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第一夜那般的暴行连着持续了十天。
连月无纪自己都觉得疲倦了,他连辱骂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愤怒都消失了,看着表情隐忍、模样凄惨的沐骁,月无纪只感觉倦怠。
和厌恶。
——执着于这样无谓的纠缠,只会让他更厌恶自己。
“十日了。”月无纪忽然道。这是这么多日以来,他头一次结束之后没有立刻离开。
沐骁的身体犹然颤抖着,皮肤滚烫得烧心,闻言骤然一僵,又缓缓放松下来。
月无纪道:“沐骁,我累了。”
沐骁猛地瞪大了眼睛。
月无纪冷冷地续道:“既然早已结束,今日纠缠又是何必。沐骁,东方骏在我心中早已是个死人。你不必再来找我,别逼我回来杀你。”
言罢,月无纪抽身而退,沐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挣扎着起身想拦住他。
可眼下的沐骁,伤口反复,高烧数日,肉眼可见的虚弱和憔悴着,哪有这样的力气?
月无纪轻易便避开了他的手,将衣服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沐骁心里恐惧以极,忙竭力爬起,仓促地套上衣裤,便追出门去。
可月无纪早已不见了踪影。
沐骁脸色铁青,大声叫来侍卫,喝责他们搜查整个皇宫,却骤闻北侧一声巨响,拔腿便向那边跑去。
赶到时,一瞬之间,沐骁甚至闪过了果然如此的念头。
一地狼藉。
他精心照料的荷花池,被月无纪击了个粉碎。
沐骁怔怔看着,眼中神采全失。
没了,就连这最后一点,无纪都不给他留下。
月无纪已下定了决心,便是决心。
离开皇宫,离开京城,但事情终究没有解决,端城的危机,应该怎么结束?
月无纪漫步在京城三十里外的北郊官道上,心中烦乱异常。
他许久不曾有这种感受了。
沐骁,东方骏,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是来是去,他总会挑乱自己的心思。
但总算,这次是他先离开。
沐骁总也该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才是。
只这一点点快意,已让月无纪心中稍微平静了一些。
心绪平定下来,五感便恢复了平日的敏锐。
月无纪的神色渐渐变得冰冷。
说了一刀两断,沐骁,你竟还敢派人来跟!
决心不再心软,月无纪猛地转身,向数丈外的树影处纵去,在阴影间隐蔽的人没料到月无纪霍然发难,连逃都不及,就被一掌劈在心脉,登时断气倒地。
解决了此人,月无纪心头怒火更炽,冷眼望向远处的虞京。
沐骁一直站在荷花池的残骸旁,泥水洇上裤脚,仍恍若未觉。
许多人来过,但都被他斥走了。皇后来过,想安慰他,沐骁只摇了摇头,让人带她回去。
他只想一个人呆着,呆在这里,弔祭他最后的执念。
风很冷,但他的心更冷。
蓦地,寒冷中,似乎蕴藏了一点肃杀。
沐骁稍稍回神,眼角余光瞥见一点寒芒,直觉危险,想要侧身,但身体早已僵立得麻木了,微微一动,便扑倒在了泥地里。
却也躲过了那夺命一剑。
似乎觉得沐骁躲得狼狈,那黑衣蒙面之人嗤笑一声,剑锋一扫,又划向沐骁的要害。
刺客!
沐骁迅速清醒过来。
这是要刺杀虞国皇帝的刺客!
会是谁?
端城,昌国,还是朝中什么人?
眼下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他是虞国之主,一国之君,无论如何,不能枉死在这里!
之前十日,他是鬼迷心窍了,怎能如此任性?
沐骁一面自责,一面挣扎着翻滚起身,可被折磨了这么多日,这身体终究虚弱,他跌跌撞撞地避开一击必杀,却没躲过接踵而来的第二剑。
勉强避开了要害,沐骁忍痛退开两步,侧身躲开那人毫不犹疑拔剑而出后接续刺来的第三剑,又在背后被狠狠划开一道口子。
所有的侍卫都被他喝走了,距离最近的也听不到他的呼救,随身的佩剑也不在身边……此人的功夫虽只与他仿佛,但此刻他体虚气弱,赤手空拳,又失先机,如何能敌?
只能狼狈逃命罢了。
疼痛和失血叫他手脚虚软,使不上力,沐骁连滚带爬地躲避着,却又连中两剑。
他只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流血,一身锦缎早已被染成血色。
不能,不能死。
沐骁只有这一个念头。
对方似乎也不欲再求一击毙命,除了最开始的几剑对着要害,后来竟是不顾准头,只要能刺中沐骁的,他都要划出一道伤口来,甚至还着意控制着沐骁躲避的方向,就迫他在这空无侍卫的园中绕圈子。
沐骁跌跌撞撞地逃着,身体在迅速失温,蓦地一阵晕眩袭来,不由跪倒在地。
糟了。
沐骁挣扎着向前爬了两步,可剑锋已在身后——
“铛”的一声,长剑寸断。
沐骁心头猛地一跳,扭头看去,背对他而立的,竟是月无纪。
月无纪也没想到自己回来找沐骁了账,竟被他人捷足先登。
原本,他是回来杀沐骁的。
但不知为何,看沐骁被人狼狈追杀,眼见逼命要死,他竟忍不住出手相救了。
将对方的剑打断,月无纪微微皱了皱眉。
那剑柄上的记号,他很熟悉。
一个多瓣莲花。
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水月阁。
月无纪的神色愈发冷酷,连身周的风都变得锐利起来。
对面的黑衣人稍稍退了一步,看得出来,月无纪是真的动怒了。要在盛怒的月无纪手下活命,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或许有人可以让他分神。
黑衣人猛地后退,手中暗伏的金钱镖却已出手,凌空绕了半圈,对着的却是沐骁。
月无纪要怎么选?杀他,沐骁必死;若去拦截那支镖,他就有一线生机。
但月无纪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然后退了一步,将金钱镖牢牢夹在指间。
黑衣人冷笑一声,消失在树影之间。
月无纪垂头去看沐骁,沐骁正挣扎着握他的手。
他满手都是泥泞,但月无纪却没留意。
沐骁低低道:“带我……走……别……被人……发现……”
这是出于虞国皇帝之身份的考虑,月无纪心知肚明,但看着沐骁泥水裹着血水的狼狈模样,他终究安不了心。
月无纪不得不面对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己,他还是,不想让沐骁死。
不死也可以,失踪也是一样。
这念头一闪而过,月无纪抱起沐骁,向宫外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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