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桉的自行车铃在楼下响了三声时，桑染正把最后一本错题本塞进书包。黎然煎蛋的香气从厨房漫出来，在晨光里酿成黏稠的蜜。
“给傅桉带一份三明治，你们路上注意安全。”黎然给桑染拿上便当袋。
“知道了妈妈，自从他玩消失回来以后，我感觉我已经失宠了，呜呜呜。”桑染拉住黎然的胳膊，头抵在肩膀，撒起娇来。
“好了好了，赶紧上学去吧。”黎然转身推住桑染的肩膀，将她送出了家门。
她抓起门口的围巾 —— 是之前傅桉送的那一条，上周被家庭阿姨熨烫过，边角还留着淡淡的水汽。
“物理公式手册给你带了。” 桑染对傅桉指了指书包，“还有我妈让给你带的三明治。”
傅桉的车筐里躺着两个保温袋，左边装着他早上烤的全麦面包，右边是给桑染带的热豆浆。
“对了，还有昨晚画的左手定则示意图放最上面了，记得看。”
市一中的红砖墙在雨后泛着冷白。
傅桉帮停自行车时，指尖擦过车座下的链条，沾了点机油。桑染递来的纸巾带着栀子花味，包装纸上印着的抱抱熊图案，和她在电玩城抓的的那只一模一样。
“考场在三楼西头，我去看了座位表，咱们五个分别在四个教室。” 桑染边走边说。
考前点名时，桑染答 “到” 的尾音微微上扬，像物理课本里的简谐振动曲线。而在桑染身后第三排，周逸阳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转着钢笔划出银亮的弧光，目光黏在桑染发顶的蝴蝶结上。
监考老师分发答题卡的间隙，周逸阳看见她从笔袋里掏出支带着玉桂狗娃娃的中性笔 —— 是高一暴雨夜在便利店，傅桉用兼职工资给她买的生日礼物，此刻却被周逸阳前倾的身子挡住大半，那人的手臂几乎要越过课桌，像是要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考场里空气凝滞，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紧张的神经。
两校联考，气氛肃杀得如同战场。
语文试卷上的墨香混着考场上凝滞的空气漫上来时，傅桉握着笔的手悬在 “同行的人” 作文题上方。秒针划过九点三十分刻度的瞬间，窗外枯枝上的麻雀突然振翅，扑棱声惊碎满室寂静。
恍惚间，今晨地上的画面与草稿纸的力学公式重叠 —— 桑染单脚撑住打滑的自行车，发梢垂落的雪粒簌簌坠地，她弯腰捡起准考证时，车轮在被大雨洗礼的路面划出的弧线，竟与物理试卷上抛物线轨迹分毫不差。
监考老师收完卷子，周南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走廊尽头的考场。桑染接过她递来的巧克力，还残留着体温，阳光下，锡箔纸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古文翻译第三题有通假字，‘属’通‘嘱’，我差一点就圈错了，打铃前的两分钟幸好看到了。”
说话间，傅桉等人也走了过来。
没想到的是，周逸阳也朝这边走了过来，站定到桑染的面前。
“你好，我是梧桐二中的周逸阳。考试时我在你后坐，看到了你的名字，之前就听说永安一高的年级第一是一个女生，很厉害。方便认识一下吗？”说完，周逸阳朝桑染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桑染，很高兴认识你。我也听说过你，梧桐一高的大神。”桑染回握了过去。
“过奖过奖，我们方便加一个联系方式吗？有机会我们切磋一下？”
“好啊，当然可以，还望到时候手下留情一些。”桑染半开玩笑是的回了过去。
“那我们到时候联系。我就先走了，下午加油。”
“好的，你也是。”
说罢，周逸阳便离开了。
“他就是周逸阳啊！！！”周逸阳离开后周南汐激动的说。
“嗯？他怎么了？”桑染和周大鹏异口同声地问。
“梧桐二中的学霸，也是常年位居第一，据说长得超级帅，妥妥一枚理工男。没想到见到真人，这颜值，不出道可惜了。”周南汐遗憾的摇了摇头。
“好了，万一以后人就想要出道了呢。”
“也是，那我指定要给他当后援会会长。”
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的铃声响起时，桑染的笔帽在桌面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傅桉收拾文具时，发现她在文具袋里塞来的纸条：“巷口馄饨摊今天有荠菜馅，周大鹏说吃了能提神。” 字迹末尾画着五个并肩的小人，最左边那个戴着围巾，旁边那个扎着马尾，中间哪个齐耳短发，右边哪个衣服搭在肩膀，最右边那个带着边框眼镜。
走出教学楼，夕阳把几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教学楼的墙面上晃悠。傅桉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在自己口袋里塞的煮鸡蛋，蛋壳上画着的铁皮青蛙，正对着桑染卫生纸上的抱抱熊笑。
桥下的水面里，能看见游弋的小鱼，像极了他们此刻心里悄悄游动的欢喜。
自行车铃在暮色里叮铃作响，桑染的声音混着风飘过来：“周末去我家复习吧，我妈说让你去吃饭，说你好久没来了，干儿子比亲闺女都重要了，哎。对了，我买新烤的蔓越莓饼干，比你之前买的那家还脆。”
“好。我也馋干妈做的糖醋排骨了。”其实傅桉知道，黎然让去吃饭的原因，那几天让黎然也跟着担心了。
脚下的踏板转得更快，围巾末端，沾了点她掉落的发丝 —— 是浅棕色的，和物理课本里夹着的银杏叶经脉同色。
永安一高校门口的香樟树下，周逸阳走到荣誉榜的面前，拍下了一张照片，又将与荣誉榜的合照设置为了屏保。渐渐走到了 “高三（一）班” 的指示牌旁。
他突然觉得，这场联考不仅是对知识的检验，更是对......
傍晚的巷口，暮色四合。老旧的馄饨摊支着昏黄的灯泡，成了这片灰暗里唯一温暖的光源。煤炉正冒着青灰色的烟，在暮色里缠成细细的线。铁皮锅架在红砖垒的灶上，火苗舔着锅底，把水烧得咕嘟作响，翻出的白花溅在炉壁上。蒸腾的热气混着猪油和虾皮的香气，驱散了些许深秋的寒意。
“老板，多加醋。” 桑染把筷子递进傅桉手里，竹筷尾端的毛刺蹭过掌心。路灯的光晕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自己的碗里堆着满满的虾皮，汤匙搅开馄饨时，露出里面嫩绿色的荠菜馅，像把春天裹进了薄皮里。
“啊——终于活过来了！”周大鹏把最后一口汤灌下去，满足地拍着肚子，空碗往油腻腻的小桌上一墩，“老板！再来一碗！加辣！”
周南汐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周大鹏你是猪吗？第二碗了！”
“考完试饿死了好吗！”周大鹏理直气壮。
隔壁桌的初中生约莫着也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考试，在对答案，政治选择题的争论声混着煤炉的噼啪响，傅桉突然想起母亲说 “人间烟火最养人”，此刻摊前飘起的蒸汽里，确实藏着种让人安心的暖。
第二碗馄饨被老板娘放到桌上时，周大鹏随即又压低声音，
眼睛发亮地看向桑染和江一楠，“来来来，我们也来对答案！物理最后那道变态大题，小满，一楠，你们最后算出来加速度是多少？是不是2.5 m/s??？我算了三遍！”
江一楠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掏出草稿纸：“我用了动能定理和动量守恒联立，结果也是2.5。桑染呢？”
桑染把筷子放在碗边，点了点头：“嗯，一样。” 桑染小口吃着馄饨，碗里的热气让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随即又说：“我也是2.5，不过中间步骤用了……”
“太好了！稳了稳了！”周大鹏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当响，“我就说嘛！我们小分队有你们两个大神在，所向披靡！这次联考排名出来，我指定能进前300了....”周大鹏的豪言壮语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
昏黄的光晕边缘，巷口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
周逸阳。
周逸阳的身影晃过摊前的路灯时，桑染正把最后一个馄饨塞进嘴里。昏黄的灯光把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长，篮球在僵硬的地面拍得咚咚响，像在敲着某种的节拍。
他穿着隔壁重点高中的校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与这烟火缭绕、油腻嘈杂的小巷格格不入。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袋里，身姿挺拔得像一棵冷杉。
暮色模糊了他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在灯光和阴影的交界处，却亮得惊人，像蛰伏的兽瞳，精准地锁定了馄饨摊前这小小一隅的温暖——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桑染。
周南汐下意识地往周大鹏身边缩了缩，周大鹏脸上的兴奋瞬间被警惕和敌意取代，像炸毛的刺猬。江一楠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而锐利，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周逸阳那目光像冰冷的蛇信子，舔舐过皮肤，带来一阵不适的战栗。
他动了。
运动鞋踩在潮湿的青石板路上，发出清晰、沉稳、甚至带着某种韵律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近。昏黄的灯光终于完全照亮了他的脸。英俊的五官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噙着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似笑非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
他径直走到他们的小桌旁。
“桑染同学，”他的声音响起，清冽，平静，却像冰锥敲击着紧绷的空气，“物理压轴题，加速度答案，是2.5 m/s??吗？”
他的问题突兀至极，仿佛他只是路过，碰巧来对个答案。
“周大神你也需要对答案啊？！”这一下给周南汐刚送到嘴边的混沌移了过来。
“当然，我也不能确保每道题都对。下次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这个称呼太见外了。”说话的间隙，那双眼睛却未离开，紧紧盯着桑染，仿佛她的答案、她的反应，都是他早已设定好的剧本里必须上演的一幕。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馄饨的热气还在袅袅上升，却再也驱不散这骤然降临的、令人窒息的寒意。情敌的突然出现，将这考后片刻的轻松温暖，彻底碾碎。
“一起吃点吗？”江一楠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混沌。
“不了，你们吃吧。我还有事儿，下次有机会了吧。”
“行，下次保证让你吃得够味。”周大鹏对周逸阳说。
馄饨摊的煤炉吞吐最后几缕火星，青灰色烟霭在暮色里洇成水墨。傅桉啊提起桑染的书包，指腹触到侧袋鼓出的弧度，隔着粗粝帆布传来绵密的暖意。铁皮锅里残存的热气正化作细小气泡，咕嘟着消失在结霜的水面。结冰的石板路上，五双帆布鞋的脚印深浅交叠，蜿蜒成一串未竟的省略号。
走到桑染家楼下。
楼前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枝桠上挂着的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晃，是去年春节桑染妈妈挂的，流苏扫过积着薄雪的车棚顶，簌簌落下细小的雪粒。
“回去吧。” 傅桉把书包递给她，拉链头的龙虾吊坠在灯光下闪着粉白的光。
他脚边雨水坑映出两人并肩站立的影子，像幅被拉长的剪影画。桑染接过书包时，手指擦过他的手背，像片羽毛轻轻扫过，留下微痒的触感。
三楼的窗户突然推开，桑染妈妈探出头来，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乱晃。
“小桉也上来坐坐？” 她手里握着窗帘，“家里阿姨刚烤了蛋挞，热乎着呢。” 窗台上的绿萝垂下来，叶片上的水珠在灯光里亮晶晶的，顺着藤蔓滴落在楼下的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不了干妈，我回家了。” 傅桉往后退了半步。
桑染正要转身，单元楼的大门突然被推开。黎然裹着驼色围巾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个便当袋：“小桉，里面是家里阿姨刚烤好的蛋挞，还有一些点心，都是你们爱吃的。” 她把便当袋往傅桉手里递，桶身上的玉桂狗图案沾着点水汽，“还有啊，小桉，周末来家里吃饭，让你干爸给你做他最拿手的红烧肉。”
黎然说完捏了捏傅桉的胳膊，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小桉变了，变得跟我们都不亲近了。
“好的干妈，你们先回去吧，夜里凉，边上说不定还有一写狗仔。”
“好，那你到家了跟我们说一声。你不在家里住了，一个人也要小心。”
傅桉点了点头。
往回走的路上，他摸出一个热乎的蛋挞，没有鸡蛋，只有牛奶的甜香在嘴里散开，和刚才馄饨摊的醋香混在一起，像把所有温暖的味道都装进了心里。
路过桥边时，水面反射着月亮的清辉，像块巨大的银镜，映出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和远处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连在了一起。
他知道，这个周末会有红烧肉的香气，会有试吃松鼠鳜鱼的期待，更会有短暂的属于“家”的温暖。
高三的日子像条漫长的隧道，但此刻他能看到前方的光，那光里有食物的香气，有“亲人”的笑脸，还有那个会给他画青蛙批注的女孩，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像这渐暖的天气，像这即将到来的春天。
情敌出现了？！！！！！！！男女主是否能不被影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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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联考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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