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阳，银月亮。一个暖，一个凉。”
“太阳数着金豆豆，月亮送你梦长长。”
……
“孩子们啊别慌张，日月当头照，神光普四方。”
“太阳月亮手牵手，影子埋在小路上。”
巷口孩童们清脆的童谣声随风飘荡，小小的身影们追逐着跑远了，只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齐染坐在一处酒楼临窗的位置，目光追随着那些蹦跳远去的背影，突然出声道：“如今西域局势大定，你之后又想如何呢？”
话音未落，他身侧的空气泛起细微的涟漪，天一宛如一捧浮沫般悄然显出身影：“还是瞒不过小染的眼睛。”
他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慢条斯理道：“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吧。”
齐染：“维斯塔亚的安排，似乎很合你的心意。”
天一扯了扯嘴角，懒懒地靠在了椅子上：“月邑，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如若中原的仙人也能如这般，将自己摆在‘神明’的位置上。也许我们之前杀的人，会少很多。”
齐染默然了片刻，轻声问道：“你究竟想要这世间，变成何等模样呢？”
天一低低笑了起来：“小染这样问我，我可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他支着下颌，静静地看着窗外往来的行人，看行人摩肩接踵，看孩童追逐嬉闹穿过人群的缝隙，看这熙攘街巷间最鲜活的烟火气。
他看了许久，才轻轻开口：“至少……仙人可以不必像蛀虫一样寄生在凡人身上，一边仰仗他们攫取功德，一边又将他们当饵料。”
“可惜改变这规则可太难了，”他长叹了一口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我本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在遇到了你们，让我觉得这狗./日的天道还有那么一点变好的可能。”
“轰——”
青天白日里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天一将头伸出窗外，朝着翻滚的云层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齐染看着他半边身子吊在窗外，晃晃悠悠的浪荡样子，低声问道：“你的仰仗……到底是什么呢？”
天一倚在窗辕上晃着腿，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竟露出了些许温柔的笑意：“是你们啊，小染。”
“待我走后……”天一顿了顿，又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还没到说这个的时候。”
“说起来，今日阿黎可是要回来了？”
他话音未落，天际蓦然亮起一道刺目的金光。雪白的云层被生生撕裂，一众身影踏空而来。
希曼赤足踩在虚空之中，金色的卷发随风舞动。而在他身边，却是一道熟悉的黑影——
阿黎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黑色的绸裤，身上挂满了繁重的黄金首饰，硕大的红宝石流苏耳饰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着。他随希曼一同御空而行，对脚下跪拜的信徒们视若无睹，只鼻尖轻动，就朝着齐染和天一的方向直直飞来。
希曼并未阻拦他擅自离开，只带着众追随者去找维斯塔亚安排后续事务了。
几乎是眨眼间，阿黎便已稳稳落在了酒楼另半边窗台上，他单手撑着窗框，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染：“打完了。”
“是不是可以走了？”他紧跟着问道。
齐染看着这两个有椅子不坐、各自霸占半扇窗户的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朝着阿黎勾了勾手指：“过来。”。
阿黎蹙了蹙眉，脸上明晃晃写着不情愿，身体却已利落地翻过窗棂，站定在齐染面前。
齐染伸出手，苍白的指尖勾住了那截蜜色窄腰上缠绕的金链，轻轻一拽，将他拉近一步：“谁给你穿成这些？”
阿黎眸光闪烁了一下，抱起双臂，硬邦邦地扭过头去：“我自己乐意，不行么？”
齐染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先前连条裤子都嫌碍事的人。”
“你不喜欢？”阿黎咧开嘴，朝他露出了个恶劣的笑容，“那我更要穿了。”
“罢了罢了，”天一适时打着圆场，“约莫是希曼总觉得得胜归来，得有胜利者的排场。你看他们一个个都穿得富丽堂皇的……”
“所以，什么时候可以走？”阿黎目光灼灼地盯着天一道，“希曼说，架都打完了。”
他皱着眉头咂了咂嘴：“这里全是沙子，烦人。回草原吧。”
天一闻言，唇边却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还得再等等，还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事未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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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
维斯塔亚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几人，银色的长发甚至都因隐隐升腾的怒气无风自动，丝丝缕缕飘拂起来。
“我们耗费了多大的心力，才把这一切都建好，现在又是要做什么？！用我们的命填出一方小世界，去帮你绝地天通？！”
他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死死钉在天一脸上，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了出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天一那双素来含情带笑的狐狸眼此刻却异常沉静，迎着他的怒火轻声道：“正是我知道，维斯塔亚，所以我此刻给你了一个选择。”
“选择一条向死而生的路，或是坐等终有一日到来的死亡。”
维斯塔亚眸光极冷地看着他，片刻的死寂后，他猛地站起身，黑银色的筚篥在虚空中一划，一道若隐若现的银蓝色的光门随之亮起。
“走，与我打一场。”他冷声道，“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天一无奈地耸耸肩：“我早说过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维斯塔亚冷笑一声：“怎么，大剑仙怕了我这无名小卒？”
天一懒洋洋地站起身，随手从阿黎腰间抽出那把乌黑的长刀，在掌心掂了掂：“那来吧。”
阿黎依旧臭着一张脸，对这近乎“抢”刀的行为却毫无反应，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维斯塔亚却瞳孔骤缩，面色更沉冷了三分：“如此看不起我？连剑都不愿意出？”
天一笑了笑，手腕一翻，刀尖斜指地面：“先打了再说。”
话音未落，二人已瞬间消失在原地。银蓝色的光门剧烈震荡着，门内光影扭曲，隐约传来筚篥低哑的呜吟与狂暴灵力猛烈碰撞的轰鸣。
阿黎绕着那扇嗡嗡作响的光门好奇地左看右看，似是恨不得也冲进去凑凑这个热闹。齐染的眸光却落到了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希曼身上。
希曼似有所觉地抬起眼，赤金色的眸子掠过一丝浅淡的疑惑：“怎么？”
齐染：“你如何想？”
希曼移转目光道：“……我听维斯塔亚的。”
齐染眉梢微挑，却也没再说什么，只和他一齐沉默地看着那震动的光门。
又过了片刻，随着“咔——”得一声脆响，光门倏然炸散成银蓝色的光点。
天一拎着黑刀缓步而出，刀身上还缠绕着几缕未散的银蓝光芒，被他手腕轻轻一抖，便如烟尘般震散了。维斯塔亚紧随其后而出，银发凌乱，月白色袍服上赫然多出了几道裂口，唇角也渗出了一丝鲜红。
“早说了，你打不过我的。”天一将刀抛还给阿黎。
“呸！”维斯塔亚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臭练剑的！”
“斩断灵脉？！绝地天通？！你真敢想啊！”
银发青年捏着筚篥，愤怒地一拍桌面：“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尽想着别人替你卖命，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又凭什么让我、让希曼，还有这许多人，把性命都押在你这一张嘴上？！”
“凭什么？”
天一咧开嘴，露出了一抹堪称凶戾的笑容，尖锐冰冷的杀意毫无征兆地爆发，那杀意几乎化为实质一般，刺得人肌肤生痛。
“凭我现在就能杀了你们所有人。”
维斯塔亚被这赤./裸./裸的杀意骇得脸色微白，捏着筚篥踉跄后退了半步，喃喃低语道：“疯子……你简直是个疯子……”
希曼一直低垂的眼睫突然剧烈颤动了一下，出声道：“不必如此威胁我们。天一，你就算将我们都杀了又能怎样？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今月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若我们都死了，蚊子再小也是肉，中原人岂会放过？届时必是新一轮的动荡与厮杀，这难道是你想看见的吗？”
天一闻言，轻啧了两声：“倒是没想到，更冷静的那个竟然是你。”
他神色有些许微妙：“其实，有时不需要理由会更好，若只是受我胁迫，你们承担的东西，或许会更少些。”
房间内一时寂静，维斯塔亚剧烈地呼吸了两下，低声道：“这不足以成为让我们随你去送死的理由，天一。”
天一目光掠过希曼，扫过沉默的维斯塔亚，最终却落在了齐染沉静的侧脸上：“我曾与小染，在山越杀了几个邪修。他们残害了许多女子，用女子的鲜血浇灌出了一株仙界灵木。”
“那仙界灵木有将血气转化为生气的奇妙能力，而当我们将邪修的尸体埋在那树下的时候，那方山谷，竟自成了一方小世界。”
维斯塔亚轻蹙眉头：“毕竟是仙界灵木为基，若只是造了与我此处一样的洞府，又有什么稀奇的？”
天一摇头道：“不一样。仙人的洞府，是在现世里打出一个通道，在通道外以自身灵力构筑一方可随意穿行的空间。”
“而那方小世界……它清浊二气自成循环，且为了维持运作，反而需要主动打通与现世的通道，汲取现世的清浊二气。”
“那方小世界落成已然十数年了……而这十数年中，山越再无一个金丹境成功晋级到化神。”
维斯塔亚怔了怔，眸中掠过一丝惊疑不定的神色：“这……也许只是巧合。”
天一闻言却轻笑了一声：“你我都清楚，金丹冲击化神最关键的一步是什么。我后来数次重返旧地，见过几个冲击失败的修士。他们积累的功德足以渡过雷劫，修为、心性亦无缺憾……唯一的问题，便是凝不出那根至关重要的仙人骨。”
维斯塔亚瞳孔骤缩，若有所思地捏紧了手中的筚篥。
天一伸出手指，遥遥地点了点维斯塔亚的筚篥：“想必无需我多言……你也是个胆子大的，竟将自己的仙人骨抽出来做了这么一对本命法器。但正因如此，它们才能拥有如此对立却循环的力量，恰如清浊二气，相生相克。”
“仙人骨，才是横亘在仙人境界前真正的天堑。只有有了仙人骨，才能隐约触摸到‘气’和‘力’的区别。他们凝不出仙人骨，是因为小世界的存在，混乱了他们的感知，让他们摸不到这扇门槛。”
“……无论如何。”
他看着几人静思的模样，一字一句道：“绝地天通，我是一定会去做的。”
“山越、格亚草原、月邑、河陵……我会在神州大陆东南西北四方，落下四处小世界吸纳清浊二气，再去斩了这通天路。”
天一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重重落下：“没有人能阻拦我。”
“而维斯塔亚，”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银发青年身上，语气骤然变得柔和起来，那双狐狸眼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浅淡的、近乎诱哄的意味，“若你们愿意，那月邑这处小世界，你们便是真正的主人。”
“你和希曼，大可在其中建个‘众神之国’，领着你们的追随者过想过的日子。”
“如今月邑本就是凡人治国，只要你们在外界留下一丝浅淡的联系，偶尔彰显‘神迹’，那信仰自会源源不断而来。”
“到那时，你们就是凌驾于凡人之上，超脱于俗世之外的，真正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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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副本快结束惹[化了][化了]
wuli洲洲马上就回来了[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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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日月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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