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城墙外停下,萧亦灿带着人入宫,季闲川第一次入宫来的就是后宫,还是为了见后妃。
御花园很大,满园的名贵花种,两人并肩走在青石小路,鸟语花香让季闲川不再那么紧张。
“这里的花都是难得一见的,若是能寻几样栽到府上就好了。”萧亦灿说。
季闲川:“慎王殿下很喜花草。”
“还好。”萧亦灿说:“是下人打理的仔细,那些花都要开在我脸前了,一来二去也就多在意些。”
也难怪周民会喜欢在慎王府,还和胡迦培交好。
青石小路弯弯绕绕,季闲川和萧亦灿谈论着花草,拐角就和太后打了个照面,女人一身明黄装扮尽显雍容华贵。
“臣参见太后娘娘。”萧亦灿率先行礼,季闲川紧随其后,他弯着腰迟迟听不见太后出声。
良久,任会洛才慵懒开口,“起来吧。”
“你就是先帝指给灿儿的?”任会洛问,眼里满是审视,“还算是有一张好脸。”
“多谢太后娘娘夸赞。”
任会洛转头带上笑容,居高临下看着萧亦灿,说:“今日是来看望纯太妃的吧,怎么也没同哀家说一声,哀家也好派人去迎你们,这一路走来多累啊。”
“儿臣身子不好,好不容易能起身,难得走走路。”萧亦灿说,“天冷,太后娘娘还是多穿些,保证凤体安康。”
“你这孩子倒会关心人,过些日子成了家可也要好好待人家。”说完,任会洛看向季闲川,“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回来告诉哀家,哀家为你做主。”
“慎王殿下对待草民很好。”季闲川说。
“那就好,云昭那地方养人,等你们成了亲过去,说不定灿儿你的身子还能好一些。”任会洛突然想到什么,皱着眉说:“但是那地方可离巴宁不远,万事多加小心,千万别出事,要知道巴宁人最是野蛮没教养。”
巴宁是一片广阔的草原,五个民族分割巴宁,到现在还是各自为王的状态,战争是常事,云昭和巴宁只有一山之隔,经常有巴宁落难的人逃过来。
萧亦灿直直的看着任会洛。
季闲川察觉到气氛不妙,刚想说些什么,任会洛就变了脸,笑容满面说,“好了,快去吧,过会你们母妃等急了就不好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拜别完,踩着花盆底从两人身侧路过。
从提到巴宁开始,萧亦灿就一直阴沉着脸,一直到纯太妃宫中才好些。
“母后,我带闲川来看您了。”
纯太妃正如封号一般,一身淡雅,她撑着门框,一张脸尤为天人,一双深邃的眼睛尽显异域美,季闲川和她对上视线,下一瞬,纯太妃的眼角就滑下来泪珠。
萧亦灿爱哭是随着她母妃吧。
季闲川装作没看见,低下头行礼,“参见太妃娘娘。”
纯太妃转过身,喉咙哽咽说:“不必多礼,快进来说话,外面冷。”
三人按照规矩只能在正殿内,纯太妃却带着他们来了寝殿,季闲川被按着坐到软榻上,令身后小厮把礼物奉上。
“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这是我从云昭带过来的茶,望您不要嫌弃。”季闲川说。
纯太妃不爱装扮,倒是爱品茶,尤其喜欢云昭茶叶,这礼物算是送到她的心坎上了,笑着让人仔细的收好。
“有心了,川儿。”纯太妃小心叫着他,“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这个称呼只有在小时候,季昃让叫过他几次,季闲川有些恍惚,说:“是草民的荣幸。”
“不必这样拘谨。”纯太妃伸手想要碰他,却又立马收了回去,季闲川看在眼里,把漏在外面的手缩回袖子里。
“母妃。”萧亦灿叫道。
“灿儿。”纯太妃转头,泪眼婆娑,连忙调整情绪,说:“最近自己一个人在宫外过的可还好?”
出了宫封了王便是臣,哪里能轻易进宫,看这架势两人也是好久没见了,萧亦灿笑说:“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纯太妃呢喃着。
纯太妃没有架子,又是萧亦灿的母妃,相处起来放松了不少,但难免也会拘谨,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她自然不舍得那么早就放人走,拉着吃了晚饭又聊了很久。
家长里短的扯个没完,季闲川坐不住,悄声锤着后背。
“我能见到你们也就这几次了,过些日子成了亲,你们也就要动身云昭。”纯太妃说,“到时候再想见你们就难了。”
何止是难,说不定只有生离死别才能见最后一面。
“桌子上的盒子是给你的。”纯太妃说着,示意季闲川打开。
这盒子精致的很,木材也是上等的紫檀,纯太妃不受宠没地位没家世,有这么有钱?
等盒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更是让人一惊。
象牙所制的方正印章,上面用黄金打造成奔跑骏马的形象,季闲川捏着马的身子把印章取出,沉甸甸的。
“这……”季闲川无措看向萧亦灿,后者说:“母妃给你的你就收下。”
纯太妃也说:“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给儿媳的,一定要收好。”
这也太贵重了。
况且他们二人的婚事……
季闲川想拒绝,看着纯太妃一双大眼睛满是期待,又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收下了。
回头再还给萧亦灿吧。
纯太妃有说不完的话,季闲川回答了他好几十个问题。
心力交瘁,终于有太监进来解救了他。
“娘娘,是时辰了。”
纯太妃不舍的攥着季闲川的手,嘱咐说:“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我帮不上你们什么,去云昭以后平平安安的。”
萧亦灿拉回季闲川,说:“母妃,我们会常给您写信的。”
“嗯。”纯太妃垂眸,很快把手上的镯子摘了下来,塞到季闲川手里,“这个是上好翡翠,你们的婚事我去不上,这个就当母妃祝你们永结同心。”
纯太妃怕季闲川拒绝,也怕舍不得俩人,赶紧命身边奴婢把人送出去。
季闲川想说话都说不上。
太色渐晚,宫门的马车只有一辆,是慎王府的。
萧亦灿请他上车,巡视一圈后应了。
萧亦灿捏着眉心,这么一天下来,身子怕是有些遭不住,他说:“闲川,你知道吗,当年父皇就是在云昭遇见的我母妃。”
云昭挨着巴宁,在云昭遇见,季闲川想到任会洛说的话,脑子里又浮现纯太妃的长相。
纯太妃莫非就是巴宁人!
怪不得先帝不愿将她带回后宫,也怪不得萧亦灿不得宠。
有一半巴宁的血在身体里流着,不用想都知道这么多年在宫里受到多少嫌弃,明明是先帝风流的产物,却让萧亦灿一人承担后果。
这不公平。
季闲川衣袖里的攥紧,他承认自己有些心疼萧亦灿。
可能是萧亦灿这幅容貌本就惹人怜惜。
可能是这两日身子弱的萧亦灿,却悉心照顾了他。
也可能是萧亦灿和左乔一样,身体里流着巴宁的血。
总之,他心中做下了决定。
就算婚事无法反抗,也一定还有办法留在上京城的,左家父子的死他会查清,但绝不会牵扯萧亦灿。
*
巴宁五个族中頔族人多领土少,而海族人少不擅战,在頔族正南面又紧挨着,頔族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吞并海族,海族百姓四处流落,而同流一条江的云昭成了最好的选择。
季闲川六岁那年,云昭涌入了一大批海族人,没吃没喝没住处,季府每天门口都会有人来乞讨。
不管怎么说,巴宁不属于盛朝,云昭的官府不会做烂好人,去多管闲事的救海族人,季闲川看着他们可怜,回府求了季昃让好久,才同意施粥。
季府施粥多久,他就顶着太阳晒了多久,整整半个多月,天天领着下人发粥。
烈日高照,空气中泛着热浪,即使有棚子和左乔扇扇子,季闲川还是浑身是汗,他坐在粥棚里喊着,“我要热死了!”
白粥上面不断冒着热气,季闲川只感觉眼冒金星。
左乔又拿起一把扇子,两个手卖力的扇,“少爷,不如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也不需要我们。”
粥棚里都是季府的下人,看着小少爷这样,也跟着劝,“是啊小少爷,这天太热,您一会要中暑的。”
施粥是他提议的,就没有道理先走,季闲川撸着袖子摆手,扶着左乔的胳膊踩上小凳子。
这些粥都是按照前些日子大概人数熬的,现在眼看粥要见底,还有四排望不到头的人。
“今天难民怎么这么多?”
“不知道啊,要不要回府让厨子再熬些啊。”
施粥的丫鬟闲聊着,这事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季闲川在旁边把这些收入耳里,叫来后面忙活的小厮,“你回府去让厨房再准备一天的量,要快。”
“可是少爷,这一天的量快赶上全府一月的粮食了,要不还是问一下老爷?”
季闲川皱眉,有些不满的开口说:“你哪来那么多话,晚些我自然会去和爹说。”
没等新粥送来,粥棚里的粥就空了,难民纷纷探出头来看情况,站在季闲川前面是个卷发的含胸阿婆。
“粥还要等一会能送过来,但你不用着急,今天一定会有粥的。”季闲川和阿婆解释。
阿婆面对着他笑眯眯,手中捧着缺口的碗,说:“我不急,小乖儿长的真好看。”
小乖儿?
应该是他们族群的叫法,季闲川想,有些开心被夸,挠挠头说谢谢。
“霁族人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从小的到老的一个样,张嘴就知道挑事。”说话的是旁边队伍前头瘸腿老伯。
阿婆被这么说火气瞬间冲上头,用着霁族的口音指着瘸腿老伯骂,一人一句,语速越来越快。
季闲川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到后面完全听不懂两人说的什么。
施粥的丫鬟敲着台子,“吵什么吵啊,再吵不给你们发粥了!”
此话一出,两人虽然涨红着脸但也冷静不少,倒是排在后面不知道谁听到了‘不发粥’的字眼,嚷嚷起来。
四排长队逐渐混成一排,难民指指点点,讲着听不懂的话,直到一只碗摔落在地碎成瓦片,彻底激化了矛盾。
像是宣战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碗砸在地上,不少人扭打在一起,粥棚里的护卫立马去劝架,却也被搅在其中。
季闲川哪里见过这场面,他咽了咽口水,问:“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难民都是巴宁人,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左乔用力去听,勉强给季闲川说:“本来到我们这里的只有海族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涌入了大批霁族人。”
“你能听懂他们的话?”季闲川有些诧异。
左乔垂眸,轻声说:“其实我爹是霁族人。”
这倒是让季闲川没想到的,这话说完,季闲川倒是认真看了眼左乔的长相,有些地方确实有巴宁的特点。
五官虽然还没长开,但瞳孔的颜色不会变,不似盛朝人的黑眸,而是浅浅的发黄。
“那他们为什么打架?”季闲川问。
左乔:“因为海族人觉得这是他们的粮食,霁族人来是抢他们粮食的,他们吃不饱。”
这粮食明明是季府好心给难民的,虽然海族难民确实多,但也不是专门给他们的,当然说这些话的还是少数人。
大多数人都是借着这个由头挑事,毕竟巴宁五族关系没有好的,只要是外族人都是敌人,能忍到现在都已经给季府发粥面子了。
好不容易有人开头找了事,自然没人忍着。
施粥是善事,没有危险的活,季府一共就派了三四个人护卫来,此刻挤在人群中,根本找不见踪影,眼看事态发展严重,季闲川有些发慌,双手放在嘴旁白,高声喊。
“别打了!”
没人搭理。
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季闲川额头不断滴着汗珠,身边的丫鬟怕他受伤,拉着他的胳膊想带回府。
季闲川挣开继续喊,“大家都有粥,我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你们不要再打了!”
打架上头的人根本听不进去话,无论季闲川怎么喊怎么劝都没用,似乎哪族先停手就是哪族认输一样。
本就热的发晕又一直喊,季闲川直接两眼一黑,直挺挺昏了过去。
“小少爷!”
不得不走的回忆剧情,坚持读下去呀[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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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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