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原生家庭各有特点,但并不代表后代会循着父母的足迹过完这一生。孩子身上有父母的影子,却不会成为和父母一模一样的人。
林疏站在长长的台阶下,望着散落在地的毫不相同的树叶,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树叶,也没有完全一样的人。”林疏心想。
苏棠一路小跑来到她的身边,除此之外,还有周烬这个不速之客。
说实话,林疏甚至觉得周烬是不是脑子有病,很难说他是个正常人。
富家公子,也就这样,林疏真想给他一拳。
陈雾忽的从右侧钻了出来,看向林疏和苏棠,“你们认识?”
“不熟。”
“伤心了哈。”周烬笑道。
陈雾拍了拍身旁面容略显黝黑的男生的肩,这名瘦削的男生先是看了苏棠一眼,然后与陈雾相视一笑,一人一只手搭在周烬肩上,“都是朋友,一起。”
“快点吧,一会儿又得排在后面了。”
说罢,两人拉着周烬便往前跑。周烬就像是被人架着一样,好不自在,扑腾两三下的双脚让苏棠笑出了声。
林疏看上去面无表情,不过此后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的想法。
好在林疏、苏棠来到食堂点菜时,身边已经没了周烬的身影。
但等她像往常那般朝食堂内侧稀稀疏疏的脑袋走去时,陈雾的面孔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里,或许是碰巧,陈雾也在看她。
“陈雾唉。”
苏棠独自应了一声,不等林疏说话就径直走去,坐在陈雾朋友的对面。他叫季沉舟,上次在体育馆时,她听陈雾提起这个名字。
苏棠盯着季沉舟说:“怎么,不认识我了?”
“认识认识。”
此话一出,三双眼睛都看着他,盘子里热腾腾的包子、里脊、手抓饼也不香了。
“上次坐公交车,有点急,忘带钱了,她帮我付的。”季沉舟嘴里的油条还没咽下去,摸摸后脑勺,嘟囔个嘴解释,在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的纸币,“没有零钱,直接给你吧。”
“你还是先把头上的油渍擦擦吧。再者说,我又不是图你有朝一日回报我,那反倒不做好了,左右不过一块五。”苏棠指着季沉舟的脑袋说,“另外,我有名字,我叫苏棠。”
“我叫季沉舟。”
苏棠点了点头,“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寓意蛮好的。”
陈雾望向林疏的眼睛,笑眼盈盈,“正逢年少,我们可是旭日,势不可挡。不开心就像天上的乌云,终会过去的。”
林疏手中的筷子在半空中停滞片刻,垂眸间喃喃道:“如果乌云一直都在,永远都不会消失呢?如果是在一个四季多雨的地方呢?心也会发霉吧。”
察觉到自己说了一句丧气的不合时宜的话,林疏微微缩回脖子,头埋得更加深了,生怕撞见大家难堪的表情和刺骨的眼神,只好用别扭的动作持续地喝着豆浆,寄希望于无人注意到自己小声的自言自语。
“不可能吧。”季沉舟极为自信地说,“哪有这样的地方。”
见陈雾正看着他,季沉舟疑惑道:“有吗?”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半点不理人。”苏棠摇了摇头,右手放在林疏左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换个地方总是可以的,除非是自己不愿意出去。”
“什么意思?”
陈雾没有理会季沉舟左顾右盼里的不解,手指敲在桌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打包,边走边吃。我带你们去个有趣的地方。”
“我们这儿可是有两位健将,加上我,足足有三个人,再难的路有同行之人,也没那么难走。”
林疏不擅长迅速地对临时起意的决定作出符合内心的反应,跟随朋友的身影,却是她的“膝跳反应”,并不需要过多的思考。
晨起的风在太阳的亲吻下慢慢变热,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微波炉,四季是它的操作按钮,万物变成食物,在规定的温度和时辰里慢慢发酵。
但教学楼里仍充斥着缕缕凉意,陈雾带着三人绕过曲折的小路,进入高二的学长、学姐学习的勤思楼。
一瞬间,似乎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不过,林疏很快就发现这只是她的错觉,统一的蓝白校服扼住了差异的喉咙,提供了更为宽广的活动场所,又不用怀揣着闯入别人领地的不安。
这是林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校服所带来的好处,它就像一个标签,贴在每个人身体上和心里。
尽管仍然有人认出她的脸,但苏棠的气息,陈雾的笑眼,还有试图从陈雾手里抢食的季沉舟,带给她厚重的安全感。
轻飘飘的总是要飞走的气球,有了一块大大的石头。
嘎吱——。
实验楼顶楼通往天台的铁门像久未活动的老大爷,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陈雾蹲在门口,指了指水泥地里长出的触手可及的一朵通体如白玉的花朵。
“好好看!”苏棠伏下身子。
“没想到这儿还能开出一朵花。”季沉舟说。
陈雾看向林疏:“去摸一摸吧。”
林疏伸手穿过铁门的栏杆的缝隙,轻轻地捏了捏花瓣,轻薄、细腻,根茎底部是略有破损的水泥地,向下凹去的地形里有着些许泥土。
陈雾蹲在林疏身边,靠近她,“你看外面,还有很多苔藓。它们没有百花的灿烂,也没有树木那么高大。它们不起眼,四季流转,一直都是无足轻重的配角。”
林疏余光瞥见季沉舟默默的蹲下。
“但苔藓有一个特点,风吹雨打是它的养分,行人来来往往,断不了它的根茎,再凛冽刺骨的风也不能让它低头,吹不走洒满人间的小小的它们。”
陈雾继续说:“不必长成人人喜爱的鲜花,纵是苔藓,任人践踏,无足轻重,也有磅礴的力量。我们可以像潮湿雨季里苔藓,铺展出磅礴的绿意。”
“说得真好!”
季沉舟一巴掌打在陈雾的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雾缓缓扭过头,季沉舟拔腿就跑。
“季!沉!舟!”
空荡荡的实验楼很快就出现了一阵急促的追逐声,以及陈雾的喊话声和季沉舟的求饶声。
林疏回过身,同苏棠并肩坐在最高的台阶上,陈雾和季沉舟不时闪现在眼前,又快速滑过。
“林疏,你知道吗?当天空乌云密布的时候,看似没有太阳光,其实只是太阳光被削弱了而已。”
“太阳光一直都在。”
苏棠起身后朝林疏伸出右手,两人挽着胳膊向下走去。
“走啦!还玩呢。”苏棠喊道。
“等下。”季沉舟止住脚步,“看我的斯派修姆光线。”
“反弹!”
“无懈可击!”
林疏强压的嘴角实在遏制不住,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声道:“两个幼稚鬼。”
苏棠朝林疏说着悄悄话:“我们跑快点,把他们扔下,怎么样?”
“好。”
楼顶的苔藓静静地延伸,白色的花朵也许有一天会枯萎,慢慢死去,但它将长存于少年、少女的心中,而偌大的实验楼是四个幼稚鬼的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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