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醉州一行人刚到县衙门口,几个官差抬着一具尸体从城东赶到。
那尸体盖着一大块白布,好几处都被血染红,叫人看着心惊。
“县令,这是吴耳的尸体。”刚刚在客栈来报的官差说道。
“先放到殓尸房,叫秦仵作来验尸。”
“是。”
花醉州站在一边,看着白布下露出的一片打满补丁的衣角,莫名感觉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
几个官差恭敬朝肖寻岳行了礼,又抬起地上的吴耳准备走,一阵风过,白布被掀起一角,吴耳右边脸短暂露了出来。
缺半块的右耳,还有耳后奇大无比的黑痣。
“停下!”花醉州穿过人群,一把掀开他脸上的白布,果然是他,“肖县令,这吴耳,可是个跛子?家中是否还有一位八十老母?”
“是跛子没错,可他六岁就死了父母,怎么了?”
“我前夜来曲塘时,因舟车劳顿,急着想吃顿饭,就随便找了个路边小店,把所有的包裹从身上卸下来放在板凳上,刚想松快松快,一转头就发现师父交给我的包裹不见了,就是这个吴耳偷的,我追上拿回包裹,他却痛哭流涕声泪俱下,说有八十老母奉养。”
“吴耳平日靠偷盗为生,官府屡教不改,此番居然还冲撞了娘子,肖某在此替吴耳赔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个玉佩……”花醉州指了指他手里的玉佩,言下之意,她真的是被陷害的。
肖寻岳一愣,玉佩……
“可凭娘子的武功追上吴耳应该很快吧?吴耳哪来的时间放玉佩?”
花醉州哑然一瞬,争辩道:“可他偷东西偷惯了啊,手法娴熟,而且这一路上,除了我、他还有你动过这个包裹,其他人决计没有碰过的。我肯定不能污蔑自己,若不是吴耳,难道是县令污蔑我?”
“你!”站在肖寻岳身后的曲择指着她,“胡言乱语!适才客栈里的弟兄们都看见了,这包裹是在空中散开的,当时里面已经有玉佩了,你这女郎,竟敢在此空口白牙污蔑人!”
“曲择,”肖寻岳制止道,“我知娘子心中怨怼,但东西是在你的包裹里被找到的,这是事实,一个玉佩并不能把娘子定罪,只不过有嫌疑罢了,肖某不是黑白不分之人,只希望娘子当真清白无辜。”
说完,肖寻岳吩咐着那些抬着尸身的官差:“先叫仵作验尸吧。”
“是。”
花醉州见此路不通,便快步走到肖寻岳身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肖县令,我也只是一个谨遵师命的好孩子罢了,这一路上我都不敢打开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唯一一次想放松一下还被人偷了包裹,结果里面就莫名其妙出现了玉佩,你说我冤不冤呐!”
肖寻岳背着手往县衙内走,没应声。
花醉州眼轱辘一转:“哎,当真是世风日下,世态炎凉,人心莫测,人心不古,牛骥同皂……”
花醉州还在出口成章,肖寻岳出声道:“曲择,先押入牢。”
“是!”
“娘子,得罪了,但依照律法,凡有嫌疑者,皆入狱待审。”肖寻岳躬身拱手,一脸的公事公办。
花醉州心里忿忿,紧咬着一口银牙:“肖寻岳!你给我等着!”
*
“娘子,您请进。”
衙差走在花醉州身后,话说的恭敬,却是把人半推进了牢房。
“能不能轻点儿啊?催命呢?!”花醉州不满的嘟囔着。
“早知道来衙门是要蹲大牢,我就不跟肖寻岳来了!”花醉州双臂交叉在胸前,语气懊恼。
罢了罢了,民不与官斗,民不与官斗,民不与官斗!真是亏她能忍,要换了她师父,早把这县衙给拆了,片瓦不留。
县衙里似乎没什么犯人,牢房小,还没有窗,暗不见天日的,地上铺着一层干草,却因潮湿已经软化。
一进去就是满鼻子的铁锈味,屋顶时不时滴下几滴水,毫无规律,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凌迟着听觉。
一些背阴的地方,爬满了绿色的苔藓,牢里灯光幽暗,看上去黏腻又恶心。
花醉州挑挑拣拣选了一块靠近牢门的地坐下,靠着墙闭目思索着。
这宋津臣是县丞,谁那么大胆子敢杀朝廷命官?重要的是为什么要污蔑到她身上?还有那块玉佩,怎么看怎么奇怪,包裹她一刻不离身,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出现玉佩?
莫非,栽赃她的人武功还在她之上!
不不不,不可能,她可是今年江湖武榜第二甲,除了师父和闻家三位哥哥,放眼武林,应无人能出其右才是。
花醉州睁开眼,不行,当务之急是先了解一下这位宋县丞。
她站起身,扒着门,探头往外边张望着。
“哎!小兄弟!小兄弟!”花醉州伸出手,招呼着站在门边的狱吏。
那狱吏迟疑片刻,指着自己看向花醉州,问道:“我?”
花醉州点点头,挥着手:“对对对,就是你!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我叫颜斐。”
“好名字!颜小兄弟,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呗。”
颜斐挠挠头,慢慢凑到门边:“娘子请讲。”
花醉州小心看看周围,确保没有其他人才捂着嘴小声问道:“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曲塘县的那个县丞?”
颜斐一听问的是宋津臣,立马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做“嘘”状:“你不要命了!还敢讨论他?”
花醉州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此事定暗藏玄机,便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小兄弟,你看,通融一下嘛,嗯?”
颜斐看见钱,眼睛亮了亮,挣扎半晌,最终还是把她的手推回门内:“不是钱的问题,这事儿,我当真不能说。”
“嗨呀,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没问怎么死的,我就是……比较瞻仰宋县丞,所以想了解一下县丞而已。”花醉州手伸出栏外,一把拽着他衣服把人拉近,低声道。
见那人已经开始动摇,花醉州忍痛把一袋子钱全拿了出来:“里面有三两银子,怎么样,够你吃三四年了!”
颜斐喉头滚动,眼睛瞟了瞟周围,抿抿唇,压低声音凑近说:“那我和你说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啊!我们县令本来三令五申不许背后嚼舌根的。”
花醉州拍拍胸脯,发誓道:“放心吧小兄弟,我保证不说!”
颜斐咽了咽口水,小心道:“这位宋县丞,其实是个好官儿。”
“好官儿?”
“对!”颜斐重重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宋县丞为人清正,两袖清风,刚正不阿,廉洁奉公,家里十分清贫,日日为了农事奔波,凶年之际他比百姓还着急,就是吧……”
颜斐顿了顿,声音比之前更小:“宋县丞好像和肖县令不对付。”
“不对付?怎么个不对付法?”
“宋县丞在曲塘县已经做了六年官了,之前是主簿,前些年刚升了县丞,大家都说朝廷会擢升他为曲塘县令。谁承想,肖县令却横空出世,来这儿当了官。”
“从此啊,俩人就结了怨,再加上两人政见多有不同,时常互相讥讽。我们县衙下边的人都说啊,”颜斐神秘兮兮的,捂着嘴说,“宋县丞的死,多半和肖县令有关。”
“肖寻岳?!可是,肖县令堂堂新科状元郎,怎么会干出这等腌臜事?若因政见不同就杀人……”花醉州直起身,问道。
“女郎,人心难测啊!这官场上边的事儿,咱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哪里说得清,况且这都是别人传的,我也只是听说而已。”颜斐摇摇头,似是笑她的天真。
据她所知,肖寻岳幼时为太子伴读,今年的新科状元郎,肖家门风清正,其父肖祈赫更是朝中有名的忠臣,若他是只因政见不同就痛下杀手之人……
花醉州不是很信。
莫非是有人看肖寻岳不顺眼,才借舆论来陷害他,所谓三人成虎,若信的人多了,不仅损了他的声名,说不定还能让他锒铛入狱,再无法入仕。
花醉州假意点头,问道:“那县衙里,除了肖县令,就没有谁和宋县丞有矛盾了吗?”
“嘶……”颜斐摸着下巴,思索着。
半晌,颜斐一脸绞尽脑汁的表情:“还真没有。”
花醉州:……
谢谢你苦思冥想。
花醉州还打算继续套点话,就听见牢房门一响,有人从门外进来。
一见人,颜斐拱手行礼:“杜县尉。”
来人朝他点点头,转头看向牢里的她:“花醉州,县令有请。”
这人负手而立,腰间佩刀,年轻却满是肃杀气。
“县令叫我?所为何事啊?”
杜弋冷着一张脸,声音也冷的像冬月冰渣:“县令不让说,去了你就知道了。颜斐,押人。”
不是,你们县衙是黑那个什么帮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让说?
花醉州翻了个白眼,暗暗腹诽。
她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这么个事,待出了狱,她定要去寺庙好好拜拜,去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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