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来了。”
“太医来了!快让开!”
白胡子老头拎着药箱,并没有穿官服,不像是正当值的样子,倒像是睡梦中被叫醒赶来的。
“胡管家。”白胡子老头喘着粗气。
胡迦培点点头,“曾太医您可算来了,这里就交给您了。”说完和旁边季闲川说,“季公子,我带您去房间。”
“季公子?莫非您就是慎王妃?”曾太医问。
季闲川不爽这个称呼,主动报上名,说:“在下季闲川,太医还是先救慎王要紧。”
胡迦培很有眼色,瞧见季闲川脸色,立马打圆场带着人出去。
门被关上,季闲川问:“慎王殿下还没醒,我又实在担忧,不如等殿下醒了我在回房间也不迟。”
“殿下现在发着高热,我们在这里也没有下人伺候的到位。”胡迦培一脸为难。
在外面为萧亦灿把脉时,他摸了萧亦灿的身子,只是微热,刚才看他的面色也不像很严重的样子。
可屋内却挤满了小厮婢女,忙前忙后的,房门被开了又关,来来回回,声响就没停过。
一盆盆水被端进来端出去,季闲川来回躲着,怕撞到人。
“我懂些医术,照顾病人还是懂的。”季闲川说着,伸手去掖着被角,刚要碰到却被胡迦培一把抓住。
曾太医从床边起身,对着胡迦培说:“王爷殿下需要脱衣擦身子,屋内人不方便的劳烦胡管家禀退些闲人。”
他们二人在床侧,季闲川不确定曾太医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但这话真是像及时雨一般,胡迦培扭过身,说:“季公子,您二位说到底还为成婚,传出去怕是有失体面。”
季闲川犹豫片刻,同意了。
胡迦培根本的目的很明确,不让他看胡太医的医治,那么季闲川也不自讨没趣。
简单关心两句就走,回房倒头睡了过去。
本以为第二日一早能回季府,结果醒来脑袋昏沉,又发了高热,甚至连意识都是模糊的。
“这就在外面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怎么就烧起来了?”
谁的声音?
“这段日子我家少爷一直病着,受不得寒。”
是周民的声音。
季闲川勉强睁开千斤重的眼,周民在床边一直叹气,而胡迦培则不住道歉。
周民见人睁开眼,用手背试探着,说,“你醒了少爷?怎么生着病还要在外面呆那么久啊,恁身体不好要常注意啊。”
眼见周民又要开始唠叨,季闲川用仅剩的力气捏了捏他的手背。
周民抽出手,继续说:“你都不知道早上胡管家来府上,同我说你昏迷了,我有多担心,早说让您穿狐裘,非要穿个大氅,那东西能有狐裘暖和吗?”
“周叔。”季闲川用尽身上力气叫他,想让他安静些。
早上胡迦培来叫季闲川吃饭,险些被他这状态吓死,差人快马加鞭进宫。
丑时鸡鸣时辰才回去的曾太医,没到三柱香的时间就又被折腾过来。
“慎王妃,您和慎王这身子,真是……”曾太医今日穿的是官服,任命的给人看病。
季闲川不喜这个白胡子老头,装困闭上眼,只伸出手让他把脉。
眯着眯着就真睡着了,再醒来时周民不在房内,胡迦培也不在,甚至曾太医都走了不知道多久。
反倒是出现一张最让人诧异的脸,萧亦灿安静坐在床边。
“昨日倒下的是我,今日躺床上的倒是你。”萧亦灿说。
“慎王殿下,您怎么过来了?”季闲川说着想坐起身,萧亦灿双手按住他的肩,把人送回床上。
“老实躺好。”萧亦灿说:“曾太医说了让你静养,不准乱动。”
“您现在还生着病,也要好好休息才是,我不用照顾,况且还有周民在,就是我府上的管家。”季闲川说。
萧亦灿手心的汤碗冒着热气,汤匙在里面翻搅,接着抬到嘴边轻吹。
季闲川伸手想自己来,萧亦灿侧身不给,命令道:“喝药。”
无奈,季闲川只好任由他伺候。
殿内只有两人,季闲川出了很多汗,粘腻的难受,问道:“周民呢?”
“我府上有几株花他很喜欢,说要移走一株回府上养。”萧亦灿端着汤药碗,“还差一口。”
这人能不能有点出息。季闲川想着,张嘴喝下最后一口。
药渣全在这一口里,苦的他五官挤在一起,想吐。
萧亦灿抓起蜜饯塞进嘴里。
蜜饯在口中化开,冲淡不少苦味。
季闲川:“麻烦殿下照顾了,只是您昨夜都晕倒了,现在还是要好好休息要紧。”
“我不碍事,我身子骨不好,晕倒发热都是常事。”萧亦灿一边收拾药碗,一边和他说:“小事情,睡一觉第二日立马就好。”
“……哦。”
等全部收拾完,萧亦灿坐回床上,发现被子已经被季闲川扯到了胸前,不满的给他一眼刀,强行给他重新裹紧。
萧亦灿:“母妃本来今日叫我们进宫去看她,看样子要等个几日了。”
纯太妃要见他?
季闲川心中庆幸,幸好病了,不然他还没想好怎样应对纯太妃。
“你安心在这里养病,等你好了我们再进宫,不用紧张,母妃很好相处,你们又都是南方人,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萧亦灿说。
季闲川深吸一口气,“太妃娘娘有什么喜欢的吗?”
第一次见面空着手去,于理不合。
萧亦灿说:“不用,我们两人带一份礼物就好。”
“殿下是殿下的心意,我的是我的心意,送一份算什么样子。”季闲川反驳。
忽地,萧亦灿笑了,说:“母妃看到我们带一份会开心的。”
刚开始季闲川没有听出这话什么意思,等人被叫出门他才反应过来,一家人才送一份礼物,这算变相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圣旨让自己儿子娶一个地位低下的男人,真带一份去只会更招人烦吧。
“好吧。”
他身上没力气,喝过药就更困了,萧亦灿和他共处一室也没什么好说的,被子又温暖至极,没一会季闲川就没了意识,昏睡过去,听见萧亦灿出门却没有力气睁眼。
饭是被胡迦培送进来的,周民则捧着一盆花满脸洋溢着开心,两人站在一起像是亲爷孙,季闲川刚醒就看到他那个不值钱的样子。
饭寡淡的毫无食欲,是用小锅单独做给病人吃的,季闲川不愿吃,周民软磨硬泡也没,没办法还是给换了正常饭菜。
代价就是当晚夜里发了高热。
梦中,他仿佛置身于火海找不到出路,突然一条浑身冰凉的蟒蛇缠绕住他,窒息的同时让他降了温。
季闲川坐在床上被抱着,这人身上冷的和死人没差,下毒那天晚上他就是这么被骗到的,他心下一惊,连忙推开了人。
等反应过来,才发现是只穿里衣的萧亦灿。
“病气别染给你。”季闲川解释,他掀开被子,有些热。
萧亦灿穿好衣服,一只大手贴上他额头。
冰冰凉凉的,抱了他那么久也没捂热分毫。
被子又被扯到身上,萧亦灿说:“我也病着,不怕染上。”说完,顺势把季闲川的双手握在手心。
热到发火的掌心瞬间得到缓解,季闲川挣扎着没抽出来,只好任由他去了。
萧亦灿像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冰,手背从季闲川的掌心到脖子,再到脸颊,比冷毛巾好用多了。
“明日必须吃曾太医的食谱。”萧亦灿命令道。
季闲川抬眸,纠结着说:“这个……再说吧。”
萧亦灿叹气,接着咳嗽起来,季闲川伸出手臂拍他,半晌才停下。
泛红的眼角含着泪,仿佛眨眼就会滑落泪珠,又过了好一会儿,萧亦灿才说:“谢谢,我这个身体……”
他没说完,无奈的笑笑。
萧亦灿本就病弱不堪,靠着药吊着命,还为了给自己降温穿这么少,季闲川心里有些不是味。
“曾太医说过,饮食不对你的烧不会退的。”萧亦灿说。
季闲川张着嘴,看在萧亦灿的可怜的面子上,勉强着答应,“知道了,我明日会好好吃的。”
“嗯……起来把药吃了吧。”
季闲川感叹,说:“怎么每次睡醒觉都要吃药,若是如此我宁愿一直不睡觉。”
回应他的是萧亦灿的轻笑。
话是这么说,季闲川还是认命的喝药,他可不想再发热让萧亦灿给他降温了。
万一这人身子出了毛病,岂不是要在他身上?他可担待不起。
“慎王殿下,你人真的很好。”季闲川喝完药,突然说。
这话他是发自内心说的。
闻言,萧亦灿眸子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住神色,他轻声说:“从前我少与人走动,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说完,萧亦灿苦涩一笑,不愿再揭伤疤,揉着他的头,“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
在宫里他们母子透明般存在,没人愿意搭理一个不受宠的病秧子,早早的被赶到偏僻的府邸,从前他的身边还有纯太妃相陪,现在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盛德帝让他娶男妻,坐实断袖的癖好,高官家的女儿少有做妾,更别说王妃还是男子,说出去必然要受尽嘲笑。
算是断了子嗣和结党的可能。
而赴往封地,便又断了和京城的联系。
现在这个天下,太后一族势力强势,无论盛德帝喜不喜萧亦灿,遗诏的目的又是什么,远离上京城总归是算是一种保护吧。
季闲川闭着眼,心中满是纠结。
萧亦灿对人不坏,起码对季闲川很好,他已经这么惨了,好不容易要离开京城,重新生活,而当时他却如此残忍毒害萧亦灿。
被子盖过头顶,季闲川把自己包在里面,想:左乔,我这么做真的对吗?
*
本想着当日就回府,结果这病不仅迟迟不好,萧亦灿还有意让他留下,周民在这又寻了不少新鲜玩应,到底是拖着一直没走。
整整三日,萧亦灿亲自喂药,只要他发热就用身体降温。
季闲川更是惆怅。
病刚好就想回府逃离这里,结果,宫中立马传来消息,纯太妃要两人即刻进宫。
两人身后小厮一人拿着一份礼物,这几日萧亦灿一直坚持拿一份礼物,季闲川没辙,旁敲侧击从胡迦培嘴里套话,悄悄摸摸的准备礼物,直到要出发才拿出来。
马车上,萧亦灿掩不住伤心的神色,季闲川看在眼里,主动说:“毕竟还没成亲……”
“我知道你不喜父皇的赐婚,但事已至此,我只想我们能好好的。”萧亦灿抬眸看他,眼眶有些红,“当真要如此抗拒我,与我这样生分吗?”
读书时赵卓总是嚎啕大哭,季闲川本以为早习惯了,可到底是没见过这样的,委屈到抿唇不哭,看的人心慌。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闲川柔声说,“只是宫里规矩多,我不想让太妃娘娘认为我是个没有教养的人。”
“当真?”萧亦灿半信半疑。
当然不是。
季闲川昧着良心点头。
一路上,季闲川每次用余光瞟向旁边,萧亦灿都在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比上一次一同乘马车安静多了。
【衣襟碎嘴:刚要更新,发现掉了个数据,痛心。[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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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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