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玄盯着她,似是不信任般,未发一言。
陆清鹊继续道,“殿下若是不信,可派人跟着,我保证不会做些什么。”
顾景玄眯了眯眼:哦?
陆清鹊咬咬牙,“殿下既然开了口,叔父叔母又在您手中,我自然不敢做些什么。”
顾景渊斟酌片刻,最后点点头,“你若胆敢耍什么花招,我便有百种法子对付你,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
顾景玄抬脚往外走,陆清鹊喊住他,“下官知道殿下说一不二……我将册子交给您,能否,能否保全我府上一干人等性命无忧?”
“你在与我谈条件?”
顾景玄冷冷看着她,“你胆量倒是大得很。”
陆清鹊:“不敢。只是恳求大皇子顾念我叔父这些年为朝廷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兢兢业业不敢造次,虽未有丰功伟绩,可也算是小有政绩,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一番话说得诚诚恳恳,饶是顾景玄如此阴狠的性子,也不得不略微思考几分。
……日头渐渐西斜,屋子里又冷了几分,陆清鹊受伤未好完全,肩膀处隐隐作痛,她咬着牙,忍了又忍。
过了很久,顾景玄淡淡笑了笑,睇着她,“果真是个明白人,陆清鹊,看在你如此恳切乞求我的份上,我便饶过你们。待你将册子呈到我手上,我便放了他们。”
“顺便告诉三皇子,虽然他小心谨慎,临行前秘密派人保护陆府,但还是斗不过我。我只用了一招调虎离山计,便将他们骗离此处,最终还不是落入我手中?”
陆清鹊:“……”
“有立场固然不错,可须得看时机,如今形势不同。”
他顿了顿,“想必你也听说过云大人,他便是个硬骨头,誓死追随三皇子,可最终呢?还不是被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死后还落下了坏名声,可惜啊。倘若他拥护我,活到今日,以他的才能,必定风光无两,。”
陆清鹊不敢多说些什么,只低声道,“人各有志,云大人之作为,必定有他的缘由。”
顾景玄:“我可不管什么缘由不缘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空荡荡的院落里只有小荷陆清鹊二人,夜幕降临,小荷去厨房找了些食材,简单做了些羹汤,天气太寒冷,暖炉早就熄灭了,主仆二人索性呆在后厨里,肩并着肩,吹着热气一点点喝进肚里,这才觉得被寒冷侵袭的身体逐渐有了些暖意。
原本以为今夜是个团圆夜,叔父叔母会早早准备好美味佳肴,大家欢聚一堂,没成想眼下只有她和小荷两人相依为命,孤零零地呆在这里烤火喝汤。
小荷将锅底填上一把柴火,火光红彤彤的,映照着她的脸庞也是红红的,她侧过头小声问,“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陆清鹊垂眸盯着自己的手,一时间有些出神,想了一会儿她道,“救人要紧,先把叔父叔母他们救出来再说。”
小荷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皱眉忧心道,“可是,小姐,您不是说那本册子是老爷最重要的东西么?就这么给了他……我们……”
“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既然想要,给他就是。”
陆清鹊放下手中了碗,沉声道,“我们别无他法。”
窗外树丛黑影绰约,像是有什么怪物一般,往日这个时候,下人们早就点亮了灯笼,照得院落黄澄澄金灿灿的,叫人瞧着也是喜洋洋,哪里像现在这般?黑黢黢如同一个硕大的牢笼,将她们二人密不透风地笼罩了起来。
“小姐,您说……我们去和三皇子殿下说一声可好?”
陆清鹊摇摇头,“小荷,你怎么忘了,陆府四周可都是守卫和眼线,但凡我们有一丁点动静,大皇子会不知么?”
“就算是上朝,也必定会有人盯着,像他这样猜疑之人,岂不会早早安排好一切?”
看来真的只有她们二人了,小荷重重叹了口气,颇有些欲哭无泪之感,“小姐,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翌日一大早,顾景玄派人来接主仆二人上路,一路上寒风瑟瑟,好似她们当下的心情。
叔父叔母他们被囚在地牢中,阴冷潮湿,虫蚁爬行,寒风从破败的窗户里钻进来,发出呜咽的怪声,陆清鹊抱紧自己手臂。
守卫带她到了一处牢房前停下了脚,他抬手指了指,“喏,大人看看吧。”
叔父叔母不知被关了几日,看起来面色憔悴而苍老,鬓边白发似乎又多了不少。
陆清鹊哽咽:“叔父,叔母!”
三人终于齐聚在一起,虽说是在牢房里,可也有短暂的温暖。陆清鹊拿出包裹,一层层打开,“叔父叔母,这是我从临淮带回来的点心,没舍得吃,特意给你们留的。”
“阿鹊……你消瘦了不少,可是受苦了我的孩儿。”
桑榆心泪眼婆娑,抹着眼泪小声哭泣,“你受苦了……”
陆清鹊同他们笑着,“不苦,你们坚持一下,我会把你们救出来。”
陆世林眉头紧蹙道,“阿鹊,叔父知你向来法子多,但万万不可做伤及自己之事!我们在这里虽苦,但他不敢对我们做什么的!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陆清鹊扬起笑脸,“你们放心罢。”
“叔父,他将你们押入大牢,可是因为何事么?”
陆世林踟蹰道,“说是官吏弹劾我贪墨……”
“你我都知,这不过是幌子而已,为了掩盖他的恶行……哎,叔父终归是老了,到头来还要连累你。”
陆世林握住陆清鹊的手,眼睛里蓄着泪花,“阿鹊,无论何时,万万要保全自己啊!”
陆清鹊点点头,忽然小声问道,“叔父,您说的那本册子……”
陆世林神色凝重起来,“你问那个做什么?”
陆清鹊:“随口一问而已,叔父是将它放在何处了?”
陆世林不说话,直直看着陆清鹊,过了一会儿喟叹一声,“阿鹊,那个可是我们的底气啊。若此时拿出来,他们将其销毁,将来之时我们又能拿什么对付他们……哎!”
陆清鹊凑近了牢房,两只手握住栏杆,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叔父,只有您知道我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陆世林:“……”
“既然如此,那便给他们罢。”
当日黄昏,顾景玄踏着夕阳的影子再次来了府上。
“册子呢?”
他还是神情森然,看起来可怖的样子。
陆清鹊将一本泛黄的册子递到他手中,“这是前面一半。”
“后面的呢?”
顾景玄随手翻了翻,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后面的只有我叔父才能拿到,他放在一个特制的箱子中,其中放上了莎草,倘若开箱顺序不对,莎草便会将册子腐坏掉。”
这种秘册保存方法自古有之,陆世林也用此方法不稀奇。
但顾景玄并不满意,心中隐约有种被耍弄的愤怒,“你休想骗我,倘若你叔父也拿不到那半本册子,我便将你也送进地牢!”
他猛地擒住陆清鹊的脖颈,感受到那柔软纤细的骨头在自己手中,似乎只要一用力,它便会立刻折断。
他手上渐渐用了力气,陆清鹊觉得自己已经喘不过气来了,眼前一片黑暗,晕头转向,天地颠倒。
“咳咳咳……”
顾景玄松开了手,陆清鹊跌落在地,不住地咳嗽,肩膀处的伤口被牵扯到,传来一阵阵疼痛。
她以手覆住肩膀,慢慢站了起来。
“殿下言而有信,恳请您将我叔父放回府中,待他找到剩下的一半册子,便可亲手交到殿下手中。”
顾景渊身躯高大,站在她面前不过几步远处,身影完全将她盖住,他垂着头看她,眸子中精光闪过,“朝中都传新上任女官陆郎中有胆有识,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不过——你的小伎俩可瞒不过我,倘若你胆敢欺骗我……你们整个陆府之人,我绝不会留一个活口!”
顾景玄走后,小荷为陆清鹊仔细上药,方才被他掐住的脖颈已经红紫一片,触碰便疼。
小荷眼中带着泪,边哭边擦药道,“小姐,您受苦了。他下手太重了,完全是想将您置于死地啊。”
陆清鹊叹口气,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顶,“不要哭,好歹我还活着好好的。云大人一家,当初可是全门灭口……也不知云牧现在如何了。”
她念叨着,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这几日没注意好,思虑过多,看起来无比憔悴。
“明日早朝,小荷你为我好好梳洗一番吧。”
“是,小姐。”
时隔多日的早朝,官员纷纷立在两旁,陆清鹊将领子拉得高了一些,把红紫色的痕迹遮盖住。
小荷在宫外等着她,一见到陆清鹊,便伸手接住她,扶她上了马车。
“陆大人留步!”
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陆清鹊探出头去望了一眼,顾景渊大步流星往这边走来。此时并非交谈的好时机,陆清鹊不想被身边大皇子的眼线察觉到什么,忙招呼小荷:“我们走!”
“可是……不等等三皇子殿下了么?”
陆清鹊略一思量,“此处不便多说,还是待到来日罢。”
马车疾驰而去,只留下顾景渊站立原地,神情晦暗不明,他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半天,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