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奥斯陆离开之后,一行人北上来到特罗姆瑟追极光。
他们的酒店定在那家最北麦当劳附近,吃的玩的都很方便。
财务姐姐作为忠诚的麦门信徒,必须打卡一下最北麦当劳,提出午餐要在这家麦麦吃。
助理哥说,最北麦当劳的本质也还是麦当劳,他不想不远万里来到北极圈还要吃麦当劳。于是众人分开去觅食。
陈昔我倒是对吃什么没有那么在意。于是和财务姐一起进了麦门。程实自然是跟她一起。
那天开始,程实看陈昔我的眼神就变得毫不掩饰了。他的眼睛简直像黏在陈昔我身上一样,他的视线随着陈昔我的移动而变化。
吃完午饭去码头散步的时候,财务姐插个空拦下一直跟在陈昔我旁边简直是寸步不离的程实,说:“看来有好事发生,程总你这是夙愿得偿了?”
程实难掩笑意,他今天真的很开心,说:“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吧。”
“哦,”财务姐说,“那就是人家还没答应。”
程实静了一秒,说:“她向来不说话就是默认。”
财务姐见到程实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她也算是跟程实共事多年,还没见过他这副神色。看来,看上去再怎么处事周全游刃有余的人,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是一点也理智不了的。
散步一阵,几个人提出要回酒店休息一会儿,再等快傍晚的时候去山上看日落。
陈昔我作为一个city walk爱好者,雪山大海在前,回酒店是不可能回的。程实知道她肯定不会回去,于是对她说:“我和你一起。”
程实说:“这是我们的第二次约会了陈昔我,我们要去哪儿?”
陈昔我看他:“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傍晚啊,”程实理直气壮,“你不要耍赖,奥斯陆歌剧院的落日会为我作证。”
昨天他去陈昔我的房间叫她一起去歌剧院那里看夕阳。他们爬上歌剧院的屋顶,俯瞰落日把整个城市染成红色。程实就是在那个时候对陈昔我说:
“陈昔我,我们不要再错过。”
此刻在特罗姆瑟,陈昔我在路上慢慢晃。她说:“我答应了吗?”
“你答应了,”程实提醒她,“你不说话的时候就是默认。”
程实又补充说,“你总是这样。从小学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我问你,能不能和你一起玩,到现在你都没有回答我。但是从那天以后,我们就一起玩了很多年。”
陈昔我没想到他翻旧账竟然翻到这么久远,只能说:“你记忆力真好。”
“不是我记忆力好,”程实说,“而是每一次你都不回应我。你总是留给我很多转身。”
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什么,程实吸了一口气,又说:“出国之后,每次我想起你,总是想到你的背影,想不到你的回应。那么漫长的很多年,你好像从来没给过我正面的确定的回应。”
“后来我想明白了,你的答应是无声的。因为你不喜欢的人事物,你会毫不迟疑地拒绝。”
被说的没办法反驳的陈昔我也还是要说:“可是最后是你转身,你那么突然地离开……”
程实突然凑过来吻她,声音低低地说:“以后都不会了。而且,那根本不是最后,这才是最后。”
陈昔我和程实的第二次约会,在北极圈的图书馆。
从图书馆里,越过前面彩色的房子,可以看到不远处一重一重的雪山。
重重雪山会为他们作证。最后,程实永远都会回来找陈昔我。
在特罗姆瑟逗留了两天,没有看到极光,倒是已经来来回回把这个小城转遍。
于是他们出发前往罗弗敦群岛,这是他们在挪威的最后一站。
来到罗弗敦群岛那天,阴沉沉的,入目的全是天的灰,雪的白,和北冰洋深邃神秘的黑色。只有路边散落的几栋房子,是这个苍茫雪原的彩色点缀。
他们开车前往峡湾度假村,酒店的房间都是水上建造的木屋。酒店坐落在峡湾,还有背靠雪山的温泉。
在漫天白雪中泡完温泉冲进桑拿房,被热腾的蒸汽包裹,有种胎儿蜷缩于子宫母体的舒适。
那天晚上回房间的时候,程实拉着陈昔我的手,把她拽进了自己的房间。
零星灯光映照着窗外的皑皑雪山,黑白相间,错落有致,显得圣洁无比。程实和陈昔我在圣洁的雪山下拥抱,亲吻,躺到床上。
一场情热逐渐升温,散开。程实俯在陈昔我耳边,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呼吸,两人一时之间非常情动。
程实随后起身,拿出了一片小小的包装袋。陈昔我看着他,和他手里的东西,感觉万分不可思议:“你出来玩还带这个?”
“在特罗姆瑟才买的。”程实说。他又回到床上,坐在陈昔我面前,说,“帮我戴上。”
陈昔我犹豫了一下,看看房间里暖黄色的壁灯,说:“你先把灯关了。”
程实看着她,没动。低着头,抿了抿嘴,才说:“可是我想看着你。”
陈昔我慢吞吞伸手动作,程实催促她:“陈昔我。快一点。”
程实心满意足地看着陈昔我,一点一点融化在自己的怀抱。
在这种时候,程实竟然又要说起他和陈昔我时隔多年再次相见那一天。
他轻缓地动了动,说:“你当时背对着我,听我说话听了那么久,你都没有听出我的声音。
陈昔我有一种难耐的不上不下之感,偏偏程实现在好有耐心。程实的手按在她的腰间,压下她的挣扎。
陈昔我尽量保持声音的正常,说:“可是我一转身看到你就认出来了。”
“认出来但你不承认。”程实说。然后是很重的一下,继续说,“我出国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变声期,后来声音都没怎么变。你还是听不出来。”
陈昔我沉默了一阵,没声音。
程实等不到她说话,一时间有点慌,停下动作,俯下身来亲她。
然后他听到陈昔我说:“你不在的那几年,我有时候想起你,但好像真的想不起来你的声音。”
程实的心忽然很尖锐地痛了一下。他去亲吻陈昔我发红的眼尾,亲吻她的额头,鼻尖,嘴巴,脖颈,最后咬着她的耳朵,说:“那你现在好好听一听。以后都不要再忘记。”
那天夜里终于结束之后,迷迷蒙蒙的躺在床上,陈昔我忽然就想起去年这时候,她和杨柳各自处在人生的黑暗期,像两个晚期病友一样互相问候,确保彼此没死。
她们有时候会谈起自杀的方法。跳楼脑浆迸裂实在很惨,烧炭二氧化碳中毒又会大小便失禁,很没有尊严。割腕很疼又显得很没骨气,好像在跟这个世界投降。投降的意味简直太过明显,通过伤害自己,主动把这个世界让给那些最讨厌的人,他们轻轻松松躺赢。而现在的安眠药又根本不能致死。
杨柳说,要是死亡能像麻醉一样无痛就好了。陈昔我说,你听没听过一首歌,歌里写,两个人相约在二十九岁去环游世界,把钱花光,最后穿汗衣在北欧冻死。
杨柳说,好办法,仅仅次于安乐死。
但是当陈昔我真正站在北极之门,置身于辽阔巨大的冰原时,忽然很舍不得去死。
很奇怪,在这种人烟稀少的无人之地,陈昔我忽然有很多渴求。在冰天雪地之中,她那颗沉寂已久的心重新开始跳动,泵出新鲜的血液。她有很多景色想看,有很多东西想去了解,还有很多人想要去爱。
在罗弗敦群岛的那几天实在是运气很好,他们计划玩的项目都成功体验。
第一天他们包船去海钓,天气晴朗,收获颇丰。晚上回酒店的路上,极光出现,照彻整个冰原。
他们把车停下来,站在一片空地,看着那些绿色的粉红的光带在广阔的天空起舞。他们欢呼,他们静默。巨大的美令人失语。他们抬头看着不断变换的五彩光线,像在参加宇宙的某种仪式。
陈昔我看着满天的光带想,她是宇宙一粒沙,一粒沙没有什么好烦恼的。
在罗弗敦群岛玩了三天之后,杨柳和几个伙伴出发去了瑞典,还有几个朋友想要南下去挪威南部的卑尔根。
陈昔我却觉得这里很好,待在北极圈里让她感觉舒适且安心,像蜷缩于地球的子宫。
程实和她一起留在这里。
他们开车从北到南一路开过整座群岛,坐船到北冰洋深处去看鲸鱼游弋。
虎鲸好可爱,它黑白相间的身体那么灵活地在水浪中穿梭,像是海上的精灵。整个北冰洋都是它的跳舞场。
陈昔我站在甲板上,无声地看鲸鱼舞动。程实走过来,把她散散披在肩膀上的围巾系好。
陈昔我满脸欣喜,看到鲸鱼让她感到很开心。她又说:“但总感觉好像打扰了它们,如果世界上没有人类,它们可能会更加自在一点。”
程实说:“偶尔看到一些人类,虎鲸大概也会很开心。感觉它在逗你开心。”
三月份北欧的气温仍然很考验生存能力。因此,陈昔我和程实很大一部分时间除了在车上,更多的时候是在室内。
晚上,两个人会开一瓶酒,在房间的阳台上看绚烂的极光。
然后回到床上。等一场情事结束的时候,室内氛围氤氲,极光仍在跳动。
那段时间,极光总是很慷慨地降临。陈昔我在那里和程实看了很多个夜晚的极光。
程实在极光照进来的一片五光十色之中,进入她的身体。他对陈昔我说:“陈昔我,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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