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园内脚步声响起，说话的女子声音中明显带了惊诧。
唐信正坐在园中的石桌旁小杯斟酒。刚入口不过半杯，却又不停地咳嗽起来，苍白肌肤透出一抹嫣红，衬得月光中的半张脸水光潋滟，横生艳色。
曹青寒见此场景皱起眉，却也不阻拦。
其实，平心而论，有些事也当真怪不得莹莹。她麻木地撇开视线，在心中无奈摇头。毕竟是这样一个人啊，他随便掀起眼睛瞧你一眼，你是不是都会想入非非，是不是都会有瞬息的失神。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桌旁的少年自然无处得知这位师姐的暗自腹诽。
他强忍住喉咙中的灼烧感，咽下剩下半杯，也不回头，缓了片刻轻声道：“师姐，我今天的东西都卖出去了。”
“哦？今天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就是运气好啊。”唐信狡黠地眨眨眼睛，却半句不肯多言。
他又咳嗽了两声，在空寂的园中显得格外突兀。
“我要回去睡觉了，师姐也早点休息吧。”唐信没有继续饮酒，而是收拾好桌子上的一个酒壶和一个酒杯，悠然起身。
曹青寒跨过去半步，脸上满是无奈。
“师弟啊。今天小师妹可是又来找我要人了，我搪塞几句糊弄过去了，但是你别……”
“放心吧师姐，我绝对不会跟廖师姐透露半句的。额，她这人最容易狮子大开口，我这点银子又不好挣，怎么会傻傻地分一半出去。”
唐信挑眉，打断曹青寒的话，顿了顿，还是从袖子中掏出很小一块儿银子放在桌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就当是感谢师姐为我说话。”
说完，唐信就悠悠走回了自己的那间客房。
曹青寒看着他瘦削的身影远去，也摇摇头，却还是很不客气地将桌子上一角银子收到腰间瘪瘪的钱袋里。
这样也好，也就是银子这么朴实无华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她这个师弟了。
至于师妹，唉，希望她能早点开窍。毕竟，荆山剑宗也是出了名的穷，她要是有朝一日能把眼光放在那些更加实际的东西上，才是真真的皆大欢喜。
屋内，一片黑暗。
阳潇潇刚进屋就松下了脊背上的剑，缓步走到床前，抛出手中紧紧攥着的玉佩。
雪白的衣袖割过粗糙的玉璧。
襄阳孔中映射出一个面容冷凝的少女。
冰凉的玉佩上似乎瞬间流动起点点波纹，形成圈圈颤抖的涟漪。好吧，系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畏惧宿主的，尤其是一位武力值很高的宿主。
阳潇潇却并不说话，而是低头在榻下的小格子里来回翻找。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乍然想起来什么，一把扯过拿回来的粗布袋子，在里面找到几根飘带。
那人还不算太傻，这个时候在明阳宗的地盘上卖东西也没卖颜色很鲜艳的。
但是这飘带……
潇潇恍然发现这上面扎了菱纱，应当是用来绑头发的发带。唉，先凑活用吧。
这么想着，潇潇找出一把剪刀将菱纱裁下来，露出里面绒白色的布条，又叠成三层穿进玉佩的襄阳孔中，径直系到腰间。
【宿主~】
“你终于醒了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阳潇潇不太客气的扯起唇角。
【宿主，我的使命就是要帮您完成任务，所以我不会死翘翘的。】
潇潇冷笑，提起带子，小乙系统瞬间起飞，在不着边际的空中荡起秋千。
“我很奇怪，当你被钩到桌旁边的钩子上时，你为什么不喊我？你不是说过了，你说话别人听不见。”
【这个，宿主，我可以解释。当时我很饿了，就想吃点东西。】
黑暗中的少女闻言诧异，道：“你还能吃东西，你还会觉得饿？”
【是这样的。系统也会觉得饿，但我们吃的和宿主你们人类吃的东西不同。我们要吃的是宝物的精华。在永安别筑中的大堂，有一樽千年圣物金奢蟾蜍，它的精华气息太浓了，所以我才想要留在那里吸一吸千年精华。】
你们人类？
还有宝物的精华？
阳潇潇决定放弃过度思考这种问题。只是微笑起来。
“你不怕我不来找你。”
【您一定会找到我的。】
潇潇没有否认，嘴角的笑意却不减：“那你现在吃饱了吗？”
【吃饱了。】
小乙的声音幽幽中透出几分心虚。
“你知道吗？我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需要我这个……宿主。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可我不确定你究竟想要什么。而且你实在太不乖了，所以我很不放心。”
潇潇拿起窗边烛台，点燃，然后握在手里。
【宿主，小乙也想快点把任务完成，回到总部。】
“如果任务完不成怎么办？”
系统有些迟疑。
【小乙会等待下一个人，直到任务完成。】
原来是这样。
一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如果运气好一点，就可以借助“宿主”的力量回到它的世界。如果运气不好，遇上的所有人都完不成所谓的任务，它就能留在这里，无限循环。
在潇潇看来，哪种都是一种存在的方式。
稳赚不亏。
稳赚不亏的事，她没办法。
“那我是第几个？”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稍等，小乙正在加载历史记录。】
【您是第十三位。】
小乙没有再说话。阳潇潇知道为什么会有第十三，是因为前面的十二个都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之前拆解下来的破烂的红线。
“你在这个世界多长时间了？”
【稍等，小乙正在加载系统时间。】
【三百二十七年。】
“你会死吗？”
【不会死的，宿主。】
“那这块儿玉佩已经存在三百二十七年了吗？”
【自然不是。玉佩不过是我的载体。这么多年，小乙换了很多载体。】
“如果你的载体毁了怎么办？”
阳潇潇还是问出这个问题，却突然觉得有点无聊。她随手放下蜡烛，靠在床榻边仰面躺下去，闭上眼再睁开，又看到了飘摇的床帐。
【那就再换一个载体。】
小乙不假思索回答。
床上的人将胳膊一折枕到头下，唇齿间发出一个淡淡的“嗯”。
小乙等了半晌却没有人回答。
【宿主】
它的语气里面惴惴，又疑惑。
“啊？”
潇潇抬起头，又将静静垂在衣角上的玉佩扶起来。小乙感觉到载体被高举过床上人的头顶，透过襄阳孔它甚至能看见宿主黑黝黝的眼睛。
“我还是想再问一遍，你说我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回去，这是……系统设定里既定的程序。对吗？”
【是的。】
“那太好了。”潇潇闻言很爽快的点点头。
她又坐起来了。
“那你说说白天的时候，你要跟我说的更关键的事是什么。”
小乙似乎没想到她记忆力这么好。停滞片刻调档。
【小乙先来向宿主介绍一下本系统的特性和使用方法：】
【一、本系统可以更换载体，但载体的选择需要符合特定标准。】
【二、关于本系统如何与宿主交流的问题。宿主可以通过两个途径与本系统进行沟通。其一是面对面直接对话，其二是在条件不允许时，启动备用沟通方式，即将信息记录在纸上，然后将纸条塞到襄阳孔内，系统可以自动读取纸条信息并做出回应。】
【三、系统不得以任何方式向宿主泄露前任宿主个人信息。（注：任务操作经验则无此限制）】
【四、系统必须全方位、周到细致、严格按照系统总则规定，辅助宿主完成任务。任务达成，宿主即可返回本来的世界。
温馨提示：
系统发布的任务不可更改，不可存档！
注意是不可更改，不可存档。
请宿主牢记此项规定。】
【五、为提高系统使用寿命，系统总则新添两项保养条款。其一，请宿主尽力为系统寻找精华供养，以确保系统正常运行。其二，请各位宿主注意把握时间，不要在系统休眠时间，即子时到丑时两个时辰内，强行召唤系统。】
【六、系统不承担保障宿主人身安全义务，请宿主自行负责。】
【七、宿主不得对系统实施故意伤害。】
【八、宿主不得对外泄露系统的存在。】
…………
【宿主，暂时只有这些内容。】
阳潇潇全程屏息凝神，简直梦回青滁谷中参与朝会时的窘迫与慎重——虽然，这么惊奇的“使用指南”本来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
“啊，嗯，好吧。”
“你等我来捋一捋啊。不对……你能不能先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呢？”
她好像依稀记得刚才那一段长篇大论中有说过它得要睡觉吧？休眠不就是要睡觉。
【稍等，小乙正在查询时间。】
不错，还真能看时辰。
【此时正是亥时三刻。】
“那行吧，我不捋了。我就问你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我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潇潇随手端起那只燃烧了许久的蜡烛，用蜡烛烛芯中的火焰引燃摆放在其他各处的灯。
明亮的光倏忽间擦亮少女的眉眼，深青色的微微打了折。
她走到桌子前面，不知道从哪里翻出张纸，又折腾出一小块儿墨条。
潇潇：你以为我怎么了，我其实是真的没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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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长篇大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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