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个图腾。”
叶知临指尖轻轻拂过黑石上的纹路,抿着嘴思索片刻——往日在宗门藏书阁翻到的杂记里,草原部落多以狼、鹿为图腾,祈求与天地共鸣;在这海岛上,图腾与鱼飞鸟相似,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周遭或许还有类似的。”李宴舟蹲下身,指尖叩了叩黑石,石质坚硬,敲起来竟隐隐带了些金属的闷响。图腾不可能自己生成,必然有什么人将其刻画下来。画下图腾,为的不过是祈求上天保佑,但留在这荒无人烟的戈壁,应该是为了当路标之用。或许这里曾经不是荒漠,那就是城池或者村庄,必然会有图腾群作为祭祀之用。总之,无论是何缘由,都绝对不会只有一块。
几人当即四散开来,踩着滚烫的沙砾搜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月明就在不远处的沙丘后喊了一声:“这儿还有一块!”众人循声望去,那黑石与先前那块一般无二——翅膀占据整块石头,中间有一条小鱼。
循着一个个散落的图腾标识往前走,那远处的“黑石”轮廓渐渐清晰。越走近,越觉其宏伟——哪是什么石头,分明是一座由黑色石头砌成的城墙,墙体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在夕阳下泛着幽冷的光,竟与他们找到的小图腾如出一辙。
“我的祖师爷!这岛上居然有座城?”月明伸手摸了摸城墙,触手冰凉,与周遭戈壁的酷热格格不入,“看这城墙厚度,怕是能抵得住千军万马。”
“可这城太静了。”李宴舟绕着城墙走了几步,眉头紧锁,“如此高耸的城墙,却连个守卫都没有。敌台上空空如也,连弓弩的痕迹都没有。”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紧闭的城门上,“再者,这才巳时过半,城门就关得死死的,寻常城池哪会这样?”最诡异的是,他的神识一碰到城墙就被弹了回来,仿佛有层无形的屏障将整座城裹在其中。
“说再多也没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青明说着,竟径直走向城门。
那城门高约六丈,宽足有三丈,门板上雕刻着繁复的海浪纹,看着重逾千斤,他却只轻轻一推,门板就“吱呀”一声缓缓开了道缝,露出里面隐约的景象。
众人皆是一惊——这等厚重的城门,怎会如此轻易就被推开?
犹豫着,还是踏入了城门,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叶知临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了。眼前既没有阴森诡谲的恐怖,也没有波涛汹涌的浪花,竟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穿粗布衣裳的百姓提着菜篮往来穿梭,甚至还有孩童拿着糖人追逐嬉闹,活脱脱一座寻常城池的模样。
“嘶——疼!”月明猝不及防被人捏了把胳膊,疼得他差点跳起来,扭头一看,罪魁祸首陈星岩正一脸认真地盯着他。
“不是错觉,也不是梦。”陈星岩悻悻地收回手,他实在太震惊了,“这城……是真的。”
“陈星岩,你敢对天发誓不是故意掐我?”月明捂着胳膊瞪他,眼里却没多少火气——眼前的景象太过离奇,连生气都忘了。
陈星岩眨了眨眼,实诚地回了句“不敢”。
月明被他噎了一下,反倒笑了,揉着胳膊往前走去。
青苑默默收回了凝聚在掌心的灵力,目光扫过街边包子铺蒸腾的热气、绸缎庄挂着的鲜亮布料,眉头却皱得更紧——这一切太过真实,真实得像个精心编织的网。
“诸位留意脚下!”忽然有车队从身旁经过,赶车的老汉扬着鞭子吆喝,车上堆满了陶罐,晃悠着往城外去。
陈星岩下意识侧身避让,目光却猛地一顿——身后的城门不知何时竟敞开了,门口站着几名披甲的侍卫,正仔细检查着出城商人的路引。方才他们进来时,明明连个守卫的影子都没有。那带头的商人像是赶路累了,正扭着脖子捶腰,动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这到底是……”李宴舟也懵了,若不是叶知临还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他都要怀疑先前在戈壁上的遭遇是场幻梦。
“我去跟着那车队看看。”青苑低声说了句,身影一晃,便悄无声息地缀了上去。
月明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一个卖胭脂的小摊前,对着摊主笑得一脸灿烂:“小姐姐,你这胭脂颜色真鲜亮,我想给阿姐挑一盒。”
阿姐又一次出现,陈星岩挑了挑眉,他倒是有些好奇刘家是不是真的有一个这样的“阿姐”。
那摊主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见他模样周正,也笑着应道:“小公子眼光真好,这盒‘醉春红’最是衬年轻姑娘。”
月明接过胭脂瓶,故作惋惜道:“可惜我阿姐没来这云锦城,不然定要让她试试。”
“公子怕是记错了,这里是月泷城呢。”姑娘掩唇轻笑,“云锦城离这儿可远着呢。”
“瞧我这记性。”月明打了个哈哈,心里却不甚明了。
“月泷城?”陈星岩刚要上前,听到这名字脚步就是一顿。他翻遍脑海里的典籍,也没听过这号城池。
叶知临也皱起了小脸:“书上没记载过这座城。要么是太过偏远,要么……”他没说下去,但众人都懂——这城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眼前的一切只是幻境。
“能布出这么大的幻境,布阵之人的修为必定深不可测。”李宴舟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房屋,心中沉甸甸的。这城池一眼望不到边际,光是维持这样的幻境,耗费的灵力就难以想象。
青明始终没说话,只是抿着唇往前走,眸光在人群中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他忽然停在一家铁匠铺前,看着铁匠挥锤打铁,火星溅在地上,竟带着灼热的温度。
众人一路穿过主街,选了家临河的茶馆坐下。店小二麻利地沏上茶,还笑着问他们是不是外地来的商人,热情得无可挑剔。
“方才与百姓闲聊,言行举止都没什么异常。”李宴舟端起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眉头却没松开,“他们甚至能说出月泷城周边的村镇,听着毫无破绽。”
“我倒觉得像座神仙城。”月明干掉一碗茶,咂咂嘴道,“方才那胭脂铺的姑娘说,这里的人世代自给自足,不知有帝王,也不知有年号,没有人盘剥,为自己活着,活得倒自在。”
“可若真是寻常城池,何必用结界裹着?”陈星岩环顾四周,茶客们或谈笑风生,或低头算账,神态各异,却偏偏让他觉得少了点什么——是了,少了凡人该有的生老病死的气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平和,像被精心设定好的。
“青苑回来了。”叶知临忽然开口。
众人抬头,只见青苑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陈星岩顺手给他倒了杯凉茶,他愣了一下,低声道了句“谢谢”,随即沉声道:“我跟着出城的车队走了不远,就在一片密林里迷了路,再回头时,竟又从另一条街道走进了城。那车队……凭空消失了。”
“消失了?”李宴舟心头一震,“你的意思是,这城根本出不去?”
叶知临小脸一白:“那我们岂不是被困住了?”
这话一出,茶馆里瞬间鸦雀无声。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他们试过用传送阵、通明鉴,甚至月明还掏出了墨云笺,可所有能与外界联系的法子都失灵了。传讯的符纸刚飞出门,就像撞在无形的墙上,“啪”地掉在地上,燃成了灰烬。
“现在怎么办?”月明看着地上的符灰,难得没了往日的跳脱。
李宴舟深吸一口气,率先冷静下来:“先分析一下,这里可能是什么地方。”
“要么是结界,要么是阵法。”陈星岩接话道,“若是后者,找到阵眼就能破。”
“没错。”李宴舟点头,“无论是结界还是阵法,总有其源头。”
青苑也缓缓点头:“关键是找到阵眼在哪。”
“可阵眼在哪里?”叶知临瘪了瘪嘴。
李宴舟看向众人,“寻常阵法的阵眼,往往是灵力最浓郁之处。”
“话说得简单,上下嘴唇一碰就是了。”青明略带阴沉的声音传来,冰了众人一下,“我们现在都感受不到灵力。”
这也是个问题。
“嗐,管它简单复杂,城里这么多人,一个个问过去总能找到线索!”月明一挥手,又恢复了些往日的劲头。
当下决定两人一组,分散探查。陈星岩和月明一组,专找街边摊贩闲聊。卖菜的阿婆拉着他们说家里的鸡下了多少蛋,修鞋的老汉讲他年轻时出海的经历,絮絮叨叨全是家长里短,听得两人昏昏欲睡。
“听着都挺正常,可就是不对劲。”陈星岩打了个哈欠,手里还捏着阿婆塞给他的两个脆枣。
月明从怀里掏出一根冰糖葫芦,递了过去:“尝尝?酸溜溜的提神。”
陈星岩接过来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漫开,倒真驱散了些沉闷:“你还有闲心买这个。”
“不然怎么办?车到山前必有路嘛。跟你说个秘密,我小时候,有神仙给我算过命,说我这辈子是不愁吃喝的神仙命格。”月明舔了口糖葫芦,眼睛却在人群里打转。
什么神仙有那闲工夫给人算命?
陈星岩暗自嘟囔着,还是由着他在那胡说八道了。
另一边,李宴舟带着叶知临走在街上。他年长叶知临几岁,如今已然是七尺高,比叶知临高上一倍。本是拉着叶知临的手的,但是时间一久,叶知临抬得胳膊发酸,便改成了拽着他的衣角,远远看上去,倒像是兄长领着自家小弟。
叶知临本就生得可爱,因着修炼的缘故,周身常年萦绕着淡淡的灵气,更显得粉雕玉琢。一路上不知引来了多少目光,卖布老虎的大婶塞了个玩偶给他,卖桂花酥的小贩非要他尝两块,走到半条街时,他怀里已经堆了一堆零食玩具。
“……”
李宴舟看着他鼓囊囊的衣襟,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帮他拿过布老虎和拨浪鼓。
叶知临腾出了手,拿着蜜饯咬了一口,甜甜的味道让他眯起双眼,余光扫到李宴舟那边,觉得他颇为辛苦,便举着块糖豆包递给他:“李兄,你也尝尝,甜的。”
李宴舟拒绝了几句,叶知临踮着脚一甩灵力塞进了他嘴里。
李宴舟又是一阵无语,只得咽下去。叶知临见他吃了,心情更好,脚下步子轻快更多。
最微妙的要数青明和青苑一组。往日里青明总以青苑为傲,这次同行却极少交谈,气氛沉闷得很。此刻并肩走在巷子里,青明更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让一让!让一让!”
身后传来吆喝声,一辆牛车满载着水桶晃晃悠悠过来,车轴发出“吱呀”的响声。青苑瞧了一眼,那车夫想多赚一些,又在车身上搭了扁担,扁担上挂着水桶,几乎把整条街道占去了。
青明像是没听见,依旧往前走。青苑眉头一皱,见他走神严重,只得伸手将他往旁边一拉。
青明猝不及防,险些撞上青苑,他忙稳住脚步,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这让他又有些恍惚。他猛地抬头,正对上那只拉着他胳膊的手,手指白皙修长,指尖因常年练剑带着薄茧,却比许多女弟子的手还要好看。那双手,他不是第一次见了,每次见都能欣赏上好久。
“走路看路。”
青苑松开手,眉头微蹙,语气平淡,却让青明莫名觉得那皱眉里藏着几分厌恶。
他慌忙后退一步,下意识甩开了他的手。怔了片刻,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干脆转身快步往前走,像是在逃避什么。
青苑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却也没多想——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破阵的线索。他理了理衣襟,快步跟了上去。
也许是方才心神乱了,青明走路颇有些横冲直撞,不小心撞到了一人。那人疼呼一声,追了上去。
“你……”
刚想说什么,那人怔了一下。
青明理也不理便迈步往前,那人还是不甘心,又追了上去。
“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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