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方蕴宁站在门外,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花束和保温桶,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周汀钰的声音比昨天有力了些。
方蕴宁推门而入,看到周汀钰已经坐起身,正在翻阅文件。她今天的气色好了很多,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病号服外披了件淡蓝色的开衫,阳光为她苍白的脸颊添了一丝血色。
"早上好。"方蕴宁将花束放在床头柜上,"感觉好些了吗?"
周汀钰合上文件,微微点头:"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她的目光扫过那束白色满天星配紫色勿忘我——正是她最喜欢的花卉组合,"你还记得。"
"当然。"方蕴宁打开保温桶,香气立刻弥漫整个房间,"山药排骨粥,少油少盐,按照李医生给的食谱做的。"
周汀钰的眼睛微微睁大:"你自己做的?"
"嗯,熬了三个小时。"方蕴宁盛出一小碗,"尝尝看?我记得你喜欢加一点白胡椒粉。"
周汀钰接过碗,手指不经意间与方蕴宁相触,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一时间,病房里只有勺子轻碰碗壁的声音。
"味道...很好。"周汀钰轻声评价,"谢谢。"
"不客气。"方蕴宁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集团那边程秘书都安排好了,你这几天就安心休养。"
周汀钰小口喝着粥,偶尔抬眼看看方蕴宁,又迅速垂下目光。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投下细小的阴影。
"你昨天...在这里守了一整夜?"她突然问。
方蕴宁点点头:"在走廊长椅上。程秘书半夜才被我劝回去。"
"没必要这样。"周汀钰放下勺子,"医院有护士,程秘书也安排了护工。"
"我知道。"方蕴宁直视她的眼睛,"但我想在这里。"
周汀钰别过脸去,耳尖却微微泛红:"随便你。"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默,许静禾捧着一本厚厚的古籍站在门口:"打扰了,周董事长,方老师。"
"许老师。"周汀钰的表情明显柔和下来,"请进。"
方蕴宁注视着许静禾轻车熟路地走到病床另一侧,将古籍递给周汀钰:"您上次提到的《江南经济史》珍本,我从图书馆特别申请出来了。"
周汀钰接过书,指尖轻轻抚过烫金的书脊:"1937年版?这太珍贵了。"
"馆长听说您住院,特意批准的。"许静禾微笑着,"他说您是少数真正懂这本书价值的读者。"
方蕴宁站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许静禾和周汀钰之间的默契交流,那种学术人之间特有的共鸣,曾经也是她和周汀钰之间的纽带。
"方老师,"许静禾转向她,"系里让我转告您,下周的课已经安排其他老师代课,您放心照顾周董事长就好。"
"谢谢。"方蕴宁勉强笑了笑,"不过周董事长很快就能出院了。"
周汀钰正专注地翻阅那本古籍,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许老师,这段关于漕运关税的记载,正好能印证我们之前的假设..."
接下来的半小时,方蕴宁安静地听着周汀钰和许静禾讨论书中内容,偶尔插话,但大多时候只是旁观。她注意到周汀钰谈论学术时眼睛会闪闪发亮,苍白的脸颊也因为兴奋而泛起淡淡红晕——这个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
"时间不早了,"许静禾最终看了看手表,"我该回学校了。周董事长,祝您早日康复。"她转向方蕴宁,"方老师,要一起走吗?"
方蕴宁摇摇头:"我再待一会儿。"
许静禾离开后,病房重新归于安静。周汀钰继续翻阅那本书,似乎刻意避免与方蕴宁目光接触。
"她是个好学者。"方蕴宁打破沉默,"对经济史的理解很独到。"
周汀钰轻轻点头:"很有潜力的年轻人。"她顿了顿,"不像某些人,半途而废。"
方蕴宁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两年前她放弃国内所有项目去了哈佛。那是她学术生涯的重要飞跃,却也是感情生活的重大挫折。
"我当时太自负了。"方蕴宁坦诚道,"以为只有国际认可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却忽略了真正重要的东西。"
周汀钰终于抬起头:"比如?"
"比如...与在乎的人分享成功的喜悦。"方蕴宁轻声说,"比如深夜的学术讨论,周末的早茶时光,还有..."她突然停住,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提起那些亲密回忆。
周汀钰的眼神柔和下来:"还有下雨天赖在床上听爵士乐的下午。"
"你还记得。"方蕴宁的眼眶微微发热。
"我记得很多事情。"周汀钰合上书,"太多事情。"
一阵沉默。窗外传来医院花园里的鸟叫声,遥远而欢快。
"汀钰,"方蕴宁鼓起勇气,"我们能...重新开始吗?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创造新的未来。"
周汀钰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皮:"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尝试。"
"那就让我来勇敢。"方蕴宁向前倾身,"你只需要...给我一个机会。"
周汀钰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该换药了。你...明天再来吧。"
方蕴宁知道这是委婉的逐客令,但她并不气馁——至少周汀钰说了"明天再来",而不是永远别再出现。
"好。"她站起身,"粥要趁热喝。晚上我再来看你。"
"不用了,程秘书会来陪夜。"
"那我就等程秘书来了再走。"方蕴宁坚持道。
周汀钰叹了口气,却没再反对。护士进来准备换药,方蕴宁识相地退出病房,但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去了李医生办公室了解周汀钰的具体病情。
"慢性胃溃疡加上应激性胃炎。"李医生推了推眼镜,"这两年反反复复,每次发作都是因为过度劳累和精神压力。"
"能根治吗?"方蕴宁担忧地问。
"需要长期调理,最重要的是保持情绪稳定。"李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周董事长这两年的病历上,每次严重发作都恰好与您的学术活动时间重合——您发表重要论文时,您获得奖项时..."
方蕴宁如遭雷击:"你是说..."
"我不该透露这些。"李医生打断她,"但既然周董事长特意注明您是紧急联系人,我想您有权知道——她的身体对情绪波动非常敏感。"
离开医生办公室,方蕴宁在医院花园里呆坐了许久。原来她的每一次"成功",都在大洋彼岸给周汀钰带来痛苦。这个认知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
傍晚时分,她回到病房,发现程兮月已经在那里,正帮周汀钰梳理头发。看到方蕴宁,程兮月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专业态度。
"方教授,您来了正好。"她放下梳子,"集团有个紧急会议,我必须出席。能麻烦您陪周董事长到八点吗?护工会准时来值夜班。"
方蕴宁点点头:"没问题。"
程兮月离开后,周汀钰似乎有些困倦,眼皮微微下垂。方蕴宁帮她调整好枕头高度,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你不用这样。"周汀钰轻声说,"我不是瓷娃娃。"
"我知道。"方蕴宁微笑,"但你生病时总是特别倔,记得那次流感,你非要视频开会,结果烧到39度..."
"然后你把我的电脑藏起来了。"周汀钰回忆道,嘴角微微上扬,"还煮了那锅可怕的姜汤。"
"你说'像喝液态火焰'。"方蕴宁笑着接话,"但还是喝光了。"
两人相视一笑,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但很快,周汀钰的笑容淡了下来,像是突然意识到这种亲昵太过危险。
"我想休息一会儿。"她闭上眼睛,明显是在下逐客令。
方蕴宁没有坚持:"好,我就在外面。有事随时叫我。"
她在走廊长椅上坐下,取出笔记本电脑工作。护工八点准时到来,但方蕴宁没有离开,只是换到了更远一些的休息区。她决定今晚也留在医院,尽管周汀钰明确表示不需要。
深夜十一点,整层楼安静下来。方蕴宁轻手轻脚地走到病房门口,透过小窗看到周汀钰似乎已经睡着。她正准备回到休息区,却突然注意到周汀钰在床上不安地翻动,一只手按着胃部。
方蕴宁轻轻推门而入:"汀钰?不舒服吗?"
周汀钰睁开眼,在黑暗中辨认出方蕴宁的身影:"你...还没走?"
"我说过会在外面。"方蕴宁打开床头小灯,调至最暗档,"胃又痛了?"
周汀钰微微点头,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方蕴宁立刻按下呼叫铃,同时从床头柜取出准备好的热水袋,轻轻敷在周汀钰胃部。
"这样好些吗?"她低声问。
周汀钰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护士很快赶来,检查后给周汀钰加了一剂止痛药。
"止痛药会让人犯困。"护士离开前对方蕴宁说,"注意观察,有异常立刻通知值班医生。"
病房重新安静下来。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周汀钰的呼吸逐渐平稳。方蕴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为什么留下?"周汀钰突然问,声音因药效而有些含糊。
方蕴宁用手指梳理她额前的碎发:"因为想看着你安然入睡。"
"傻气..."周汀钰喃喃道,却将方蕴宁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待周汀钰完全睡着,方蕴宁准备起身去拿毯子,却无意中碰倒了床头柜上的小包——那是周汀钰的个人物品,程兮月今天从家里带来的。几样化妆品、一本笔记本,还有一个小巧的绒布盒子散落在地。
方蕴宁蹲下身一一捡起。当她打开那个绒布盒子时,呼吸瞬间停滞——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廉价的珍珠发夹,正是她十年前送给周汀钰的第一件礼物。当时她还是个刚毕业的助教,周汀钰也才接手家族企业不久。这枚发夹不值什么钱,却被周汀钰珍藏至今,连住院都带在身边。
方蕴宁将发夹放回盒子,手指微微发抖。这个小小的发现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证明了一件事:无论表面多么疏离,周汀钰从未真正放下过她。
她回到椅子上,凝视周汀钰熟睡的面容,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决心。这一次,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不会再放手。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银光洒在病床上,为周汀钰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边缘。方蕴宁轻轻握住她的手,在月光中许下无声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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