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天，乔文谦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他傍晚下班回到家，刚挂好外套，门就被人敲响。
乔文谦狐疑着拉开门，门外那位刚好抬眼，四目相对，乔文谦差点尖叫出声。
都知道乔文谦和贺青岩长得像，但眼前这个人更像是他们俩的集优体，不管是眉眼还是身量都似一比一刻画出来，但是更加细致，也更完美。
这人肤色白的发亮，浑身上下透着贵气，举手投足间优雅绅士，白色西装熨帖挺瓜，珍珍是偶像剧照进现实，你说这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大家也会相信。
“你是？”
乔文谦声音都变了调，任凭谁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人也会吓够呛。
那人的目光在乔文谦脸上停顿了半秒，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乔文谦。”
他的声音比乔文谦听过的任何声音都要清润，像浸在冰水里的珠子相互碰撞。
“我是秦悦然。”
“轰隆……”
乔文谦感觉脑子“嗡”了一声，眼前的人都变得虚幻。
秦悦然，哪个秦悦然，蒋责的白月光？
是啊，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几个叫秦悦然的？
“不请我进去做一做吗？”
秦悦然手扶着门框，嘴上说着礼貌的话，身体却挤着对方走了进来。
乔文谦没见过这样的人。
原本记忆里头对这个人的印象就不算太好，现在看他如此不懂礼数，他就更烦这个人了。
纵使他的皮囊与自己相似，他也觉得他那张脸不好看。
秦悦然还敢说话：
“你这破地方也太小了，我们出去谈吧。”
乔文谦脸色已然黑的像锅底：
“我告诉你，你这属于私闯民宅，信不信我报警。”
秦悦然挑眉，那该死的神情竟跟他九分相似。
“你报警呗，反正我们模样一模一样，我说你阿尔茨海默提前，不认识他亲哥了，你看警察叔叔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你……”
他气够呛，根本无法反驳。
蒋责喜欢这人什么啊？
“你考虑考虑，我定了安云街对面茶楼的卡座，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嘴上说让他“考虑”，行动上已经打点好一切，这态度就是逼着人上梁山。
“不是，我跟你，咱能聊啥？”
乔文谦真诚发问，眼神清澈的如同大学生。
秦悦然嗤笑一声：
“自然是跟你聊你想知道的事情。”
“我？”
乔文谦伸出手指指着自己。
秦悦然丢来一个看傻子的目光，嘴巴撇了又撇：
“对。就是你想知道的一切。”
……
秦悦然能约乔文谦出来已经很魔幻了，最主要的是，人还能被他给约出来，这就更魔幻了。
其实秦悦然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大摇大摆躺在客厅里的懒人沙发上，在第三次乔文谦丢来想杀人的眼神时，他懒洋洋的说了一句：
“是关于贺青岩的过往，你一定想知道。”
小白兔的过往他一直想打听，奈何他现在没有那个能力。
老实说，他还真去查过。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查。
最主要的是，能查到的内容太干净了，白的像一片雪，仿佛有一只手早已经清除了贺青岩过去的所有痕迹，留下的，只是世人所以为的真相。
贺青岩的资料显示他是孤儿，大学都没上，可是他碎片化的记忆中有很多破绽。
某天小护士跟他闲聊时，无意中说出：
“青宝真的很厉害呢，他刚来时，刚好这里楼不够，七彩楼扩建时，他还看过设计图，指出来好几个建筑隐患。”
“还有，甚至他说梦话的时候，会蹦出来很多外语，有的单词我们都没听说过呢。”
“乔先生，如果青宝没生病，他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
这个像兔子一样的小可怜儿看似透明，但身上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说吧，你想要什么？”
乔文谦可不相信秦悦然只是为了跟他说贺青岩的过去，他肯定有求于他。
秦悦然笑了笑，那笑容很淡，不达眼底：
“我确实只是为了告诉你真相，但是，我不知道乔先生是否能接受这个事实呢。”
“你什么意思？”
秦悦然不疾不徐，悬着腕子给他满上一杯功夫茶，茶杯小的不得了，一口就能喝完里面的茶水：
“来，先喝一杯红茶，压压惊。”
乔文谦耐着性子喝完，把空杯子给他看。
秦悦然突然定定的望着他，看的乔文谦头皮发麻。
半晌，他收回目光。
他从包里面掏出一个东西推了过来，那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个类似储存卡的东西。
“这是一张情感储存卡，是我在……”
他呼出一口气：
“算了，从哪里得来的已经不重要了。”
“你用vr能看到这段时间里贺青岩的情感记忆，但，你可能会受不了，如果你现在决定看的话我也不拦着，但你如果怕看完你情绪崩溃的话，我们也可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陪你慢慢酝酿。”
乔文谦猛地抬头，冷冽目光像刀子一样扎进秦悦然身上：
他这么了解，肯定看过里面的内容。
“你看过？”
秦悦然不以为然：
“不重要。”
乔文谦捏着盒子的边缘，好似要把它们瞬间粉碎。
“乔文谦，我劝你现在冷静一点，至少，我是你和贺青岩的同盟，你还是看看内容吧。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
说完，他丢来一台vr。
乔文谦颤着手给自己带上，很快，他就进入了一个白蒙蒙的空间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颤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压来一股难过的情绪，他想哭泣，想嘶吼。
……
那是一间教堂，玻璃是彩色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乔文谦看见自己坐在一个角落，手里面握着一支笔，正在低头写写画画。
他是上帝视角，但是所有的情绪他都能感受的到。
Vr里的他要比现在年轻很多，大概也就十**岁的样子。
“喂，小孩，你又在画画？”
突然另一个人缓缓地走入画面中。
那人，是贺青岩？
他们之前认识？
乔文谦以为vr里是秦悦然恶作剧出来的情感拼接剪辑，但是心口突然变得酸涩，仿佛堵了一团棉花。
此时，悲伤更浓，他想从vr里退出来，却已经无法操作。
画面里的两个人已经完全牵动着他的呼吸，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似在他心间敲着鼓点。
少年乔文谦抬头冲着贺青岩笑了笑，笔尖并未停止。
“喂，下午测试耐力，怕你坚持不住，给你带了巧克力。”
他好看的手摊开，掌心里躺着几块用锡纸包裹的黑巧克力。
少年乔文谦终于放下笔，伸手接了过来，他拨开一颗塞进嘴里：
“嗯，是纯黑的呢，提神。”
贺青岩皱了皱眉：
“真的不苦吗？”
问完他不信邪，也扯开锡纸掰下来巧克力的一个角送入口中，还没等它融化，贺青岩的眉头就皱的更紧：
“这，也太苦了吧！”
乔文谦抿嘴笑着，两个人看起来宁静而美好。
“喂，小孩，上次让你看的书你看了吗？”
“看了，但是有天晚上被博格曼发现了，他把我骂了一顿，说那些书是靡靡之音。”
贺青岩好看的眸子闪了闪，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那本靡靡之音的童话书来：
“你别听他的，他还说我们是没有心脏的提线木偶呢。”
少年乔文谦脑内闪过博格曼给他们上的洗脑课：
“孩子们，你们只是被选中的一个器皿，奉献是无上荣耀，抗拒只会坠入地狱。”
画面开始变得摇摇晃晃，一会儿是白天，一会儿是夜晚。
但主角始终没有变，一直都是少年乔文谦和贺青岩。
……
惩戒室里阴冷潮湿，乔文谦因为上课时顶了嘴被博格曼关了进来。
突然外面有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一本书从栅栏缝隙塞了进来：
“看看书吧，我知道这里很冷，很难熬。”
明明他自己的手也很冰凉。
书里飘落一张手作的书签，上面画了一颗椰子树，树底下两个少年手牵手，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树后是一片海，阳光坠在海面上，看起来格外美好。
“我画的没你好，但是，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要带着你去看真正的海。”
“可是，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乔文谦低声问。
博格曼说：
“服从是你们的使命，唯有服从才能救赎你们。”
贺青岩咬着嘴唇，他眼眶发酸，但始终没让泪水掉下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不知道，过了今天，他就要变成博格曼口中的“器皿”，去执行那个恶魔口中所谓的“服从使命”。
走之前，他突然说：
“小孩，你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有自己思考的能力，如果你自己都不会思考了，那你就真的会变成博格曼嘴里说的器皿，我在你房间的隐蔽处藏了好多好多书，你，一定要看啊。”
说到最后，他声音都在颤抖。
一滴泪水坠在他的长睫毛上，贺青岩用手用力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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