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欧回来以后,陈昔我在冰天雪地中忽然涌起的那种对生活的渴望,又很忽然地消失了。
刚回来那一阵,程实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他和公司的人实打实忙了一周。因此,陈昔我也没有什么机会和他见面。
忙过那一阵之后,程实约她出来,陈昔我又没有什么出门的**了。
她在很失落的时候,会翻出在北欧拍的那些照片,看到极光起舞,想起来,她是宇宙一粒沙。
宇宙一粒沙于是认真接受一粒沙的命运。
她每天早上出门去菜场买菜,按着墙上裱起来的食谱做饭,在大片的空白时间里找点一粒沙的乐趣。
她和杨柳还是偶尔见面,一起吃饭。杨柳现在的工作幸福感极强。每次见她陈昔我几乎都要被感动到,有那么几个瞬间甚至也想要再一次找份工打。
杨柳问她:“你休息够了?那要不要来我司上班?”
陈昔我拒绝:“我不会谈办公室恋爱的。”
杨柳又说:“那要不你去拜拜?”
陈昔我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拜才能拜来程实这样的老板,于是继续当无业游民。
程实有时候会约她见面,但陈昔我还是不太喜欢出门。
程实叫她出来看电影,可陈昔我宁愿守着投影仪坐在房间的地上,看那些古早的影片看得昏天黑地。她还是很不喜欢人群。
因此两人的约会总是在室内。有时候程实来陈昔我家里找她,有时候两人在挑好的餐厅吃完饭会直接回程实的家里。
后来两人相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程实觉得,好像终于又回到很多年前,他和陈昔我两个人在游戏房的时光。
程实拿到了陈昔我家里的钥匙。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敲一敲门。后来他进陈昔我的家门,进的非常熟悉非常自如,宛如回到自己家中。
晚上如果没有应酬,程实会叫陈昔我出来一起吃晚饭。吃完饭如果时间有点晚,陈昔我就会和他一起,回到他的家中。
程实把一间房间改造成了微型影院,他和陈昔我有时候会在那里看电影。陈昔我很喜欢那个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陈昔我有时会在他那里待很多天。但有时候又会很快离开。
程实回到家中,如果没有看到陈昔我的身影,就会转身出门开车去陈昔我住的小区。
程实参加的应酬大概分为两类,一类是饭局,一类是晚宴。
一般他参加饭局的时候,不太去找陈昔我。可能因为结束之后已经很晚吧,陈昔我也没问过。这种情况下,程实通常就回自己家里。
如果他参加晚宴,结束后他就会去找陈昔我,再拽着陈昔我一起吃东西。陈昔我问他不是已经吃过了,程实喝了一口水,放下手里的杯子,说:“老婆,那种场合根本吃不饱。”
他的声音干净中带点沙哑,整个人透出放松后的慵懒,一边说一边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昔我。
陈昔我感觉血液里开始涌出泡泡。
程实那声老婆叫的极其自然,宛如他们已经结婚多年。但陈昔我很不适。她很不适应。
她本来以为听多了就可以脱敏,但是程实并不总这样叫她,更多的时候还是连名带姓地叫陈昔我的大名。
因此陈昔我就迟迟没有办法脱敏,每次程实心血来潮这样叫她,她都很不适应。
有一天程实说晚上有一场饭局,让陈昔我不用等他。彼时陈昔我端着手里的一盘蒜蓉菠菜在看电影,嘴巴里的菜还没咽下去,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但到了半夜的时候,陈昔我在房间里看电视剧,忽然听到卫生间有响动,于是从卧室跑出去看。卫生间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昏黄灯光,陈昔我看到程实趴在马桶边吐的天昏地暗。
她打开灯,白炽灯的光把程实的脸色照的惨白。
程实朝她笑,说:“陈昔我,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陈昔我很少见到程实的脸上出现这么惨淡的挫败感,也从来不知道原来程实会在饭局上喝酒喝得醉成这样。她几乎是手足无措。
关于结婚的事,程实之前就提过。但是陈昔我觉得她现在不适合结婚。
程实问:“为什么不适合?”
“我现在这个状态,就没有办法结婚。”
程实又追问:“你什么状态?”
“每天无所事事,得过且过,”陈昔我说,“人生没有方向,完全不能对自己负责,更没有办法对别人负责,不是一种能进入家庭这个范畴的状态。”
程实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你,”陈昔我说,“是不相信我自己。”
“那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结婚之后,你的状态反而会变好。”程实又说。
“哦,”陈昔我说,“所以你是用来给我冲喜的。”
每次谈到这个话题,陈昔我总是这种态度,甚至逃避得更为强烈。
有一次两人之间又因为这件事陷入僵局,程实不再约她出来,陈昔我也不再和他一起吃饭。但是每天晚上,程实还是如常地去她家里。
程实没办法忍受在两人陷入僵局的时候还看不到陈昔我的人。
有一晚他回到家,时间也没有很晚,大概八点多的样子,整个房间陷入昏暗,没有开灯,也没有陈昔我的动静。
他的心忽然很慌乱,很后悔。他那一刻在心里发誓,如果陈昔我一辈子不答应和他结婚,他也认了,他可以陪她耗,他心甘情愿。他不会再给她压力,陈昔我可以一直待在她感到舒适的那个范围。
程实往房间里走,一个接一个按开电灯的开关,直到最里面的卧室。陈昔我很安静的躺在床上,程实一时之间难以呼吸,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跪在地上,贴近陈昔我的面庞。
终于感受到陈昔我轻缓的呼吸扑到自己脸上之后,程实紧紧堵在嗓子眼里的那颗心才猛地落了下去。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很安静的,缓了几口气。这才看到陈昔我手边放了一本书,倒扣着。程实拿过来翻看,看到翻开的那一页写着——
我想,人天生就喜欢躲藏。渴望消失,这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事。
程实酒醉那天以后,两人都没有再提结婚这件事。但是没关系,程实有足够的耐心陪陈昔我耗下去,直到她找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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