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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莫怨松风

玉李小心翼翼地用盐水来洗芝月的额角,糊住伤口的血被冲开了,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她手抖了一下,低睫看了看姑娘微皱着的眉头,姑娘的眼睛里晃动着一些微弱易散的情绪,对上玉李的眼神了,那些情绪就消散了。

“不疼的。”芝月轻声地说,像在阻止玉李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她拽着玉李的衣袖晃了晃,有些卖乖的意味,“砸过来的那一瞬间很疼,一路走回来,就没什么感觉了。”

玉李用手背抹去了眼泪,转身放下了盛盐水的盘儿,她往外喊了一声,外院的小丫头香扇就打了帘进来了。

“才刚外院的崔四裹来了,说满城的大夫都叫北镇抚司请去了,姑娘且忍一时,明儿早晨说不得大夫就来了。”

“真是浑说!”玉李气得手直抖,向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北镇抚司是折磨坏了多少人,才能把全城的跌打大夫都包圆了?打量着我们家姑娘寄人篱下,扯个谎就糊过去了?真是好一副算计。”

香扇局促地站在门边上,她是府里统一拨派来撒扫的小丫头,如今只得十三岁,还有双稚气的眼眸。

“姑娘,奴婢看养花的桃露弄了几块黄蜡摆着,我去掰点过来?”

她说掰的时候,神情有点鬼祟,芝月常受外伤,知道黄蜡化开能定痛解毒,此时听了,就叫玉李拿几两碎银子给她。

“……一二钱的分量就好。”

香扇犹豫了下,把银子接了就往院子外去了。

她同桃露都是院子里的丫头,平日里处得极好,就着一路的地灯摸到了花园子里,桃露正收拾剪子、花材,见香扇来了就拉着她坐在棚子里说话。

“这时候怎么来了?管洒扫的老婆子又给你气受了?”

“哪能啊,天一黑她就睡下了。”香扇把碎银子散进桃露的手心里,把三姑娘受伤的事略略说了一下,“三姑娘的额头生的多好啊,留一道疤可怎么好。”

桃露把碎银子又拍回香扇的手,转头就去棚子里拿黄蜡,痛痛快快地掰了好几块给香扇。

“都是我平日里攒下来的,不过费点闲功夫罢了。不要三姑娘的钱。”

香扇知道桃露的性子,也就把碎银子收了起来,努努嘴,“别看牢里那位爷是个纨绔,可疼起人来一点都不掺假,若是他在,三姑娘可受不得一点委屈。”

桃露知道她说的是谁,推了她一把,叫她别说了,“……下了大狱的人,可别再提了,没得给三姑娘招祸。”

香扇知道深浅,赶忙拿了黄蜡走了。

桃露看着香扇瘦瘦小小的背影,在夜色里隐没了,少不得在心里感慨几句。

三姑娘从前可没这么窘迫。

当年姑娘刚从苏州进京,来到崔府的时候,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脚上踩的,每一样都是府里人没见过的好东西,珍珠纱、重莲绫,松香色的软烟罗……这些衣料的名字,全是从三姑娘的丫头那里听来的。

头面首饰更是成篇连套,足足装了四五个檀木箱子,那时候听几个内院的丫头们说,二姑娘的首饰,每日不重样的戴,都能带大几十年。

谁能想到不过才短短五六年,三姑娘就成了如今这个每日里穿着旧衣裳,浑身上下连个亮光都没有的惨淡模样。

桃露从前受过三姑娘的恩惠,知道她与自己虽有主仆之分,可都是一样的苦命人,心里不免为她感到难过。

这厢桃露在夜风里感慨了一番,仍旧回棚子里睡,冷风冷露的过了一宿,到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推开了棚子门,一眼瞧见养着茉莉花枝儿的瓦盆下面,搁了个荷包,打开一瞧,是二两碎银子,免不得鼻头一酸,也不知是晨风吹的,还是心里悄悄生出了些酸涩。

再早些时候,夜还深着,银闸胡同的尽头,悬挂着北镇抚司铭牌的大门上,铸铁的兽面狰狞,獠牙向外吐出来,像在怒吼,也像在恐吓着流连的幽魂。

箭窗里有昏暗的光,照出戍卫士兵的样子,在高高耸立的灰墙上时隐时现,该是随时观察墙下的动静。

缇骑们带着满城拉回来的大夫,从西侧门进去,为首的校尉名叫冯天格,他翻身下马,同后一批进来的同僚葛昌打了个招呼,俩人目送着所有的大夫进去,紧张过后,少不得低声聊上几句。

“你也迟了?”

“可不是,大半夜的,叫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家丁给耽搁了,一声说着家里有人受了外伤,务必要请个外科大夫回去。”

冯天格惊讶道,“可是个黑脸小个子,眼睛往耳朵后边长?”

葛昌说是,冯天格了然道,“我是在不远的箭杆胡同撞上的,京师衙门里登记的一个姓张的大夫在那里开医馆。那黑小子拉着张大夫就要去,叫我给拦下了。”

冯天格在京城的官场上也纵横了十几年,颇有一些背景,此时免不得说起秘辛来,“是银闸胡同的崔府上,有人受了伤,听话音像是府上的小姐,估摸着是不是伤到了脸上,怕留了疤破相,才火急火燎地找大夫。”

此时二人没了要务,越发放松,葛昌也是出身京城的富户,是听说过这一户人家的,此时就来了兴趣。

“听说那一家风波不断,这几年才消停下来……”

“可不是!死得死,关得关,名声都败尽了……”冯天格的声音小去,手肘撞了撞葛昌,极小声地提醒着,“千户来了。”

常千户常小山,是缇帅的心腹,他天生了一副青白色皮肤,眼睛又生得狭长,再加上身形细弱,很难想象他曾经也是个叱咤疆场的武将。

常常有人错认他是宫里出身的太监,喊一声公公,他倒也不发作,只把两边的嘴角捺下去,一副不死不活听天由命的样子。

“二更不至,耽误性命,本千户不听解释,你二人各自去领五杖军棍。”

冯天格与葛昌不敢分辨,拱手而去。

常小山耳力极好,方才已将二人闲谈的话听了个七八成,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挥手叫人熄灭青墙上的灯火。

“……把舌头重新安回去不大容易,接个断手、断脚却是易事。叫里头人轻点下手,免得惊扰了左近民居百姓。”

然而他的话音将落,便有哀嚎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沉闷的像从地底发出,其中蕴含的疼痛之感,叫人听了不由的胆寒。

他绕着诏狱往后去,夜色在他的身后铺排了一片暗光,他路过的每一处高窗,都有依约的哀嚎声,每一片空气里,都有铁锈味一般的血腥气。

有几声猫叫混杂在其中,声音哀绝绝的,应该是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崽子。

常小山走到一扇暗门前矮身钻了进去,黑洞洞的牢口湿滑冰凉,手一触上去像在摸什么冷血的爬虫。

地道的尽头渐渐有些光亮,原来他进来的洞口不过是这一处地牢的暗道,尽处高大阔深,四角点着地灯,正中一张檀木长桌,一把雕着鸟兽的官帽椅,左右陈设不多,靠墙处摆了一架木头制的兵器架,刀枪剑戟的,左不过都是武人惯用的那些。

常小山没看见缇帅,视线向左,磨的光亮的青石砖地面上,承托了一束上方天井照下来的月光。

一只瘦骨嶙峋的猫躲在月晕的边缘处,看着地上的莲花盘踟蹰不敢上前。

莲花盘里盛了一块白色的鱼肉,拌了几粒米,对饿昏头的猫儿来说,简直是人间至味。

猫不敢吃,黑瞳仁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在微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一道柔和清净的声线响起来,叫常小山不免凝神屏息。

“它不吃,为什么?”

常小山听了,猜测地说道:“应该是怕生,怕人。”

光亮的暗处里,一道颀秀的身影直起了身,原来他靠在书架上,木头的开合挤压声过后,他的侧脸先探出来,月色就顺着他眉弓的弧度向下流淌,汇聚在眼睛里。

北镇抚司的缇帅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所以他常常板着脸,不然看人看景,看物看狗,看眼前的这只不知哪里来的猫,都带着几分温柔意味。

“那我走。”他随口说了句,就离开了书架,往离黑猫几丈远的地方走,又靠在了兵器架上,抱着膀子看那只黑猫。

常小山好像知道一点这只黑猫的来历,慢慢走近了一些,蹲下去伸出手,嘴巴嘬了起来,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这只猫,是跟着纺娘案里几个要犯的押送车过来的,算着日子也有三个月了,平日里就在墙根下捡点儿残羹冷炙,捉捉落单的鸟雀,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是不容易。”

“的确不容易,我刚看它在翻土捉虫吃。”沈墀微挑了挑眉,很有耐心的样子,“你劝劝它,有肉吃的时候就大口吃,错过了只好跟鸟雀抢食。”

也许是沈墀离它远点了,黑猫犹犹豫豫地抬起了前爪,矜持地往前探了探,最后在常小山奇怪的啧啧声里,一爪子按住了鱼肉,边嗅着边吃起来。

常小山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拱手向沈墀回禀道:“……疡医大夫共计二十七名,此刻正在狱中治伤,明晚子时由咱们出人出车,送到太平仓胡同的西官厅养伤。”

沈墀哦了一声,问起狱下的吵嚷,常小山吁了一口气,说道:“是两官厅的总兵王堂,说什么寻个大夫哪儿要这么长时间,这不是指摘咱们镇抚司办事不利嘛?几个小旗不服气,就小声辩了几句。”

他说到这儿,到底还是有些心虚,觑了一眼缇帅的神色,见他只听着,不言不动的,就有点儿慌,又补充了几句。

“……今夜的确是叫人耽误了,银闸胡同姓崔的那一家,派出个家丁,四处找外伤大夫——”

大概是更深露重,又有猫在安静进食的缘故,沈墀并没有发作。同在东安门下,他自然知道姓崔的那一家——是非之地,腌臢的窝子,从前只是名声不好,如今胆子又大了,连皇差都敢阻拦。

“小人无错,君子常过。耽误了就耽误了,不必归咎他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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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莫怨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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