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流景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变故,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脚下剧烈摇晃的地面上。尽管距离轮回庙并不远,但剧烈的震动让他不得不放慢脚步。
当他终于冲进大殿时,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的石昧。
“石昧!”
南流景急忙冲上前去,就在这时——
“咔嚓”
在震耳的声响,一声几不可闻的朽木断裂的轻响传来。
粗壮的梁木直直朝着石昧砸下!
南流景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他猛地扑到石昧身边,抓住少年的胳膊用力一甩,将人抛向殿门方向。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南流景已来不及躲闪,只能勉强侧身避开要害,梁木重重砸在他的小腿上,剧痛瞬间袭来,眼前一阵发黑。
但危急关头容不得片刻迟疑,他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挣扎着坐起身。
幸好梁木因常年风化已经腐朽,他用尽全力推开压在腿上的断木,踉跄着朝石昧奔去。
扶起昏迷的石昧,南流景一瘸一拐地冲出庙门。
就在他们踏出庙门的瞬间,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坍塌声,轮回庙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
南流景不敢想象,若是刚才没有折返,石昧此刻会是什么下场。
万幸,他回去了。
然而危机远未结束,甚至可以说,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由于土质松软,加上轮回庙坍塌引发的震动,南流景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正在开裂。尽管知道这里并非真实世界,但他不敢冒险,更不敢停下脚步。小腿的剧痛阵阵袭来,冷汗打湿了他的额头,但步伐未曾减慢分毫。
先前他是被杜仁引到这个幻境的,此刻,南流景抱紧石昧,循着来时的记忆,朝入口的方向踉跄跑去。
沿着山坡疾驰而下,地面不断裂开缝隙。南流景小心避开一道道裂缝,很快来到了当初进入幻境的那个入口。入口位于山脚的一个坑窖处,约一人高,足够成年人通过。但此时它看起来比之前模糊许多,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整个幻境也已处在崩塌边缘,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地面开裂,如今连天空都开始坠落碎石。
必须立刻离开!
南流景扶着石昧,毫不犹豫地冲向出口。
在穿过结界的瞬间,震耳欲聋的坍塌声从身后传来。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本能地转身将石昧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坠地的冲击。
“家主!”
“石昧!”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南流景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回来了。
很快,南流景被人扶起,但他仍将石昧紧紧搂在怀中,吕水子站在他面前,声音压过众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焦急:“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南流景嗓音沙哑,“石昧被杜仁重伤,伤处位于心脏,需要急救。”
“什么?”吕水子看向他怀中昏迷不醒的石昧,转身高声喊道:“这里有伤员!”
很快,医护人员带着担架匆匆赶到。
由于南流景也受了伤,两人一起被送了到医疗点。
因为还有其他伤员,最后只有吕水子、南屿和另外两位道长留在医疗点中。
石昧被带到帘子后,由医护人员进行检查,而南流景则被留了下来。
面对吕水子等人的询问,南流景将进入轮回庙前后的经历一一道来,只是隐去了石惊澜和石昧“复活”一事。
“所以杜仁已经死了?”吕水子神色凝重。
“是。”
南流景坐在病床上,任由医护人员剪开他小腿处的裤管,露出狰狞的伤口,未发一声,只有骤然变得苍白的脸色和额角冒出的冷汗泄露了他此刻的剧痛。
吕水子沉吟道:“杜仁此人诡计多端,没见到尸体,就不能断定他真的死了。”
“据杜仁交代,他还有个同伙叫虚竹,样貌瘦削,正在破坏其他镇魔寺。”南流景断断续续地补充。
“虚竹已经被抓获了,和他一起被抓的还有一群藏猕猴。”吕水子说到这里,神色却不见轻松,“但就在你们回来前,那些猕猴突然发狂,很快就全部力竭而死。”
听到这个消息,南流景也有些震惊。
这时裘诚匆匆赶到,带着助理快步走进医疗点,看到两人的伤势,他皱起了眉头。
在了解大致的情况后,裘诚对众人说道:“现在的情况比预想中复杂,等下我们开个会,商讨一下后续应对方案。”
说完,他便带着助理匆匆离去。
“你安心休息,后面的事交给我。”吕水子难得用温和的语气对南流景说。
在吕水子带着其他人离开后,一直在角落的南屿终于开口:“哥,你还好吗?”
“……”
南流景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你发现了?”
南屿点头:“木牌碎了。”
“别告诉族里那些老家伙。”南流景叮嘱道。
“可这样太危险了!”南屿着急地说,“木牌碎裂,你随时可能再次失控,到时候……”
“我能撑到事情结束。”南流景打断他,“不用担心。”
南屿还想再劝,但在南流景的眼神示意下,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报告完南流景离开后发生的事后,南屿也离开了医疗点,帐篷里顿时安静下来。
南流景踉跄着从病床上下来,拖着伤腿走到帘子旁,抬手掀开帘子,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石昧。
石昧安静躺着,脸色苍白,只有胸口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他回想起杜仁刺穿石昧胸口的那一幕,心头一阵发紧,涩声低语:“对不起。”
布满伤痕的手轻轻抚上昏迷中少年的眉眼,为他轻拭去沾染的灰尘。
“唔。”
一声轻微的呻吟让南流景的手瞬间僵住。
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石昧,生怕刚才只是自己的幻听。
在南流景紧张的注视下,石昧缓缓睁开了眼。
“你醒了?”南流景难掩激动,“我去叫医生来!”
他刚要离开,却听石昧淡淡开口:“不用了,我没事。”
南流景脚步一顿,回头便见石昧已经坐起身来。
“这是哪里?”石昧环顾四周,眉头微蹙,:“杜仁呢?”
“他死了。”南流景简短答道。
“是么。”石昧淡淡应道,似乎并不意外。
南流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好先将疑虑按下,关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说话间,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石昧受伤的胸口。
这时,南流景才注意到,虽然衣服被匕首刺破,衣服下露出的皮肤却完好无损,仿佛从来没有受伤过。
“我师父也在这里吗?”石昧没有看南流景,撑着床沿起身,站在床边随口问道。
“在这里,刚刚还过来看过你。”南流景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住石昧,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
得到答案的石昧没再理会南流景,径直走出了帐篷,只留南流景望着石昧远去的背影原地怔愣。
随着虚竹等动乱分子落网,局势已基本稳定。但由于杜仁的尸体尚未找到,加上后续工作需要处理,9.23小昭寺行动组只留下部分人员负责搜寻和善后工作。
至此,9.23小昭寺事件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因伤势未愈,加上南流景不能长期离开南家,两人都未留在藏区。
林芝机场。
自石昧苏醒后,南流景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忙于返程准备和处理南家的事务,一直没找到机会与他单独相处。
直到登机前,他才把石昧拉到无人的角落。
“有事?”石昧的态度礼貌而疏离。
“呃。”
南流景一时有些哑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以来,在和石昧的关系中,南流景都是处于上位者的姿态,石昧态度的突然转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向来不是会回避问题的人。
“对不起。”南流景把石昧堵在墙角,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出发前我保证过不会让你受伤,最后还是食言了。”
石昧神色依然淡漠:“出门在外,受伤在所难免。”
“你是在怪我吗?”南流景又逼近一步,一条腿抵进石昧双腿之间,将他牢牢困在自己身前。他压低声音,凑近石昧耳旁,“别这么冷淡,你这样……我这里很疼。” 他握住石昧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石昧低头看向南流景盖在自己手上的大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即使在轮回庙得知南流景当年是假装失忆,他其实也没有太难过,他相信南流景的为人,也明白在南家那样的环境里,对方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是自从被沙克提救活后,他就发现自己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情绪、天气、饥饿……一切感受都变得模糊。即使枯坐一整夜,石昧也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他知道这不对劲,却不知该如何向旁人解释,更让他无法解释的是,处于这种状态,他并不觉得糟糕。
望着南流景深不见底的眼眸,石昧平静地说:“我不怪你。这次的事也好,当年的事也罢,我都不怪你。我们……”石昧顿了顿,缓缓道,“好聚好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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