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钱拿上，顺住街道下来了，路过车站的大门时，已经就晌午偏了。忽然看见客栈门上一个大肚子男人朝他招手，“老汉，扫帚多少钱？”说“十六”。问话的人原直挺挺坐下了，压的木头椅子咯吱吱响，两个捶头放到膝盖上，像是不能动，估计不是后背靠在墙上，椅子早也散了架了。就见他头一回，说：“你过来我问：再少不少？”解老汉把车子刹住了，答：“最少十五。”问：“我多买几把？”说：“就车上的四把扫帚了，一共六十块钱，实心想要的话，给你算上五十八吧！”一个挖牌的人闲下了，这一次是坐家，点了一锅子，一边又扯和：“嗯，算上五十六，卖给！”老汉子没话了，说：“也行，一样人扯和出来了，今个就是吃亏占便宜都卖给你。”大肚子男子又没主意了，回头问小卖铺里的老婆子：“四把扫帚，一共五十六块钱，怎么办？要不要？”说：“见啥你都想买？买下的也还没有用！”老马爷正好从大门里出来了，听见了说：“要不你再少上几块？”解老汉听了无语。边里看红火的人都笑下了，纷纷议论：“马爷，你再不要胡说了，价格是人家评下的。”老马爷拿手捋了一下山羊胡，就又把眼晴眯住了，笑：“哦，那就是我做错了；但若是评好的价格，老胡，买卖不打评家的脸，既然说出来了，值钱多少，你都买下。”老胡紧闭双唇，一语未发，懒洋洋地站起来了，回头看见太阳落下来，晒到地上摊开的羊皮上，皮张高头便显干硬，且微微泛白，因又琢磨：“里里外外，也不知一天得扫多少回？人多了，就连扫帚也是个费的……”刹那间，心里又有了账算了，示意解老汉把扫帚抱过来，大致一看，教他抱到大门后头立下了，出来又教他找老婆子。解老汉进了小卖部，老板娘极不情愿地数出来了五十五，解老汉说还差一块？老板娘说：“行行了，叫我说就贵贱都不要！还不是我们的人嘛，嘴也闲的很，手也贱的很，你看买下这么多，哪里用去？”买烟的汉子听见了，说：“你看这个，肥的也哼哼，瘦的也哼哼。胡嫂，你不能亏财神爷！我的意思，今后再不要哭穷了，这么大的客栈，哪个地方不需要扫一下？再说这么大的商店，你也不差他的这几个钱！”老板娘的脸上挂下一丝儿会心的笑，假做生气样，说：“把我们的这么个活，还不是拾馍馍渣的吗？就说挣得再多，也没有你吴校长的钱儿多！”说话间，早把吴校长推转过了。解老汉笑一笑，跟出来走开了。原来，解老汉名叫解浑正，是耕读乡谢家庄的人。双胞胎儿子，事情都好，平时各忙各的，不在一起住。四个丫头大些，早就出嫁完了。谁想老婆子又死的早。如今岁数里一去，最怕的就是孤独。为此，尽自己的本事，谋了一份力所能及的职业，平日就靠栽扫帚消磨时光，同时作为谋生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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