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风和日丽。
合欢宗的厨房里,一道颀长身影正在忙里忙外。
最近纪缭一直在研究游绯瑛传授的竹简,默默记下了游春音的各种喜好。
闲来无事,他便想着下厨一试,给游春音做她最爱吃的叫花鸡。
等动手时就发现,这道菜想象中简单,但实践起来并不容易,难怪上回游绯瑛烤糊了六只鸡才做成功。
从早上琢磨到酉时,眼看太阳就要下山,纪缭已经做坏了十来只鸡,不是调味不对,就是火候没控制住。
一整天没见到纪缭,游春音四处找人,被陆小汝拉来了厨房。
“宗主,他一大早就跑到山下买回了一马车的鸡,在厨房院子里搭了黄泥窑子,还有后院莲花池的荷叶都被他摘秃了......”
游春音透过窗户,瞧见纪缭正专心致志地处理着食材。
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天,纪缭的头发和脸上粘了些许焦灰和泥巴,气质也从生人勿近的高冷变得柔和,宛如一枚落入烟火中的星星。
虽不似往日一丝不苟的精致,但游春音却看得入迷,觉得对方认真做事的模样特别有魅力。
纪缭把包裹好的鸡放入土窑里煨烤,就见到了站在院里的游春音。
游春音冲他挑眉,欣然一笑,“等你的晚饭。”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回纪缭的叫花鸡终于烤得有模有样,能上桌了。
金灿灿的鸡肉外焦里嫩,散发着勾人香气。游春音迫不及待地尝了尝,“嗯......和爹爹做的差不多。”
除了她最爱的叫花鸡,她发现饭桌上还有她爱吃的糕点和水果,十分丰盛,让她有种自己在过生辰的感觉。
愉快吃完晚饭,游春音散步回屋,纪缭静静跟着她,这时忽而从袖中取出一个首饰盒,放到了她的梳妆台上。
“这是何物?”游春音好奇打开,盒子里装着一只缀着流苏的蝴蝶发簪。
蝴蝶栩栩如生,和她心口上的烙印很像,款式是她钟意的类型。
“姑娘家的簪子,你从哪里弄来的?”游春音心中惊喜,嘴上故意逗他。
“下山时看到,顺手买的。”
游春音从小就特别喜欢这种随风摇曳的小物件,游绯瑛每年都会换着花样送她。可印象中,她并没有和纪缭说过这些,“你为何会如此清楚我的喜好?”
“你父亲之前告诉我的。”
“爹爹爱操心,随他去就好。”
看纪缭今天又是做吃的,又是送礼物,游春音心念一动,伏到他胸膛前,表示会意地摸了摸他的喉结。
“你若有需要,其实大可直言,主人也没有那么霸道,礼尚往来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我没有......”纪缭微愣,随即蹙起双眉,“我并非那个意思。”
尽管与游春音缠绵,他就像坠入春水中的鱼儿,不受控地沉溺,但他这些举动,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单纯想让她开心。
游春音不由抬眸,想不通纪缭为何无缘无故讨好自己,只当他是一贯的嘴硬,拉不下脸,“到如今,还与我害羞。”
纪缭神色一冷,咬了咬紧抿的唇,目光幽深似冰潭,“游春音,你以为我对你只有床榻之欢?”
一句话,两个人都怔住了。
屋内瞬时陷入了沉寂,仿佛冬日冰霜凝成了冰。
沉默良久,纪缭咽下心口反复涌起却无法言说的话,不再看游春音,转身离开了房间。
夜风料峭,如一把把刺刃拂过脸颊,拂过撕开了一角的心口。纪缭深深吸气,可堵在胸口的酸涩之意始终难以消解。
院子里当初囚禁他的铁笼子还在,只是后来游春音给他安排了房间,布置了“家”,他自此脱离了萱族的流浪生活。
转眼已在合欢宗度过了数月,世事难料,往昔的他,怎么也不会料到,今日他竟与游春音发展到这般暧昧不清的地步。
现在他的力量恢复了大半,可对游春音的那些痛恨,却如坠入了春日的冰雪,不知不觉间被融化,化作某些更加刻骨的情愫。
天色幽黑愈沉,弥漫着蒙蒙薄雾,像极了笼罩在心头上的一层阴霾。
不知发呆了多久,忽然一双白嫩的手伸来,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那道即使在梦中,也缠绵不休的熟悉声音响起:“你给我做的饭菜,送的礼物,我都很喜欢。”
游春音用脸颊在纪缭背上蹭了蹭,继续细声道:“将来难料,但现在我很喜欢与你在一起,一个夜晚一个时辰都不想浪费。”
纪缭讷讷地转过身,深邃的紫眸倒映着女子明艳的面容。
“游春音......”
心脏加速跳动,胸腔翻涌着浓烈爱意,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游春音踮起脚尖,吻住了纪缭。
柔软缠绵着柔软,有时候不必言语,紧贴的心跳会告诉彼此一切。他们就像濒临窒息的两尾鱼儿,极力从对方口中汲取活下去的养分。
吻了许久,游春音感觉唇上一片火辣,才被纪缭恋恋不舍地松开。
她像一团香香软软的棉花,脱力地靠在少年炽热的胸膛上,“跟我回屋睡觉,枕头不见了我会睡不着。”
纪缭揽着游春音的腰,躬身将人抱起,回到寝房后,四目一对,又忍不住亲了起来,难舍难分。
二人发丝交缠,衣衫凌乱,床榻间荡漾开幽冷勾人的昙花香气。
游春音做人一向不坚持原则,只求掌握当下的欢愉,一边深吻,一边摸向纪缭的胸腹。
少年的肌肉结实健美,手感极佳,每一寸都长得恰如其分。
她听到对方愈渐粗重的呼吸声,手指把玩着他松松垮垮的腰带,正欲解开,就被一只大手按住。
纪缭睁开眼睛,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暗沉,尽管浑身如被烈火灼烧,但只发泄似的咬咬游春音的唇,嗓音低哑而克制地轻声道:“晚安。”
“当真不要?”游春音问。
纪缭默默给她盖上被子。
“如此不难受吗?”
毕竟这天下的男子为了解决这点**,多么丧心病狂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若现在开始,会让你难受。”纪缭抿了抿因为接吻而红润的唇,拼命压抑体内濒临爆炸的可怕□□,深深看着游春音。
“......”想起他曾经的失控,游春音顿时觉得腰有些酸,于是便停下撩拨人的手,把脑袋枕到纪缭的手臂上,“行,随你。”
二人相拥而眠,看似一夜安宁,但游春音闭着眼睛,久久都无法平静入睡。
她之前就发现纪缭对她好似越来越在意,只当他是受系统任务的影响,或是翻云覆雨后的缱绻余温,却不料......被他一路欺辱戏弄的未来反派,竟对她产生了男女之情,还来得如此浓烈。
游春音感到震惊、意外,还有一丝荒唐,可内心深处,却又是高兴、欣喜的。
他陷进去了,她何尝不是。
该如何找到一个既能保证剧情发展,敷衍完成任务,又能保住纪缭性命的办法。
她知道自己很贪心。
可她已经无法放手。
*
日子继续平静地过着,直到合欢宗收到了一封意外来信。
游春音读完信,找到纪缭,“纪北泯给你的信,他联系不上你,于是把信寄到了我这里来。”
纪缭眉心微蹙,不打算收纪北泯的书信。
“你还是看一下吧。”虽然不知这些萱族之间有何过去,但游春音不想纪缭因为赌气而留下遗憾,把信放到了他的掌心。
纪北泯的信不长,写得很简短,只告诉了纪缭——纪栋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临走前非常想见一见他,恳求他回乡一趟,了却父亲的心愿。
见纪缭看完信后,许久都不言不动,游春音握住他紧绷的手,“若你想去的话,我陪你。”
两天后,纪缭带着游春音来到大陆西南边境的一处山野。穿过茂密幽深的丛林,里面是一座破败荒凉的古村落。
村口的石碑被砸碎了许多次,又修补了许多次,如今只剩一个支离破碎的“萱”字。
这里据说曾是萱族的起源地,千年之前繁华灵秀,乃神明青睐之地。后来萱族被剥夺神力,就此成为了世人发泄仇恨的地方,被血洗摧毁,不复安宁。
小时候纪缭曾跟着族人在古村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是他们勉强称之为故乡的地方。
纪北泯在村口等着纪缭,上官彤陪在一旁。
“堂......”
他脱口而出,可对上纪缭冰冷的眼神,话音霎时咽回了肚子里。
纪缭肯来见纪栋最后一面,已非常难得,他还哪有脸面认亲,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般喊其“哥哥”。
“我带你去看看父亲。”
残破的石屋里,一道奄奄一息的身影躺在竹床上。纪栋消瘦得只剩骨头,凹陷的眼窝如同两个黑黢黢的窟洞,纵使有昆仑果,也已药石无灵。
他怔怔望着纪缭,像被沙砾磨过的嗓音断断续续地磕巴道:“当初仙魔大战,伯父没有选择你......是我此生最后悔之事,对不起小缭......”
纪缭的面容很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只低声道:“已经没有意义了。”
道歉,悔恨,都太迟了。
大战已经结束,局面已定,萱族被仙门追杀驱逐,皆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纪栋痛苦地张着嘴,眼眶流出涩黄的泪水,多么希望能回到过去,打翻那碗下了毒的长寿面。
最后他竭力把手伸向纪缭,声音细若蚊蚋,“忘掉所有仇恨,只盼......你和北泯能平平安......安......”
屋内一片死寂,纪栋断气许久,纪缭才慢慢走过去,闭上了他的眼睛。
“去收尸吧。”
纪缭走出故居,对早已哭红了鼻子的纪北泯说。而其他的,他也不想再多言。纪栋对他的养育之恩,在纪栋选择投靠仙门背叛他时,就已烟消云散。
游春音在村口等着,拉住纪缭的手,和他一起离开,路上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你和纪氏萱族是何关系?”
沉默了一阵子,纪缭仰望着阴沉沉的无尽苍穹,掩下眼底一抹不明显的忧伤,淡淡道:“已经没有关系了。”
看着少年隐忍的侧脸,游春音忽然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
她知道纪缭的萱族出身,注定受过许多苦难,以他的性子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向她倾诉。
“虽不清楚你从前经历过何事,但不管是喜是悲,一切都过去了,现在你要往前看,珍惜当下好好生活。”
游春音温柔说着,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纪缭的背,希望能驱散萦绕在他周身的孤冷。
纪缭低头,把脑袋靠在游春音纤弱的肩膀上,嗅着她的馨香气息。
“游春音,我的父母、家人都离开了,你能不能......”
永远也不要离开。
他们以往的拥抱,基本都是游春音像棉花糖般挂在纪缭身上。这是第一次纪缭主动倚进她怀里,仿佛一只失落的可怜大狗狗。
她吻了吻少年的发顶。
“嗯,我会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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