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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浴室过夜

白粥带来的短暂平静,在第二天清晨被彻底打破。裴聿风试图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返回主路,却在错综复杂的乡间小道里迷失了方向。更糟的是,持续不断的异响从车底传来,像有个小锤子在不依不饶地敲打着什么。

“不对。”裴聿风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土路上颠簸了一下,彻底熄火。他俯身再次检查,脸色比昨天在修车厂时还要难看。“底盘可能刮坏了,不能再乱开了。”

沈初珣的心沉了下去。他环顾四周,只有望不到头的土路和远处模糊的山影。“那怎么办?”

裴聿风没说话,锁好车,迈开长腿朝着远处依稀可见的一缕炊烟走去。沈初珣赶紧跟上。步行了将近四十分钟,他们才找到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几间低矮的砖房散落着,村口一棵大槐树下,几个老人正坐着闲聊。

裴聿风上前,用尽量简单的词语描述他们的处境和需要的帮助。老人们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让沟通变得困难,连说带比划,才明白村里没有修车的,唯一能对外联系的小卖部电话也坏了。唯一的希望,是等到下午,看有没有去县城的拖拉机捎他们一程。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上沈初珣的脚踝。他看着裴聿风,对方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阳光灼热地炙烤着土地,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牲畜的气味。

等待漫长而煎熬。沈初珣靠在一堵土墙上,看着地上忙碌的蚂蚁,感觉自己比它们还要渺小无助。裴聿风则一直站在村口,望着来路的方向,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午后,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走过来,对着裴聿风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村子另一头。裴聿风回头看了沈初珣一眼,示意他跟上来。

老人带着他们走到村子最深处,一间看起来比其它房屋更古旧、门楣上还残留着模糊字迹的青砖瓦房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旧的纸张和墨香混合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昏暗,四壁都是顶到天花板的木质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杂乱无章地堆满了各种书籍,线装的、平装的、新的、旧的,中文的,甚至还有些外文的。这竟是一间藏在深山村落里的旧书店。

店主是个戴着老花镜、须发皆白的清癯老人,正伏在案前用毛笔写着什么。带路的老人和他用方言交谈了几句,书店主人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口、一身狼狈的裴聿风和沈初珣,点了点头。

“外面日头毒,进来等吧。”他的普通话带着口音,却异常清晰。

两人道了谢,踏进这间奇异的书海。空间逼仄,书本堆积如山,几乎无处下脚。沈初珣小心翼翼地穿行在书架间,手指拂过那些或光滑或粗糙的书脊,看着那些陌生的、熟悉的书名。这里有《赤脚医生手册》,也有莎士比亚戏剧;有泛黄的武侠小说,也有蒙尘的外文诗集。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止了流动。

裴聿风没有看书,他在门口附近找了个勉强能落脚的地方靠着,目光落在窗外,依旧沉默,但周身那种紧绷的戾气,似乎被这满室的墨香冲淡了些许。

沈初珣抽出一本诗集,随手翻开一页,恰好看到一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门口的裴聿风。

逆光中,裴聿风的轮廓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金边,他微低着头,额发垂落,看不清神情,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与这满屋的陈旧书籍、与窗外停滞的时光,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那一刻,迷路的焦躁、坏车的忧虑、对前路的迷茫,仿佛都被隔绝在这片书海之外。沈初珣忽然觉得,也许迷路,也不全是坏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书店老人抬起头,温和地说:“车来了。”

裴聿风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看向沈初珣。沈初珣合上诗集,小心地把它放回原处。

离开前,裴聿风走到店主的案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零钱,放在桌上——不是书款,更像是表达谢意。店主没有推拒,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坐上颠簸的拖拉机,带着一身尘土和淡淡的书卷气,面包车在拖拉机后被可怜地拉扯着,驶向未知的县城。沈初珣回头,看着那间青砖瓦房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山峦的褶皱里。

他转回头,迎着风,忽然轻声对旁边的裴聿风说:“那本书……有点意思。”

裴聿风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风将他额前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他没有问是哪本书,只是极浅地勾了一下唇角,很短,快得像是错觉。

“嗯。”

拖拉机最终将他们甩在县城边缘一个尘土飞扬的路口。司机指着远处一片密集的楼房,含糊地说了句“修车的都在那边”,然后放下他们的破车,便“突突”地开走了。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循着方向走去。县城比路过的镇子大得多,楼房不高,但密密麻麻,街道狭窄,人声、车声、商铺喇叭声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的市井气息让在荒野和村落里待久了的沈初珣有些恍惚。

裴聿风目标明确,一路打听,找到了一家看起来门面稍大、配件堆放得还算整齐的修车行。老师傅检查后,证实了裴聿风的判断,底盘刮蹭导致排气管固定架断裂,连带了一些线路损伤。问题不算致命,但配件和工时费依旧不菲。

裴聿风听完报价,沉默地点了点头,把车钥匙交给了师傅。

等待再次开始。这一次,是在修车行门口充斥着汽油味和噪音的塑料凳上。夕阳西沉,县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与星空截然不同的、人间烟火的轮廓。

“我去走走。”沈初珣坐不住,站起身。连续的不顺和等待让他心里憋闷。

裴聿风看了他一眼,没反对,只说了句:“别走远。手机电量省着点用。”

沈初珣点点头,汇入了县城傍晚熙攘的人流。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卖廉价服装的夜市,路过飘着食物香气的小吃街,看着路边摊主吆喝,看着放学的学生嬉笑打闹,看着老人摇着蒲扇在街边下棋。

这一切都与他过去熟悉的生活隔着层毛玻璃。他像一个旁观者,穿行其中,却无法融入。口袋里是所剩无几的钞票,身后是抛锚的车辆和沉默的同伴,前方是看不清楚的明天。一种巨大的、无根的漂泊感将他笼罩。

他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街心公园,在花坛边缘坐下。旁边有几个孩子在追逐玩耍,笑声清脆。他拿出手机,屏幕漆黑,早已没电。他摩挲着冰凉的屏幕,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与那个按部就班、充斥着电子讯息的世界的联结,真的被切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他抬起头,裴聿风不知何时找到了这里,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一个里面装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另一个,是几节五号电池和一个最便宜的手电筒头。

裴聿风把装电池和手电筒的袋子递给他,然后在他旁边坐下,将装着包子的袋子打开,肉包的香气瞬间飘散出来。“先吃东西。”

沈初珣默默接过包子,咬了一口,面皮松软,肉馅咸香。他饿极了,几口就吃掉了一个。裴聿风也沉默地吃着,两人并排坐在花坛边,像两个迷失在城市灯光里的流浪者。

“车……明天中午能好。”裴聿风吃完包子,看着前方空地上嬉闹的孩子,忽然开口。

“嗯。”沈初珣低低应了一声。他摆弄着那个廉价的手电筒头,装上电池,按亮,一束微弱但集中的光柱投射出去,在渐浓的夜色里划出一道痕迹。

“钱……还够吗?”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声音干涩。

裴聿风没有立刻回答。他仰头喝光了手里拎着的、不知什么时候买的矿泉水,塑料瓶在他手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够修车。”他回答,语气没什么波澜,“剩下的,够我们吃到下一个能赚钱的地方。”

这话没有任何安慰的成分,只是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但不知为何,沈初珣听着,心里那点慌乱反而沉淀了一些。至少,裴聿风没有骗他。

裴聿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吧,找地方过夜。修车行老板说前面有家浴室,便宜,能过夜。”

沈初珣关掉手电筒,光束消失,周围县城的灯光重新变得清晰而遥远。他站起身,跟在裴聿风身后。

两人最终找到了那家老旧的大众浴室。交了低廉的费用,领了钥匙牌,走进弥漫着潮湿水汽和消毒水味道的大厅。这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跑长途的司机,打工的民工,还有一些像他们一样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过客。呼噜声、聊天声、电视声混杂在一起。

在喷头下简单冲了个热水澡,他们在休息室找了个并排的、中间只隔着窄窄过道的床位躺下。床单泛黄,带着漂白水的味道。头顶是昏暗的灯光,空气闷热浑浊。

沈初珣躺在坚硬的床板上,听着周遭的嘈杂,毫无睡意。他侧过头,看到旁边床上,裴聿风双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束廉价手电筒的光,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视网膜上,微弱,却固执地亮着。

在这陌生县城嘈杂的浴室里,在充斥着陌生人气味和声响的夜晚,沈初珣忽然觉得,身边这张床上沉默的身影,成了这片混乱汪洋中,唯一可以确定的坐标。

他翻了个身,面向墙壁,闭上了眼睛。

路还长。至少今夜,有瓦遮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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