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在心中将情况盘算了一遍,暂未言语。
靖安率先问道:“敢问阁下,如何证明调令是当时的高阳帝君发出?这其中是否有嫁祸之嫌?”
“嫁祸!高阳亲笔所写之信,笔迹同当年他回信前往大庭氏的笔迹一模一样!”
“笔迹!”高阳怔了怔,大庭氏邀他之事,他知道是康回氏的图谋,万般谨慎,后收服大庭氏算是破了他们的阴谋,没想到在他的笔迹上还有后手。
“大庭氏和康回氏勾结,如你所说,大庭氏归降帝君后,于康回氏最为不利,不仅少了一个盟友,还多了一方敌手,你如何知道不是康回氏之计呢?”
阿唤反应极快,一语道出了症结所在。
“康回氏是有嫌疑,不过……”虚咸凝视着阿唤,“打头将军,我得说一句您贵人健忘,还是装模作样?”
“你该不会要说送信之人是我?”她说出了自己预先的判断。
虚咸抚掌大笑:“堂堂打头将军,敢作就该敢当!”
“未行之事,绝不容许他人诬陷!”阿唤将手中的扇子猛地一个开合,反呛了虚咸一句。
虚咸一声冷哼:“事实如此,狡辩何用?”
“且慢!还请二位稍后再争。”高阳缓缓开口,竟是一副和事佬的语气,“本尊先就事实不论,不知阁下是以什么身份来追究此事的?”
“对啊,你一个巫常氏之人,名不正言不顺!”大嗓门高声喊道。
“问得好。”虚咸有些激动,仿佛就等此刻,“今日之宴,只为将你引出,我的目的便是要为大庭氏的三千将士讨命!”
“这么多见证人在场,你定是满意至极的。”高阳挑笑附和,“是时候撤掉你的幌子了。”
话甫落,只见虚咸的外袍飘去,他沉着立于人前,转身一变。
一个四十余岁中年模样的男子出现,他身上带有几分英气,又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邪气。整体看来身材壮实,有习武之人的眉角。
“梼杌将军,久违了。”阿唤摇着扇子,一副原来如此,不过这样的表情昂首道。
“冤有头债有主,我今日为三千将士报仇,念在你亦被高阳蒙骗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若还能分辨是非,就莫要阻止我杀他!”梼杌沉言道。
阿唤不屑:“首先,传信之人,不是本将;其次,高阳是始作俑者乃你一面之词;再者,你非我对手,我便要计较又如何?”
梼杌狂声大笑:“打头将军想再打一次,也别急,看清楚自己的状况再说。”
阿唤心中涌起一股不详之感,方才她动用内力时,便感觉胸口有一股滞气,不过微乎其微,她没在意。
如今听得此话,她暗自调试内息,不料一口血猛然吐出。
“你下毒?”
“你以为我敢同你合作,不会早做提防。”
“下作!”
鲜血衬得阿唤红唇愈红,雪肌愈白,多了几分楚楚之姿。
高阳担心,脚不自觉跨出一步,瞬间却又收了回去,转头狠厉地看着梼杌。
连阿唤都未察觉出他下毒,说明此人的毒术冠绝九州,这让他想通了一件事。
巫常氏灭族案的真相他已获知得七七八八,唯有使那八百人一瞬间丧失意识,任人挖心的手法没有破解,现在,迷局已经揭开了!
“梼杌,所有的账咱们慢慢算!”高阳在心中道,他用仄逼的眼神望着对方,“想来本尊也中毒了?”
“你还不算蠢笨!”梼杌说着便向高阳的脖子抓去,“那你可知,现在就是丧命之时?”
就在梼杌的手离高阳不过咫尺之际,台下一个声音响起:“且住!”
梼杌虽一心想要高阳的命,却无时不用余光瞟着明昱,他想要将这出好戏献给大庭氏。
听见明昱的声音,脸上多了一抹浅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期待。
“原是梼杌将军,明昱耳闻已久,甚是敬仰。”明昱抬眉道。
“少主!”梼杌看着明昱走来,不仅停下了手中的袭击,还敬重地跪了下去。
“请少主原谅我自作主张,但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明昱看了梼杌一眼,并未示意他起身,从他身边走过:“有仇当然要报!我大庭氏堂堂上古神族,怎能让人欺负到骨子里去?”
“那我这就杀了高阳氏!”梼杌一个起身向高阳冲去。
“梼杌将军。”明昱提了提嗓子,“大庭氏之仇,要动手,也是……我来!”
一语出,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明昱已一个飞身闪现在了高阳身前,捏住了他的脖子。
高阳的命悬于他一念之间。
阿唤疾步向前,却被梼杌挡住,她怔了一下,并未立即动手。
明昱的手指没有用力,他冷静地对高阳道:“你可还有话说?”
高阳望着眼前掐着自己的手,抬眼道:“大庭氏今日之目的,是想为当日之事沉冤昭雪,还是借机杀人?”
说到底,三千将士之仇报不报、怎么报,还得大庭氏君长作主。
明昱放开他:“兹事体大,我大庭氏绝不会冤枉好人,更何况还是堂堂帝君,自然会给机会申辩,且说来!”
高阳满意地点头,问梼杌道:“方才我问你是谁?你是如何回答的?虚咸,是吗?既然你都可以是虚咸,为何别人不能是打头将军?”
梼杌被抓到把柄,一时没有说话。
明昱瞧了他一眼,问道:“你如何解释?”
梼杌愤恨中带着不服:“分明是两回事,根本不能反证当日的打头将军是假的!”
“好!”高阳没打算同他纠缠,转头看向阿唤,见阿唤脸色煞白,眸光闪动,还是忍不住关心道:“将军毒势如何,可有大碍?”
阿唤摇了摇头:“请帝君继续。”
高阳道:“本尊再问这位梼杌将军,如你所说,当时所见的打头将军是为何貌,为何你能如此确信?”
梼杌想也未想答道:“废话,她穿着与我比武时的战袍,我此生第一次吃败仗,还是败给一介女流,如何能不记得?”
“你确定?”高阳含笑。
阿唤霎时明白他所指之意,嘴角也扬了起来。
梼杌搞不懂二人葫芦里卖什么药,脸上多了几分疑惑,却也坚定道:“确定!”
台下一声声议论声传来。
“打头将军为何有‘三千战甲,未尝一败’的美名,你可知?”
“这谁不知道,因为她每一场战事都绝不穿相同的战袍!”
“那便是了!”
“对,对……”
梼杌听着台下众人的话,神情瞬间严肃。
他不是没听过这流传于世,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的话,却是一心认定了高阳所为,未想到这一层,眼下他也动摇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争辩道:“难道这就不能是你高阳的奸计吗?你就是要让打头将军穿同一件衣服,以便暴露后可以用被嫁祸之说,给自己脱罪!”
“好,如你所说,最多也只能证明打头将军送信而已。本尊再问你,三千将士是由谁率队前去征战的?”
高阳问完,梼杌的脸色肃然一黑。
心知自己抓到了关键,高阳乘势道:“本尊没猜错的话,正是梼杌将军你吧!”
“是,是我又如何!”梼杌心口起伏,“将士们惨烈厮杀的场景,正是我亲眼所见!”
“这不就是了!”高阳速速道,“将士们杀得那般惨烈,为何独你一个人活了下来?既然打头将军已经出手,杀你易如反掌,留你是要等日后让你来指证自己吗?”
“说得好!”大嗓门不由地高喊一声,震得周围有人捂住了耳朵。
“你如何解释?”明昱再次将这句话抛给梼杌。
“我,我……”梼杌捏着拳,呼吸加快,“那是因为她不敢用自己的功法,怕被人揭穿,所以用了乱人心性之药,那种药对我无效罢了!”
“下毒?”高阳一步步走近梼杌,“我看你倒是挺擅长的。”
“休要混淆视听!你最好珍惜少主给你的机会!”
“好,也就是说当时他们是进了迷阵才被害的,对吧?那再再再请问梼杌将军,你等当时如何前往缙云山的?”
“我等……”梼杌说此话的声音渐小,带着心虚。
没等他开口,高阳乘势道:“从少吴之墟到缙云山,若是在路上埋伏,对别族来说,确实有遇到伏击的可能,但唯独对你大庭氏无用,大庭氏有遁地之法,没有人知道你们要走哪里,如何埋伏?”
“这你又如何解释?”明昱再一次问道,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悦!
梼杌捉急起来:“这,这……”
“这,这是梼杌将军之责吧!”高阳猛地一个转身,指着梼杌道,“梼杌将军你难辞其咎啊!”
“你,你胡说!”
“我,我,难道说中了你小心思!”高阳和梼杌同时脱口而出。
“你输给打头将军,心中不服,更不满大庭氏国主投降高阳,所以即便国主派了人给你,让你前往缙云山,你也没打算真去帮他,对吗?甚至,梼杌将军在路上还产生了不可告人的企图。你故意拖延时机,却不想反而中了埋伏,让你的军队自相残杀。而你愤恨不已,便将这些将士全部变成了凶灵!”
“你,你胡说,我即便中了埋伏,也是你干的,我的动向也是被你算计在内的。”
“好个算计,但算计之人不是高阳,而是你!”高阳轻笑,“当日你败于打头将军之手,怀恨在心,不堪失败丢脸,不堪在大庭氏失了地位,不堪承认自己的无能。所以你要将所有责任推到高阳身上,从而掩饰你肮脏的企图,让自己脱责。在你心中,只有不断地把自己当受害者,把高阳当穷凶极恶的凶手,才能减轻你的罪恶感,本尊说的是与不是?”
高阳的话如箭矢脱出,一根根扎进梼杌心里,憋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脸急的通红。
一个个画面在梼杌脑中闪现,他头痛欲裂。脑中所见都是自己当日战败倒地、受伤吐血的惨相,国主失望的眼神及将士们痛恨的神情。
他的眼中充着一片缠绕万千的血丝,那是三百余年来累计的心债。
“……你诬陷我!”梼杌正要开口,被明昱打住。
“够了,此事错综复杂,事情确实尚有进一步查证之处。”明昱未看梼杌一眼,厉声道,“我大庭氏今日将话放于此,三千将士之命绝不枉顾,待查清真相,不管那幕后真凶是谁,舍我全族亦报此仇。”
高阳冷笑一声,他看着梼杌,想来此人智计不过如此。
今日之局,能如此环环相扣设计要害他之人,绝不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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