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潇潇被这句话惊得晃过神来，她皱起眉，却惊觉其实现在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本来还想回去睡觉的。
拿着玉佩的手重新垂落下去。
“阳姑娘，在下是尚器司的。你的剑已经打好了，司长特意着我给你送过来。”那人略略抬高了声音在外面喊道。
奈何院内半晌没有回声。
青年人凝神细听，蹙起眉。没有人应声，他却是不好这么大喇喇地闯进去的，这样想着不由得臆测这位新入门的小姑娘大抵没醒。
“阳姑娘，你可已经晨起——？”
话音未落，小院的栅栏门陡然开了。
“已经晨起了，”阳潇潇闪现到院门口，笑呵呵地道，“劳驾这位师兄这么早赶过来送剑，多谢。”
青年闻言，脸上尴尬之意愈发凝滞，当即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竟多一眼也不敢看阳潇潇。
他也知道自己来的有点过分早了，其实也不是故意这么早的。还不是尚器司的看护偏要人早点送来，他一个到后勤部赚年分的，也不敢不听话，便抄了近道过来。他倒是早起的鸟儿，可他刚从北山出发时司内的人零零散散的可没起多少。
宋励书赧然地笑了笑，把剑匣往前送到潇潇的手里，道：“不劳驾不劳驾，我这人就赶的早，是我打扰师妹休息。”
阳潇潇口中道着无碍，伸手抱住檀木剑匣，臂弯倏的往下沉，略一使劲便将其抬回高度，再然后就是纹丝不动。
宋励书见她托举平稳，自觉惊讶，一时不由得表露在脸上，说：“师妹好力气。这是用特殊材质的铁铸的，听闻剑修第一把剑都是这种，以锻炼人的手臂腕力。”
哦，这剑还分把，原来不是一辈子就一柄。
“这位同门不是剑修？”
“不是，”宋励书被提醒，恍然发觉还没自我介绍，“在下神弓部宋励书，是到后勤部尚器司赚年分。”
“年分？”
“啊，阳师妹刚来不知道，北山的各文部、武部弟子每年都要到后勤部实践一个月赚年分。这也是为什么你的专属剑是由我一个神弓部弟子来送。”眼见面前的姑娘眨了眨眼睫，他又赶紧补充半句，“你们南山的弟子没这项规定，阳师妹不必担心。”
“是这样啊。”
潇潇自然领会到南北区分，心下好笑，这算是大家都很想当掌门亲传弟子的原因之一吗？可是见眼前这位不见疲态，颇有喜悦激动之意，她又觉得恐怕赚年分，一个赚字，应是与她想的苦工劳力不同。
“不知这剑怎么用？我听说剑上有玄铁槽。”
“铸剑师傅把说明书一并放在剑匣里了，打开之后，就按照纸条上写的做就行。”
宋励书悄悄抬眼，却意外发现阳潇潇两眼直直盯着什么，脸色难看。他一时怔住，也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摸摸自己的脸，不安地说：“阳师妹，你这是……”
潇潇顿了顿，换作左手单独撑着沉甸甸的檀木匣子，右手碰上自己的腰间，然后转而去拍了拍自己的衣摆。
好像在掸灰。
“没什么事，我是突然想起与我师姐约好的，等会儿要一起去宗门祠。”她施礼，一切又恢复正常，“还是多谢宋师兄特意跑来一趟。我就不远送了。”
言罢，也没管宋励书，关上院门，径直回屋去了。
“刚才是不是你在说话？”
她放下剑匣，直接从腰间宽大的白色腰带中一把扯出那枚小玉佩。它还是没有零星动静，倒是被摩擦的干干净净，变成一块儿白里透亮的物件。
“不是我，还能有谁呢？”
潇潇刚才透过院门看到远处日晷尚未到辰时，想来还有一会儿功夫。什么剑不剑的另说，她非得把它的底挖出来。
阳潇潇挑起眉。
“你说的果然是真的。除了我，谁都听不见你说话。”
玉佩在见识过这个女子的两面三刀，以及在外人面前的“慈眉善目”之后，胆子又壮起来，“行了，我不会骗你。”它倒是精准的记得在后院的最后一句话。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不能摔碎我的本体。否则——你的愿望可就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实现，你就不得不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
它知道。
紧握着玉佩的手指突然被收紧。
最后半句像重锤猛然击中她的心弦，铮然一声，潇潇被搅得心里天翻地覆，排山倒海。不过刹那间，说不清的喜悦、期盼、以及延迟滞后的急切担心像是桶冰水将人从头到脚灌了一个透心凉。
“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回去？”
“你等等，你等等。你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可惜玉佩还是玉佩，不能用表情表达它的态度。否则它定要讶异又神气地回视过去。
阳潇潇冷冷的看着玉佩——它很无语的察觉到载体上受到的压力又加重许多。
救命！这个宿主怎么这么残暴啊～一言不合就想搞破坏。
“宿主你就不能——”
“嗯？”
“好吧，时间紧张，我们直接进入正题罢。我叫小乙，是你的系统，你是我的宿主。我会给你发布一个任务，只要你在死之前完成了它，就能够返回青滁……”
“……”
敏锐感知到宿主的眸色深沉盯着它，小乙完全能够体谅她见识的贫乏——它十分称职的进行一段官方发言之后，尽量将这话拆分成容易理解的内容重复一遍。
“宿主，你叫我小乙就行，你就当我是一个，额，当我是一个给你交代任务的。就假如说我是头儿，我让你去做一件事，你只要帮我做成了，我就会给你相应的报酬。这份报酬就是让你回家。”
“那你会得到什么报酬？”阳潇潇顺其自然地问出口。
小乙却没有料到这人竟然会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是啊，这好像是它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它怎么能够知道？之前几任宿主又没有人过问这种奇怪的事。
它干巴巴回答：“我会回到总部。”
这是它要得到的，却不知道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得到的“报酬”。小乙私心里觉得跟着人类天南海北到处溜达，听一听人世间的故事也挺好的，大概或许可能比回去有意思。
“哦，你很想回到总部。”
“我……我不知道。但是，宿主您放一百个心，我是一个很称职的……系统。你只要正常完成任务，那回去的事是自然而然的，是系统设定里既定的程序。就好比你生下来就得管人叫爹叫娘一样，很顺理成章的事。我没有理由阻拦，也没有能力阻拦。
况且回总部虽然没有意思，但是能住在宽敞的培养皿里，不是很好？”
潇潇听明白它的意思，依旧皱着眉，她缓身坐下来。
它说的是既没有理由阻拦，也没有能力阻拦。其实这种事不是互惠互利的让人很难放心，可是她又能找到谁去合作。又不是去采买，这家价格协商不明白，大不了换一家，总而言之不耽误。
“我明白了。”
“你说你要我做什么？”阳潇潇不动声色出声。
小乙静静摊在桌子上——它被她放到上面。
它的口气又有点衰：“宿主，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您先听我说点儿别的更关键的问题。”
“我想跟你讲讲……”
阳潇潇正凝神细听，却听见小乙熄了声。
“你说话。”
“师妹，你这是跟谁说话呢？”
阳潇潇遥遥一听便知是慕扶婉，心道此人倒是耳目灵便，昨夜见了不过一面也不守规矩，直接进来院子。当即扯下红丝线将玉佩一甩手掖到腰间。
慕扶婉还是敲了门才进来。
“师妹，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屋里说话。不知是……”
阳潇潇冷然扯了扯嘴角。
“扶婉师姐，我在跟我的剑说话。”胡诌的话简直是信手拈来。
她指着床头的檀木剑匣微微笑道。
“这未免荒谬了，剑怎么能够说话。”慕扶婉闻言简直不可思议，青色的眉毛拧作一团。全然忘了问这剑怎么这样早送过来。
“我听说有的剑是带剑灵，便想问问它。”
“师妹，哈哈哈，你想的太多了，传闻上古神剑才会有剑灵，但那也不过是传闻罢了。你这剑是尚器司的产出，自然不会有剑灵。”
她只当她是天真的可笑。
这样的人都可以拥有命定的血脉属性，为什么她不可以。
这么一想，妍丽面孔上的平静就有点龟裂。
阳潇潇自然装作没有看见面前女子脸上明晃晃的不甘沉郁，只是点点头，便道：“我看昨夜扶婉师姐对宗门专属剑的属性很了解，虽然是有说明的字条，可我还想请教一些问题。”
一语话毕，阳潇果不其然看到对面人的脸色惨白起来。
“师妹说笑了，我一个药修，怎么能熟悉专属剑的事情，昨夜所说不过是一些人尽皆知的……走吧，我带你去永安别筑用早膳。”
“好，多谢扶婉师姐为我带路。”
潇潇并不纠缠，也不拆穿。简单梳洗，便随师姐绕了几条青石板路到达永安别筑用饭，没遇到欧阳富春、李牧升他们，倒是见到明如玉门下的朱常和边文聪，一个细瘦敏锐，一个魁梧壮实。
倒是和谐得很。
正式的掌门继位仪式定在宗门祠长明灯祀仪结束之后，掐指算来不过五六天的光景。但这种事情不肖说——在明阳宗上上下下早已经心知肚明。明如玉仅有的两个弟子的地位和待遇自然也会因他们的师父得登大典而水涨船高。
还好他们也算是有礼，相安无事见了礼——不晓得是不是听了明如玉叮嘱，那个叫边文聪的对潇潇一口一个师妹叫的热络。
天知道这么结实健硕一个大家伙跟她如此热切，多吓人。
阳潇潇微笑回了几句话，视线隐蔽瞥向坐在对面沉默寡言用膳的朱常。这个叫朱常的不简单，内力不低。那日随他师父前去营救迎接时她便注意到这人了。
这位大徒弟应当是明如玉的心腹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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