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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半包烟

浴室里的空气黏稠得如同浸了水的棉被,沉重地压在胸口。各种声音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沈初珣紧紧缠绕——隔壁床震耳欲聋的鼾声,远处电视里模糊的戏曲唱腔,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断续的咳嗽声。漂白水和体味混合的怪异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

他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但身体的疲惫最终战胜了环境的不适。在意识沉入混沌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旁边床上裴聿风在昏暗灯光下模糊的轮廓,和他枕在脑后的、骨节分明的手。

后半夜,沈初珣是被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闷咳惊醒的。声音来自旁边。他迷迷糊糊地侧过头,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裴聿风蜷缩着身体,肩膀微微耸动,正用手捂着嘴,极力压低咳嗽声,仿佛怕吵醒他。

沈初珣的睡意瞬间跑了一半。他坐起身,摸索着找到那个廉价手电筒,按亮。光柱打在裴聿风脸上,对方下意识地眯起眼,脸色在冷白光线里显得有些苍白,额角带着细密的冷汗。

“你怎么了?”沈初珣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裴聿风摆摆手,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更剧烈的咳嗽,他猛地翻身坐起,弯下腰,咳得整个背脊都在颤抖。沈初珣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拍他的背,手悬在半空,却有些迟疑。

裴聿风止住咳嗽,喘了几口粗气,才低声道:“没事……老毛病,气管……有点敏感。”这地方空气太差。后面这句他没说,但沈初珣听懂了。是这浑浊不堪的空气诱发了他喉咙的不适。

裴聿风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抬眼看到沈初珣还举着手电筒,光线刺眼。他伸手,不是推开,而是轻轻覆在沈初珣握着电筒的手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的手连同手电筒一起按了下去。“睡吧。”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咳后的虚弱,却有种奇怪的镇定力量。

手背上传来裴聿风掌心滚烫的温度,和他指尖些微的凉意。那触感一瞬即逝,裴聿风已经收回手,重新躺下,背对着他。

沈初珣愣在原地,手背上那短暂的、带着病态热度的触感挥之不去。他看着裴聿风重新蜷缩起来的背影,在周遭震天的鼾声和浑浊的空气里,那背影显得格外孤立,也格外……脆弱。

他忽然想起清晨浓雾里那点猩红的火光,想起裴聿风掐灭烟头时沉默的背影。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这个人,或许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一块无坚不摧的石头。

沈初珣沉默地躺回去,却没有再闭眼。他听着旁边压抑的、偶尔还会泄露出一两声的轻咳,听着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过了不知多久,他听到裴聿风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借着地板上反射的微光,他看到裴聿风坐起身,从放在床旁边的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却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尖下,很轻地嗅了嗅,然后又默然地将烟塞了回去。

那一刻,沈初珣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

后半夜在一种半梦半醒的清醒中度过。当天光勉强透过高窗上积满灰尘的玻璃渗入浴室时,嘈杂声再次响起,人们开始陆续起床、离开。

裴聿风也坐了起来,他看起来比昨晚好些,但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嘴唇也有些干裂。他看了沈初珣一眼,声音低哑:“醒了就走。”

两人在浴室公共区域用冷水胡乱洗漱了一下。退钥匙牌时,裴聿风从烟盒里抽出最后几支烟,递给了前台打着哈欠的工作人员,换来对方一个略显诧异却了然的点头。

走出浴室,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沈初珣贪婪地深吸了几口。他看向裴聿风,对方正仰头看着县城清晨灰蓝色的天空,喉结滚动了一下,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憔悴,却又恢复了惯有的、沉默的坚硬。

“你……”沈初珣想问他还咳不咳,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烟没了。”

裴聿风收回目光,看向他,眼神很深,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半晌,他才挪开视线,迈开步子朝修车行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句消散在晨风里的话:

“嗯,戒了。”

……

车子在中午时分终于修好,重新上路。裴聿风开得比以往更沉默,目光专注地落在前方无尽延伸的柏油路上,仿佛要将所有的精力都灌注到驾驶这件事本身。沈初珣注意到,他偶尔会无意识地用指尖敲击方向盘,节奏紊乱,不像之前那样随着音乐。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沈初珣几次想开口,问问他的喉咙还难不难受,或者聊聊接下来要去哪里,但话到嘴边,看着裴聿风紧绷的侧脸,又都咽了回去。他发现自己开始在意这个人的情绪,这种陌生的关注让他有些无措。

他只好将注意力转向窗外。地势逐渐升高,道路两旁开始出现连绵的、覆盖着茂密植被的山峦。空气也变得清新凉爽起来,带着植物和泥土的气息,冲刷掉了县城浴室里残留的浑浊记忆。

开了约莫一个多小时,裴聿风忽然打了转向灯,将车拐进了一个设在半山腰的观景台停车场。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下方层叠的绿色山谷和蜿蜒的河流。

车子停稳,裴聿风却没有立刻下车。他松开方向盘,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头看向沈初珣。

“我没事了。”他突兀地说,声音还是有些沙,但比昨晚好了很多。他的眼神直直地看过来,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喉咙。老毛病,不严重。”

沈初珣没料到他会主动提起,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短暂的沉默在车厢里蔓延。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照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浮尘缓慢地舞动。

“烟,”裴聿风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以前在后厨压力大,沾上的。后来……餐厅没了,就更离不开了。”他顿了顿,目光从沈初珣脸上移开,望向窗外壮阔的山景,“不是什么好东西,早该戒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沈初珣却从中听到了挣扎,听到了那段失意日子里无声的依赖,也听到了今早在浴室里,他将那半包烟递出去时,决绝的背影。

沈初珣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或评价都显得苍白。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裴聿风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侧脸轮廓,看着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下去透口气。”裴聿风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沈初珣也跟着下车。山风立刻包裹了他,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他走到观景台的栏杆边,深深呼吸,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滞涩感似乎也被这清新的山风吹散了些许。

裴聿风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在裤袋里,同样望着远方。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微微眯着眼,山峦的影子落在他深邃的眼底。

沈初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本旧书店里的诗集,想起那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此刻,裴聿风是看风景的人,而他自己,却在看着看风景的裴聿风。

一种清晰无误的认知,如同这山间明朗的阳光,照进了他的心里——他对这个沉默、固执、偶尔流露出脆弱、却总在关键时刻扛起一切的男人,产生了一种超越同伴、甚至超越朋友的情感。这种情感让他心悸,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裴聿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谁都没有避开。山风在耳边呼啸,带着山谷的回响。

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裴聿风先挪开了视线,他抬手,用指关节蹭了下鼻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走吧,天黑前要找到落脚的地方。”

“好。”沈初珣应道,声音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那片原本荒芜的旷野,正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破土,生根发芽。

重新上路,车厢里的沉默不再显得压抑,反而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平静。沈初珣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侧袋里那块光滑的木头。

路还在脚下延伸,而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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