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过了半个月,极乐膏一案的主犯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余下其他的,大多打了板子,送回了家里。
宋怀安和戚明风是个例外,极乐膏案的主犯供述,戚明风不仅买了大量极乐膏,还买了不少其余腌臜禁药,桩桩件件落下来,叫内行厂奏明圣上,从重处罚。
于是戚明风断了一条腿,发配边疆充军去了。
至于宋怀安,他先前逼死良家少女的事情被一并审理,褫夺了功名后又被判了八十大板,最终戴着枷锁流放三千里去了。
宋怀安虽说只是庄户人家,可是靠着程恒给的银子也是花天酒地的,身子早已经虚空了,八十大板几乎要掉他一条命,叫内行厂的人拉起来灌了一碗药下去,醒来时便已经不能张口说话了。
这消息传开也快,那时元玉婉已经收到了婚书,退了婚,可到底几个人都知道,她与宋怀安订过亲。
宝儿和福儿怕元玉婉还念着和宋怀安的旧情,倒是说了许多新鲜闲话给她听了解闷。她倒的的确确不想着宋怀安了,只恨自己从前识人不清,和这样的腌臜货有了纠缠。
可她又多思,心想明明这事情程恒也有份,却为何案子结了,与程家毫无关系。
况且那日程恒口口声声说要来家里提亲,如今过了半个月,倒也没了声响。
她心里有些乱,程恒帮宋怀安掩盖人命案子,她只觉后背发冷,深知程恒已然不是当年的宋怀远。
可是要她短短几日,就要将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的白月光忘却干净,她也真真做不到。
想多了又要烦,元玉婉低下头,翻了翻院子里铺开来的野花。
再过几日京中有灯会,这样的灯会上多的是青年男女,都爱买个小玩意儿。元玉婉便想着支个小摊位来,卖些个香囊,赚几个零花钱。
福儿和宝儿女红好,元玉婉这方面不行,便自告奋勇去采花,开在野间的小香花,元玉婉采了来晒在院子里,干了便填进香囊。
今儿家里就她三个,钱氏先前在外头盘了个小绸缎铺子,她原是做惯了绸缎生意的,上手倒也快,只是店里没个伙计离不了人,因此白天见不到人影。
元玉婉给花翻了面,又进了厨房里。灶台上热着给钱氏的饭菜,她将东西装在篮子里,叮嘱了福儿和宝儿看家,然后就往那个小铺子去了。
钱氏刚刚送走一个买棉布的婶子,就见自己女儿扬着一张俏丽的笑脸小跑着过来了。钱氏便笑着迎出来,“我的儿,跑什么,小心摔了”。
母女两个亲热热坐下,元玉婉看着母亲吃饭,又看店面虽小,但是拾掇得干净整洁,还一股子清爽的胰子香。
她拽着钱氏的袖子撒娇,“娘,京城点心铺子最近流行吃桂花蜜子,这两天生意好,你赏女儿两个,我好去买几个尝尝什么味道”。
元玉婉在元家时是最小心谨慎的性子,向来是逆来顺受,如今在钱氏身边,倒是叫养出几分娇纵的小女儿家心气来。
钱氏掐了掐女儿的小脸,倒是比第一次在元家见时圆润了些,添了些俏生生的颜色来。
她心中叹息,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情,她的一对儿女也许就能无忧无虑在身边长大的。
钱氏扭过脸平复了一下心绪,又掏出荷包来,数出些钱给了元玉婉。
她面上佯装生气道,“都十七了,还尽贪吃甜嘴,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早已经成婚了,偏你还这样。你去买那蜜果子的时候,去那首饰铺子里也挑一挑,我前儿看见最近时兴桑叶样儿的簪子,你也买一支来,漂漂亮亮戴着”。
元玉婉应了声就往外面去了,钱氏看着女儿走远,倒也真情实感惆怅起来。
女儿已经十七,原先说好的亲事,因为遇着宋怀安这号子人,也给退了。
早上京兆尹府里的官媒小赵娘子来扯布,钱氏多贴了她一匹,拜托她若是有好人家的男儿,优先给她家女儿相看相看。
朝廷有律令,各家男女相看之后,还要专门请官府里的官媒来做见证,写文书。
钱氏于是多和小赵娘子套了几句话,就听得她说今儿中午要出去吃酒,便匆匆告辞了。
小赵娘子今儿中午就是受了戚家三太太的请,往茶楼里坐着了。
她虽然是个寻常官媒,可她亲亲的姑姑大赵娘子,可是京城里老资历的官媒了,也比旁的娘子有体面,那好几个世家的官面文书,都是请她做的见证。
李氏今日请这位大赵娘子来,为的就是那戚明风的亲事。
本朝律法规定,发配充军的犯人,若没有人命案在身上,又没有留后的,可以先在家中待一月,次月再上枷锁发配。
李氏哭了一夜,便也无可奈何,如今这个儿子算是废了。她一边请了大夫替自己调养身子,好再次生养孩子,一边请了官媒来,想抓紧把戚明风的婚事给解决了。
好歹留下个孩子呢,总不要叫她们三房绝后了。
大赵娘子吃着李氏的酒肴,心里倒是很为难的。
从前这位戚家六少爷得意时,可是有不少的世家大族都找过她,要她帮忙上门说说相看一下,那时这位李氏可是很倨傲的,谁来也看不上。
如今这六少爷彻底废了,成了罪人,她倒是急了,可又有谁家女儿愿意跳这个火坑。
大赵娘子想了想,估计只剩下那家里贫寒的,或是自身有缺陷找不到人家的,才愿意入他戚明风的门了。
李氏倒是已经将人选想好,她翻来覆去一夜,什么世家小姐,什么贵族千金,早已经不指望。
想到天发白,李氏想到了元玉婉。正巧听说那丫头被退了婚,又已经不是官家小姐,不过一个寡妇带着的女儿,况且那又的确算个美人了。
李氏倒是没想过元玉婉会不从,戚明风如今虽说是废了,一辈子如果遇不上大赦天下,估计是回不来了。
可她戚家的家底还在,做戚家的少奶奶,富贵荣华自然也不缺,料想那元家女也不会不从,大不了多补贴些聘礼就是了。
小赵娘子听李氏说了一遭,插嘴道,“可是那开了绸缎铺的钱娘子的女儿,元家的远亲,叫元玉婉的女孩。若是她,她娘刚才还托了我,叫我给她女儿寻门好亲事呢”。
李氏一听便乐了,元玉婉果然愁嫁呢,她笑道,“就是那丫头,还请娘子帮忙说说,等娘子见证着写了文书,我家出双倍的谢媒钱”。
大赵娘子却是不语,这戚明风可是被判了充军的,谁家女儿嫁进来只为留个后,她倒是不觉得人家女儿会给了这样的男子,但看小赵娘子跃跃欲试,倒也不做阻拦了。
元玉婉那边却不知道小赵娘子已经往她家里来,她只顾着去铺子里买桂花蜜子,尝着滋味不错,又多买了些,还买了几样酥饼,给福儿宝儿带回去。
这一来二去,剩下的钱已经不多了,旁边倒有个首饰铺子,里头有银桑叶的,有桑叶缠花的,甚至还有翡翠金镶玉的。
贵的她买不起,算来算去,只有最便宜的缠花能买了,可那支银的做工实在是可爱精巧,元玉婉看了又看,还是放下了。
她戴着那支缠花在鬓边,却也好看,显出几分伶俐来,配着她原就有的清丽可人,倒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戚肃言在茶楼二层,向下望去,正好看见她拈着桂花蜜子往嘴里送,吃得倒是开心。“是最近流行的样式吗”。
戚肃言的护卫站在一旁,立即走下去跟小二说了几句,不多时立马就有一小碟子桂花蜜子端上来。
戚肃言尝了一颗,甜腻腻的,他并不爱吃甜的,只皱着眉放回去,又想起她喜欢喝杏浆来。
到底还是小孩子,喜欢的不是冰的就是甜的。戚肃言笑了笑,叫护卫将那支银桑叶的簪子买下来。
元玉婉回了家,就见钱氏已经回来了,房中还坐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见元玉婉进来,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确实是个清婉美人,眼角眉梢别有一番风情,像是江南来的女孩子一般。
小赵娘子笑着夸了元玉婉好些,又将李氏提亲的事情详细说了。不料她话刚说完,元玉婉便皱着眉,出口回绝了。
钱氏全然不知道戚明风是个什么谁,本还想着有人来提亲正高兴着,见女儿这般抗拒,也自然不愿意认这门亲。
又听女儿说这男子是被褫夺功名充军的罪人,一股子无名火窜起来,立时就将来说亲的小赵娘子赶了出去。
元玉婉一想戚明风这个人便恶心,见钱氏关切,又想起那一日被下药的事情来。
钱氏听了,气得浑身发抖,搂着元玉婉是又哭又骂,只说下次戚家的官媒再来,只大棍子打出去,赶得远远的才好。
李氏听了小赵娘子的话,也是一股子闷气,只冷哼着骂钱氏和元玉婉不识抬举。她家里有钱,只要不图女孩家富贵,还愁找不到儿媳吗。
可话虽这么说,她在花园里散心时,听见二房的姜氏跟人闲聊,说是她去元家说了几次,元家自知教了两个没出息的儿子,多陪嫁了不少的东西呢。
李氏见姜氏得意自己便生气,待回了自己院子,又见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妖娆丫头,急匆匆从戚明风房里跑了出去。
李氏顿时气急,只翻了个白眼,再不想管这混账的事,只猛猛灌了碗大夫开的滋补药。
这混小子的事早早了解早早好,她还不如安生养着,生个儿子重新教养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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