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拐弯抹角过来了。才是春半年盖下的新房子。站到巷子里看,大门比人家的高了许多。院子里是明三暗五起脊拔廊的瓦房,铝合金的门窗。不由感叹:“这个房子盖的好,到底把钱挣下了。”解忠正微微一笑,“什么把钱挣下了?你怎么不说把账拉下了!把病挣下了!”说:“兄弟,挣了就挣了,不能亏财神爷,这几年你奋斗的好。”说完又问:“我看你的地基太高,你怎么没有把边里的人家随住?”说:“拆了旧房子,仅仅就取掉的上盖和门窗。原先的土块墙,就地子搡倒了。我们的老三说再不朝出拉了,一是为了省工;再一个好处:要是太低了,人家的房子翻修的时候,地基一拔,就把你窖掉了,到时候水都出不去。一辈子盖上这么一次,以后想高就没办法了。所以再没有朝出拉,就地子垫上了。要说乡下还不明显,尤其城上的人,那才叫难受。老三的舅佬就着了这个活,盖房子的时候没有经验,亲戚们也没人出主意,就随住人家盖低了——现在巷子一个窄,一个深,一下雨,地基高的人家的水出来,聚到一起就往他们的院子里进。谁家的地基低,谁家就是一个水坑,你还没办法。就为这个闹矛盾的人家多了。”解刚正才明白地基拔高的好处,说:“怪不知道老人们常说‘明庄子暗坟’,才说是有道理的。”说话间,两个人进到走廊里,挨挨把门操开看:左面的两间厢房,是他们两口子的,里面靠后墙盘了一个大通炕,当地是一个四方的铁炉子。走廊正中是通三间,门推开,打了个寒战,“哎呀,这三间的空间大,冬日子不放火就是冷。”答:“这个屋里没有住人,暂时没有放火,到正月里来人再说。正常得两个炉子,我们的屋里一个,妈的屋里一个。你思想,一年下来得一吨煤。”说:“没办法,谁家也一样。”再细看,冲门子一个写字台,两边下是木头椅子。进门左手离窗子不远,是个老式烤箱,靠住上墙是个不大的炕,与烤箱正好组成炉炕。右墙边上是双人沙发,大玻璃茶几,可垮墙一个组合柜,柜子上摆了一台十八英寸的大电视。出来进了婶娘住的厢房,这个屋里热乎乎的。靠后墙也是一个大通炕,当地也是一个大烤箱,左手墙边里是碗柜带面柜,门背后是自来水,地上用红砖铺了。
听见有人进来,十二妈从炕上坐起来了,问:“谁呀?”解刚正一见,紧走几步上前,“十二妈,是我呀。”十二妈眯着眼睛望,完了问:“你是个谁呀?我眼花着看不清了,听声音就熟。”过去坐到炕沿子上,抓住她的手,说:“我是解刚正。”十二妈恍然大悟:“知道、知道,四爹的三娃子。”解忠正笑着,坐到地桌子边里了,说你坐下。一边又把烟递过来。解刚正问:“我们抽烟,老汉呛不呛?”十二妈说你放心抽。因点着坐下了。十二妈问:“你的爹爹妈妈走掉,估计有三年了?”说:“妈是头一年没有的。第二年错了一天,爹爹又没有了,翻年就三年了。”十二妈回忆说:“你的妈,我们是小小儿一起玩大的。你的外爷家的院子,就是医院下去的第二个巷口子。甄家的条件也好。你的奶奶是个聪明人。是你的外爷吃大烟地败落了。你的妈和你的尕舅舅最小。旧社会没钱的人家,儿子养下就得教抓兵,有钱的人家花几个钱就找人替代掉了。你的大舅舅早几年就抓掉兵了。一次抓你的二舅舅来了,人藏掉了。你的外奶奶正就填炕哩,来的人厉声呵斥:你的娃子来?说:逃荒去了。两个当兵的再没有言语,边里正好立下一个抬水的扁杆,一个兵绰起来,朝你的奶奶的脊梁后头就是一扁杆,‘啪’的一声,扁杆打折了,另一个兵过来,又是几枪托,你的奶奶当时就昏死过去了。这一次,你的二舅舅就没有教抓掉。第二次来,你的奶奶叫藏去,你的二舅舅再就没有藏,说:‘妈,我还是当兵去吧,不去那把屋里的人不饶呀。’所以说抽大烟的人了不得。娃娃,你就记得牢牢儿,大烟就万万不能动呀。你的妈比我大一岁,一天我们就是跳格格、抓田子儿,当时玩的时候两个人都裹开脚了。”说完又问:“我的娃,你一年干的啥活?”说修车。十二妈又问行不行?说:“怎么说呢?过个日子就没问题;想下发财就没有门。”十二妈听了安顿:“好好了!我的娃,日子能过去就对了。钱么,多少才算够?你看我的这个手,我的这个手就是由着性子过了金子银子的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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