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的公司经常举办团建活动。举办之时间，举办之地点，举办之频率，非常的自由、随机且随性。
如果看到今天下午天气不错，手里又没有急活，几个人凑一起，就去旁边公园里打羽毛球了。
有段时间，陈昔我想参加人民医院的一个减重项目，听说每天都有医生开出的食谱。她反正不上班，有大把时间呆在厨房里。
但是她去报名的时候，对方告知她不符合参加要求，并说她不用减重，维持现状就好。
陈昔我说想要那个每日食谱。对方闻言，说：“那要不你关注一下我们的社媒账号，我们把食谱分享出来。”
陈昔我就开始自行减重，跟着这个项目吃每天的三餐，效果真的很明显。
陈昔我把医生开的那些每日食谱裱起来。
一个周末，杨柳给她发来一个地址：好事，速来。
陈昔我到了一看，他司的团建，草地自助烧烤。她想，减重期结束已经一段时间，吃点不健康食品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她看了看人群，没看到程实。不用跟程实碰面，按理说她应该轻松，但实际上她心里很复杂。
由于长时间吃的过于清淡，猛地一吃香喷喷的烧烤，陈昔我吃完感觉有点头晕，很想席地躺下睡一会儿，被阳光晒透。
因此在众人收好烧烤摊子转战体育馆的时候，陈昔我就先回家了。她需要午休。
总而言之她兴致缺缺，杨柳也就没再留她。
烧烤的时候程实没去，倒是在体育馆见到了他。
杨柳跟他打招呼，程实说：“你朋友呢？”
“你说陈昔我啊，”杨柳说，“她这段时间因为减重吃的太素，猛一吃烧烤接受不了，回家午休去了。”
看到群里发的照片，程实一眼就看到了陈昔我。从看到照片那一刻，他就想着从这场饭局脱身，结果到头来还是没能见她一面。
他卸尽力气一般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杨柳看看他，实在有点不忍，稀里糊涂来了一句：“没关系，下次有好事我再约她。”
说到好事，好事发生。
春节后返岗把堆积的工作处理完毕，看大家都有一种没休息够的样子。于是程实提议去北欧玩一圈。
没有哪个人可以拒绝去北欧看极光。并且老板非常大方，福及好友亲朋，公司里每个人都可以带个伙伴一起去。
杨柳邀请陈昔我一起：“北欧哟~极光哦~”
公费旅游这个，陈昔我真抵挡不了。
飞机降落奥斯陆，众人前往酒店稍作休整，就去了提前预约好的附近一家餐厅吃晚饭。放眼望去，小三十人，本来看不见人的奥斯陆大街上，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陈昔我对杨柳说：“你们程总为了笼络人心，这次下血本了？”
“早就劝你加入我司。”
“贵司现在还招人吗？”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飞越万里来到北欧，除了看极光这个统一项目，其他时间大家还是倾向自由行动。于是大家只是商量了一下前几天大概的路线，剩下的日子全都自由支配。
第二天一早，众人约好看日出。但天气实在很不巧。陈昔我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洗漱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杨柳，说：“我不起了。”
“怎么了？”陈昔我问她。
杨柳拿出手机朝陈昔我晃了晃：“群里有人说，外面起了很大的雾。日出是别想了。”
陈昔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到外面雾蒙蒙一片。但本着起都起了的老规矩，陈昔我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凌晨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陈昔我打算漫无目的地随便转转。非常寂静，天光还有点昏暗，整座城笼罩在一片灰白色的肃杀之中。她感觉自己变为一个很小很小的点，在移动。
陈昔我喜欢这种安静。喜欢这种凛冽。喜欢这种渺小。
但她听到身后有人喊她：“陈昔我！”
她回头，看到程实。
“你打算去哪儿？”程实问她。
“不知道，随便转转。”
程实想起，陈昔我应该从小就算是city walk爱好者。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路灯的光洒在陈昔我的脸上。
陈昔我问：“你女朋友怎么没来？”
程实想起之前杨柳说他的女朋友换来换去，他就知道！
他很无奈地笑了笑，说：“我没有女朋友，陈昔我，我一直都没有女朋友。”他去看陈昔我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不知道信没信。
他又说，“你不要听杨柳乱讲。她想象力太丰富了，自己能脑补一出大戏。”
两个人很安静地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一个晨跑的人。程实上前说了几句话，又回到陈昔我身边，说：“这附近有一个城堡，我们可以去看看。”
那个城堡颇有中世纪风格，人走入其中，有种误入历史深处的错觉。三月份，天气逐渐回暖，路上的积雪融化为冰，道路难行。
他俩简直在冰面上缓慢滑行。陈昔我几乎挂在程实胳膊上，一点一点往前移动。
可能因为太早了，偌大一个古堡没有人影，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走过冰面路段，陈昔我毫不犹豫地放开紧紧拽着的程实的手臂，恢复了最初的距离。
陈昔我远远望到旁边还有一个木板教堂，两人就又往那里走去。途中又有一段冰面，程实主动伸出胳膊，说：“借你扶一下。”
陈昔我也就没有跟他客气。
两个人站到教堂前，程实问陈昔我要不要拍一张照片。陈昔我想了想，就站到了教堂前方。她以为程实是要单独给她拍一张的意思，没想到程实也凑过来，拿出手机，迅速地按下快门，拍下了两人的合影。
照片中，程实在看向镜头前的陈昔我，而陈昔我侧头看向程实，表情惊讶又带点无可奈何。
陈昔我简直说不出话来，程实倒是很坦白。收起手机，他看着陈昔我，拉过她的手指，攥在手心里。他说：“我很想你，陈昔我。”
两人之间静默了一瞬，仿佛同周围那些古老的建筑，一同定格在某个瞬间。直到陈昔我默默地把手指抽出来，说：“我饿了，去买点吃的。”
街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现身，路边的早餐店也亮起了灯。两人看到一家面包早餐店，走进去点餐。
一进门便感到非常明显的暖意。陈昔我忽然理解了躺在酒店不出来的杨柳。
两人各自点了咖啡和面包。陈昔我直接拿起盘子里的开心果卷，很满足地吃。但是程实自己的面包没吃几口，一直看她。陈昔我只好拿着自己手里的开心果卷，往他的方向递了递，说：“你要吃吗？”
程实直接靠过来，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陈昔我懒得跟他计较，手伸回来三下五除二解决完了。把咖啡喝完，陈昔我才觉得整个身体又活过来了，还能继续city walk三万步。
他们一路走到卡尔约翰大街。程实说，这里是奥斯陆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了。陈昔我说：“好，重新定义了人流量大这个概念。”
两个人又慢慢地转回酒店。在奥斯陆街上走路的时候，程实感觉他和陈昔我又短暂地重新回到小时候的放学时光，因此他很想再多走一会儿，一直走下去也没关系。
但是因为没有太阳的原因，气温实在很低，陈昔我不想再转下去。回到酒店已经接近一点，两人去吃了午餐，回到房间。
房间里已经没人。陈昔我这才看到杨柳发来的消息，她说，她们出门去逛街了。陈昔我不想再出门，于是，她在房间里补了一下午的觉。等她醒来的时候，看到夕阳的霞光从窗户里照进来。
看不到日出，有日落看也很好。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陈昔我走过去开门。
……
晚上再次回到酒店，陈昔我一进房间，杨柳就一脸吃瓜的表情，扔掉手机，从床上跳下来，站到她面前：“说吧，老实交代。”
陈昔我被杨柳挤的紧贴在墙上：“交代什么？”
“今天一整天都去哪儿了，和程总。”最后三个字是重音。“一整天都没看到你俩。”
“就随便转转啊，”陈昔我推开挡在面前的杨柳，说，“到处走了走。”
“你俩果然有事！”杨柳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接着仿佛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是不是，和程总的那位故人，真的长得很像啊？”
故人？陈昔我疑惑了一下。杨柳提醒她：“就你来我们公司找我那次，程总看见你跟你打招呼，你说他认错人了。”
陈昔我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说：“等我洗漱完跟你细讲。”
陈昔我和程实之间实在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讲完后已经到了深夜。
杨柳安静听完，手边已经用完一包纸巾。杨柳说：“太好磕了，怎么这么感动，我心里又很酸。”她看看陈昔我，“你别这么冷漠嘛，好歹也掉个眼泪、眼圈泛红什么的。”
“我本来还以为程总要找你给他当白月光替身，”杨柳说，“没想到你就是真身。”
陈昔我想到今天早上程实说，杨柳想象力丰富到经常脑补一出大戏，她现在也深以为然。
杨柳又说：“怪不得你不谈恋爱，也不接受表白。你知道吗，有段时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过现在真相大白了，”杨柳很理解地说，“也是，谈过程总这样的，那些野花野草怎么能入的了你的眼呢。”
“他出国的时候我还读高一，”陈昔我纠正，“就是一起玩了很久的好朋友那种感觉。”
“他肯定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杨柳观察员开始判断，“至少初中那次他被老师叫去谈话的时候就喜欢了。你想想，初中那会儿，就因为几条传言，被班主任谈话，质问是不是早恋。正常人别管谈没谈，第一反应都是否认吧，老师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早恋。”
杨柳继续分析：“按你的说法，更何况你俩根本没谈，更加大可以理直气壮地否认。可他说的是什么。他说，你们已经做了很多年的好朋友。”
陈昔我不说话了。她发觉杨柳实在能言善道，不去当柜姐使各大奢牌丧失了一位潜在销冠。
“你那时候肯定也喜欢他。”杨柳观察员持续在线分析。
“没有吧，我那时候把他当最好的朋友。”
“有。”杨柳斩钉截铁，“你喜欢他。”
陈昔我无力辩解。她说不过杨柳，她不是她的对手。她开心就好。
又或者有些事情，其实是周围人才能看得清，或者说人往往是要通过别人的眼睛来“认识你自己”？
不过陈昔我不太在意，无论是以好朋友的身份，还是用什么别的情感，她和程实互相陪伴走过的那些年，都是一份足够珍贵的经历和回忆，可以在冰凉的时候拿出抚摸点燃，遍身就会升起一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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