被打的说不出完整的话,脑袋像是球一般被两人打到左边又打回右边。
“认为我成了王妃就不敢接触商铺,不敢把这事捅到官府,为了保全位置只能吃下这个亏,安安静静的关门。”季闲川给他鼓掌,“好算盘呢,再带着我的银子离开上京城,让我抓不到,从此逍遥过着舒坦的日子。”
两个暗卫下手很重,说话间,吴圩就已经被打的神智不清了,季闲川抬手,两人停了动作。
吴圩强撑着摆正头,看着季闲川,哽咽混着血,声音模糊,他艰难的开口说:“东家,我错了东家,我再也不敢了,我把所有的银子都吐出来,求求您饶我一命。”
季闲川没着急开口,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说:“这点钱我根本不在乎,吴叔陪我这么多年,为了清雅居忙前忙后,清雅居能有今天,全是吴叔的功劳啊。”
闻言,吴圩眼神中亮起光,然而没等笑出来,就又听季闲川说,“可是不行啊,真的被你猜中了,我怕啊,这王妃的位置可当真是来之不易,万一你哪天捅出去,被人知道当今慎王妃经商可怎么办。”
“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吴圩保证道:“我错了我错了,您再给我一个机会,保证当牛做马,干什么都可以,只要您肯放过我这一次,求求您!”
季闲川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侧面,吴圩整个人连带着凳子倒了下去。
“你的保证?”季闲川说:“你的保证值几个钱?从前也不是没有保证过,说清雅居是你的家,是你的心血,你要让它成为上京城第一茶铺。”
“结果呢?”季闲川声音冷到极点。
吴圩这回是真的慌了,他的东家阴晴不定。
“联络其他几个掌柜用的这张嘴是吧?敛财用的这双手是吧?”季闲川说着,叫了声江眠。
接着一箱箱白银被抬进来,茅草屋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被堆满,季闲川也退到门外,给吴圩下了最后的通牒,说:“手砍了嘴切了,喜欢银子,这些给你陪葬够不够?你说一个一个砸在你头上,多少锭能把你砸死?”
吴圩绝望的摇头,想说话求饶却被暗卫踩在脸上。
他瞪着眼,看着破败的木门合上,最后一束月光被隔绝在门外。
迎接他的死期。
季闲川重新遮好脸,声音有些疲,说:“后事处理的干净些。”
“放心。”
季闲川用嗓子嗯了声,没让江眠跟着,自己走在宵禁的街道上,静谧的四周只有他一人,这里本就不常有金吾卫出没。
今日更是有江眠这个金吾镇府安排,所以他不担心会被发现。
月光很亮,照的人无处遁形,离开了这里来到大路和小路的拐角,季闲川没有犹豫的走进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路里。
褪去身上的黑袍,随手扔在树林里,慢悠悠的回到慎王府。
“喵嗷——”
“小心!”
季闲川右脚才刚垮过门楣,一只黑猫就窜了出来,尖锐的叫声和萧亦灿的声音让他猛的回神。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黑猫的爪子划在脖子上,他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慎王府什么时候有的猫?还这么凶。
“养猫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季闲川不满,“我现在也算是半个这点主人,这么大的事你不该和我商量一下?”
平日里季闲川都懒得和他讲一句话,今夜倒是出奇,萧亦灿扬眉,说:“先回去,我给你处理伤口。”
季闲川累了,没力气吵,也没力气自己处理伤口,就没拒绝萧亦灿。
况且本就是萧亦灿的猫伤了自己,他负责到底是应该的。
萧亦灿身子从里到外都冒着凉意,房内的炭火倒是烧的很足,季闲川坐在小榻上没一会就闷的出了薄汗,大氅被随意的扔在一旁。
在慎王府最不缺的就是药,萧亦灿的房中随处可见药瓶,为了方便使用,还都放在明面。
小塌的角落就放着药箱,萧亦灿熟练的在里面翻找瓶瓶罐罐。
几瓶药罐摆在桌上,五颜六色的瓶子,还都没有名字,萧亦灿却如此的熟练找到。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久病成医?季闲川想着。
“过来点,碰不到你。”萧亦灿说。
季闲川屁股动了动,向前蹭了两下,粉末抹在伤口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说:“猫没杀死我,你还要补一刀是吧,拿给我,我看看这是不是凶器。”
“娇气的少爷。”萧亦灿说:“这一箱都是外伤药,最不痛的就是这个,若用药性大的,你还不得讹上我。”
季闲川没好气的切了声,说:“你摆这么多外伤药在外面做什么?”
不应该摆一些救命的吗?省着突然犯病断气。
“每次昏倒摔伤方便用。”萧亦灿说完,把药瓶放回去,又掏出一盒不认识的膏药,他用手指抹开挖了一块,说:“把衣服脱了。”
涂药就涂药,脱衣服干什么?季闲川果断拒绝,“不脱。”
“可惜这貂绒了,抹上去洗不掉。”萧亦灿说着就准备上手抹药。
季闲川退后,主动解着绑带。
这衣服样式独一无二,花了不少钱不说,季闲川可是等了好几个月才赶制出来。
他最近喜欢的紧,才不舍得让萧亦灿这么糟蹋了。
外衣被褪去挂在腰间,夏季穿的里衣暴露无遗,薄到能隐约看见纤细的腰肢,季闲川轻拢着外衣,勉强把下半身遮盖严实,他拔高音量说:“看什么?不是要抹药吗?抹啊。”
“……嗯。”
“你这屋是做饭的锅吗?热死了。”说完,偏过头漏出泛红的脖子和耳朵,还有一道如手指长的伤口,微微肿起带着血丝。
猫挠的不浅。
“天这么冷,虽是貂绒但也还是该多穿几件。”萧亦灿说。
季闲川要风度不要温度,夏季的里衣料子贴肤舒适,他本就爱穿,今日只是出门急就只穿了一件长衫,想着是貂绒又披大氅也不会冷,现在却难免有些难为情。
“我不怕冷,况且你管我穿多少。”季闲川说,手却盘在胸前。
萧亦灿沉默,安静的给他抹药,等结束时才说:“嗯,别像之前发热就行。”
上次若不是他硬拉着季闲川看戏,怎么可能会发热。
虚伪假意照顾几天,竟还敢拿出来说。
“……”
这个人真的很讨人嫌。
“好了,这几天洗漱的时候记得小心,不要沾到水。”萧亦灿整理着药箱。
“知道了。”季闲川拿起小桌上的玉石手串把玩着,说:“你那个猫从来捡来的,那么凶。
“郊外野猫,跑进来的,我见他粘人就收着了。”萧亦灿解释说:“谁知道你倒怪招猫烦的。”
他从前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碰到小猫小狗都被缠的走不动路。
一定是这猫主人是萧亦灿的缘故。
竟然还说他招人烦。季闲川沉着脸,“啪。”的一声,玉石手串被摔回小桌,他走下小榻,不愿多呆。
和萧亦灿多呆一秒都烦。
“等等。”萧亦灿叫住他。
季闲川垂眸冷冷的看着他,说:“慎王还有何贵干?”
谁知萧亦灿摇了摇头,把玉石手串拿在手上,挑起眉,说:“你要穿这身出去吗?”
季闲川垂眸,身上赫然是薄入羽翼的里衣。
刚才上完药就想着猫了,屋子又暖和舒适,一时间连衣服都忘了提起来,现在就垮垮的坠腰间。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热意,再次从胸膛烧到耳根,抿着嘴利落的把衣服穿戴好。
季闲川连头都不敢回,简直羞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僵硬着背,确认没有问题才离去。
余光扫见萧亦灿,这人像是看戏的爷一般,让季闲川想狠狠的揍他。
*
从上药那一晚过后,只要见到萧亦灿,脑海里就会浮现当时的情形。
近些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这人平时见不到一回,最近倒总是在眼前晃。
季闲川受不了。
能躲就躲,不能躲硬躲。
最后没办法,直接躲房间不出来。
和外面的联系全靠着信鸽,季闲川每日起床就能收到一封季昃让的信,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的他只打哈欠,想回去睡回笼觉。
“咯咯——”
窗外鸽子叫声让季闲川稍微清醒了些,难道是季昃让忘说了什么?
季闲川穿着里衣,顺手抓起大氅披在身上,窗子被推开,外面的鸽子就扑翅跳了进来。
“安静些。”季闲川揉着耳朵,不满道:“肥鸽子,再吵回头就给你炖了吃肉。”
一边说着一边拿下缠着的信,等信被取下,鸽子抖动着翅膀,叫的更大声。
“嘿,你这鸽子。”
季闲川伸手去抓,鸽子却飞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和他打咋呼。
“……”
寒风从窗户钻进,季闲川懒得和一只鸽子计较,关了窗回了小榻,冻的打了个寒颤,感叹道:“真冷啊。”
信被拆开,这字迹豪迈潦草,仅仅一秒他就认出这字的主人——江眠。
果不其然,落款江眠。
通篇文字写的像是虫子爬,唯独自己的名字写的标准,若不是早就习惯,季闲川定然认为不是一个人写的,从前他也好奇过,特意找时间看着江眠写自己的名字。
下笔很慢,写的却很好,是有人教过的。
季闲川问是谁,他却死活不肯说。
信上笔墨不算多,认真辨别着字迹,一刻钟过去,他才全部认出来。
「那三位神秘考生有线索了,他们与其他考生关系都不错,只有一位曾在暗中与汪清押宝的考生传递消息。可这其中有问题,这位考生家中贫寒父母双亡,从未读过书,此次能来参加春闱是走的慎王萧亦灿的后门。」
蜡烛被燃起,信封在火中燃烧成灰烬,季闲川紧皱着眉头。
汪清入仕时间不长,职位更不是能说得上话的,不可能有胆量和能力去押宝。
走的萧亦灿后门。
汪清是萧亦灿的人,真正押宝的也不是汪清,而是萧亦灿。
季闲川:难为情不存在的,我只是不爱出门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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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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