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木小心地坐在了合欢身旁,把手里的木盘放在桌上,如失了魂魄一样眼神空洞地伸手去拿汤碗。瓷碗很烫,在碰到的一瞬寓木就缩回了手。也正是这一烫,让她回过了神。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恶念,这念头让她觉得羞愧,觉得自己卑鄙。
她苦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讽自己,一厢情愿利用了殿下的感激之情,成了太子妃还不够,竟然还妄想得到他的喜爱,甚至还为了这妄想,险些害人性命。
“我确实不能呆在这了,等回去,我们就该做个了解了。” 她心里想着。
而熟睡的合欢对这些没有丝毫的察觉,等到她醒来时,就只看到寓木笑盈盈地走向她,告诉她,殿下让准备的姜汤。
合欢的脸刹那就红透了,并把头往被窝里埋。寓木心里了然,却还要故作玩笑地打趣她,“一夜未归,你们做什么去了?”
“我带殿下去看萤火虫了,可好看了。下次我也带你去。” 合欢从被窝中探出双眼睛,眼波流转,带着些羞赧和欣喜。
“不必了,我不喜欢。你起来了就自己去找吃的吧,我还有事要忙。” 寓木说完转身走了,只在转身的瞬间,她脸上的笑意褪去,只剩哀伤。
接下来的七日,对于合欢而言,就像是从她认识宴归以来最好的七日。
第一日,合欢喝完姜汤吃完早膳后,就去找了宴归。他在案边忙着看文书,合欢就在旁边看话本,也偶尔涂涂画画。
第二日,宴归整日都在和将领们商议要事,合欢只好去伙房找寓木,并忙着忙活。只是一到吃饭的点,她就急匆匆地跑回了宴归的营帐。
第三日,宴归依然忙碌了整日,却在傍晚时分,红霞满天的时候,带着合欢牵着马沿着河岸走了许久。合欢丝毫藏不住话,把以前她爱和境安骑着马到城外玩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宴归于是又在心里记下了境安一笔账。
第四日,宴归直到深夜里才忙完,去找合欢时,却发现合欢就在营帐外等着他。于是两人躺在河边看了许久的星星。
第五日,合欢在清晨跑遍了营地,采了许多野花,精心扎成两束,放在了从伙房偷拿的本是装香料的瓦罐。一束给了寓木,一束就放在了宴归营帐外。宴归抬起帘布,看见那束色彩艳丽的野花,脸上的笑让花都逊色。
第六日,宴归清晨在合欢营帐门口放了一卷画。合欢拾起打开,瞪大了双眼抿着嘴唇红了脸。画上是她的样子,在一片星星点点布着朵朵小花的地上,她站在那里,手里捧着束花,笑着看过来。微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吹起来她的长发。明明只是墨色,合欢却似乎看出了五彩斑斓。
第七日,秦国国主到了,林谋悄悄叮嘱不要让国主看见她们,合欢和寓木都不敢走出营帐。毕竟国主肯定知道她们也在,但知道和亲眼所见不是一回事。
而这七日,寓木白日里都呆在伙房,帮着伙夫准备全营的膳食,夜里很晚才回到和合欢的营帐。她只是不想要看见合欢和殿下在一起浓情蜜意的样子。
林谋好几次在伙房看见她,前两日还打趣她问她是不是跟殿下还是合欢闹脾气了才躲着他们。只过了两日他就从宴归春风洋溢的脸上发现了不寻常,又开始变着花样来找寓木打探他们两人究竟是如何突然之间就这样情深了。
寓木总是冷冷地从林谋身边走开,说不知道。还好林谋一向说她是个冰美人,也不生气。
寓木避着合欢好几日,直到这会,她们都在营帐里不能出去。合欢絮絮叨叨地说,过几日等形势稳定了要带寓木去她家里,见她爹娘,见药铺的学徒们,哦,还有艺馆的姑娘们。合欢说到艺馆时有些小心翼翼,寓木一下被她的样子逗乐了。
寓木突然觉得自己这几日有些可笑,对他们避而不见就像是在斗气,可是他们明明也没有做错什么,这又何必呢。
况且无论他们是否相爱,合欢依然像是个妹妹一样黏着她爱护着她,宴归依然像之前一样当她是可以信任的同伴。于他们而言,自己的身份没有任何不同。只是自己别扭着罢了。
而在秦国太子府内,合欢一行人出府后,府里一下也冷清了许多。
云锦早起时发现门口窝着一只黑猫,身形圆滚皮毛柔亮。黑猫见她出门,只是懒懒地抬头看了一眼,又窝了回去,并不害怕。
云锦觉得这猫可爱,蹲下身抚着它的头顶,黑猫舒服地直蹭她。直到这时她才发觉,黑猫脖子上挂着个小木牌,刻着“芝麻”二字。云锦脑海里想起曾经合欢说过的话,“我以后一定要养只黑猫和白狗,黑的叫芝麻,白的叫米糕。”
“原来这是她的猫。” 云锦自言自语道。之后她便叫了院里的人把猫抱回去,只是不一会猫又被抱了回来。
是合欢院里的李嬷嬷抱回来的,嬷嬷说,“娘娘不在,这猫一下就往这院子里跑,是和锦妃娘娘有缘,那就劳烦娘娘先照看一段时间吧。”嬷嬷说地诚恳,云锦不好推辞,默认了。
当日,云锦也发觉,前几日总告诉她“天气炎热,还是不该出门”的嬷嬷也不拦她出门了,有时还有兴致带她到府里各处走走。
云锦以为是父亲的缘故,并没有多想。
只是有一日,她在抚琴时,一向无人光顾的院子里竟然来了客人。
嬷嬷说是府里私塾的林先生听见琴声,想见一见娘娘,云锦虽觉奇怪,也不好怠慢。来人是个年龄约莫六十,相貌带着些书生气,衣着端正,面容慈祥的男子。
林先生进到院子,礼数周全地拜见了云锦,云锦也回以敬长辈的礼数。
两人尴尬地对着站了一会后,林谋开了口。
“敢问锦妃娘娘,刚刚弹奏的是何曲?”
“是我一个邻家的婶婶教的曲子,并无名目。” 云锦如实回答。
“那婶婶,可是姓莫?” 林谋斟酌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口。他也听说了新来的娘娘和合欢时旧识,那这琴声也就都有迹可循了。
云锦不解,他为何要问这个。他不问自己来处,不问这脸上的面纱是为何,只问了这曲子。云锦也有些害怕,他能问出这话,兴许是对她的过去足够了解。
云锦攥紧了双手,抬起头看向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些情绪,却撞上他满是期盼的双眼。
“他该不会有恶意的。”云锦想道,有这样满是真诚与期盼眼神的人不会有恶意的。只是她还没开口,林谋似乎就有了答案。
“我知道了。”林谋说道。
云锦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他黯淡的眼神里满是悲伤,全然没有要加害自己或威胁自己的样子。她只好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儿女都不在身边,她还好吗?” 林先生缓缓问道。
云锦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莫婶,合欢的娘亲。云锦一时都没有去想他与莫婶什么关系,与合欢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却只是想告诉眼前这个人,似乎这样能让他的悲伤少一些。
“莫婶很好,许大夫十分疼惜她,药馆的学徒们也敬重她,艺馆的姑娘们有时写了曲子也要给她过过目,都很敬爱她。” 云锦有些急切地说道。
“那就好。” 林先生似在回答,又似在喃喃自语。
过了会,他便说打扰了便告辞了。
再后来有一日,林先生来找她,说希望有个先生去私塾教那些学童们一些音律,一时找不到先生,问云锦是否愿意。
云锦不敢擅自做主,说要等太子归来请示太子,林先生说他说了就可以作数。云锦找人打听了一些事情,也就同意了。
自此,云锦每隔一日就去私塾授课,还要细细批改课业。云锦的日子竟然也在授课和照顾黑猫间忙碌。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忙碌,她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快乐与充实。
只是每次云锦弹奏一些莫婶教的曲子,她发现林先生的神情总是会变得有些哀伤。后来,她就逐渐不弹奏那些曲目了,又开始费尽心机自己编些曲目。
秦国都城和边城都打了胜仗,整个秦国都喜气洋洋,一片和乐美好。而离国城外,气氛却开始有些紧张。
秦国国主到了离国外的营帐后,甚至都没有好好歇一顿就开始和各个大臣商议事情。
虽说宴归很相信离国献降是真心实意,但也做足了准备防着他们诈降并起兵攻打。至于其他行政事务,秦国大臣们,太子及国主多方商讨后决定不干涉离国政务分毫。
只要离国变回离郡,今后的官员任免徭役赋税等受秦国管制。而今的那些朝廷重臣,只要愿意归降,皆不动换。
秦国国主只一个要求,要离国现国主离沧自愿作为俘虏到秦国三十年,离沧欣然接受,这也比他预想的结局好了许多。
就这样,多方商定了,明日在城墙献降。秦国国主,秦国太子会亲自受降。离国国主会在,离国官员会在,离国百姓也会在。
夏日的天气阴晴不定,当夜电闪雷鸣,暴雨不歇。
在夏夜轰隆的雷声和雨声中,离沧一夜未眠。他觉得,明日该是个结局,心里却不知为何,满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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