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姑娘都是家中出了事情,然后被朱成才买了回去。她们在此地土生土长,自然也知道些张家的事。
浅蓝色衣裳的姑娘愤愤不平道:“那张苏何有个妹妹,我幼时见过几次,待人很是和善。后来不知怎得就不见了。”
旁边女子小声说道:“其实当年我家与他家住的很近,听说是被卖去别人家做媳妇了。”
映灼抱着胸口沉思。
“张苏何”的记忆没有被修改过的痕迹,看来是她的家人不敢让别人知道她替兄从军的事,因此对外说嫁人了。
想着想着,她突然皱起眉头,询问对面几人:“那你们可知张苏何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那几个姑娘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当时年纪太小,与张苏何的妹妹也并无什么联系,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沈余听到这话后也面色沉重起来。
程远杉见这几个姑娘无依无靠,便告诉她们可以去往登仙馆,找掌柜的做些活计。
那几个姑娘见他穿着不凡,心知此人可靠,于是连连道谢。
等那几个姑娘走后,沈余才开口:“先前你们说,那怨灵是被困在棺材里活活闷死的。这种情况最易积攒怨气,怨气凝聚成形后,往往都会去缠绕上活埋自己的人。但是那怨灵却缠绕上了程小弟的家中......”
程远杉拧着眉毛问:“你是说,有人从中作梗?”
沈余点了点头,“有人让怨灵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因此她只能寻到你家缠着你们。”
映灼察觉到体内“张苏何”的沉默,忍不住询问:“你可记得你叫什么名字?”
身处黑暗中的女子轻眨了几下眼睛,而后笃定道:“我就叫张苏何。”
映灼幽幽叹了一口气,对另两人说:“既然那张苏何已经回家,我们便直接当面问问吧。”
程远杉和沈余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跟上了映灼的步伐。
此时的张苏何正躺在床上哀声叫唤,他的父母给他上药,眼中满是心疼。
“那三人是何模样?怎么多管闲事,害你受伤?”
张苏何摆了摆手,"三个不识好歹的外乡人。只是令我犯怵的是,那里面一个女子给我感觉很像一人。"
上药的妇人将药都抹完后,才询问道:“像谁?”
张苏何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觉得浑身一颤。他看了一眼大敞的窗户,然后不耐烦道:“怎么连窗户都不关好?”
张苏何的父亲念叨着“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今日没风的。”
他走到窗前,骤然对上一双眼睛。他惊恐大叫,然后连连向后退去。
“妖,妖怪!”
妇人埋怨道:“那有什么妖怪,不是贴了符纸么!”
突然有三人从窗外跳了进来,其中一人的手上赫然就是一直贴在她家房门上的符纸。
沈余看着手中的符纸,觉得有些怪异。这个符咒的画法他从未见过,不知出自谁之手。
映灼冷冷看向面前这一大家子人,大声呵道:“当年你们女儿还没死,你们就将她钉死在棺材内,究竟是为何!”
对面三人听到这句话后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妇人慌张道:“你胡说什么?我女儿早就嫁人了,什么时候进棺材里了。”
张苏何大声嚷道:“你们擅闯民宅,还胡乱编造,我要将你们送到官府!”
程远杉嗤笑一声,“哼,官府?行啊,到时我们好好聊聊,当前入伍的张苏何,究竟是不是你这人!”
那对夫妻同时慌了神,再也不敢硬气,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贵人可千万不要报官啊!当年,当年是我那个女儿自己见兄长身子不好,所以自发去入伍的。她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我们也拗不过她啊!”
映灼觉得浑身都在发寒,她知道,颤抖的不是她,而是她体内的那个人。
她按耐住控制不住的身体,寒声问道:“你们那个女儿叫什么名字?”
妇人有些犹豫,但她的丈夫着急道:“这符纸都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撕下了,讨好他们才是正事!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不能让他出事啊!”
妇人点点头,然后道:“她叫张遗,从小就很乖巧懂事,不仅为我们分担家事,对她这个哥哥也是敬爱有加,所以......”
映灼抬起手,悬空掐住她的脖颈。
“别拿没用的话来糊弄我,我只问你,当年你为何要让你女儿入伍?”
张苏何的父亲在旁边惊恐说:“这这这,国家有难,我们自然要出一份力,况且当时我大儿子身子不好,做妹妹的代替兄长有何不对!”
程远杉终究是忍无可忍,将他踹倒在地。
“你这老匹夫,怎得不自己入伍,报效朝廷?让自己的女儿入军营,真是没脸没皮。”
张苏何的父亲被这一脚踹地哀声叫唤,突然有一个镯子从他的怀中掉了出来。
趴在床上的张苏何见到那手镯神色大变,直接就要从床上爬起来去捡那手镯。
就在他伸手就要够到时,映灼将脚狠狠碾在他的手上。
她蹲下身,将那手镯从地上勾起来。
“你父母跪在地上被人打你都装聋作哑不起来,怎么一个镯子掉了,就让你紧张成......嗯?”
映灼将镯子拿近一瞧,上面写着几个字,“吾女阿荷,岁岁平安。”
那手镯做工精致,花纹繁复,不像是张家的东西。
她变化出绸缎,勒在张苏何的脖子上,“这手镯,是从何而来?又是谁的?”
那对夫妻本不愿开口,但见自己的儿子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只好说道:“是我们偶然捡到的。瞧着昂贵,便私自收了起来。”
程远杉撇了一眼他们的神色,而后道:“说谎。”
映灼又将绸缎收紧了些。
张苏何翻着白眼,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死过去了。
夫妻急忙喊道:“是我们那个小女儿的!她,她其实是我们捡来的孩子!”
难怪啊,难怪。
映灼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不知该庆幸这些人渣不是怨灵真正的家人,该是该叹息怨灵自始自终不过是任他们拿捏的工具。
她松开了绸缎,然后将手镯递给了程远杉。
映灼:“我好似在哪见过这上面的花纹。”
程远杉仔细一瞧,惊讶道:“映灼,在京城时我与你逛过一间铺子,里面的饰品都是店家亲手所制,样式独一无二,但都刻有荷花花纹,你可记得?”
映灼想了想,的确有点印象。
她那时脾气大,原本挺喜欢里面的东西,但见无桃花图案,便质问商家为何不刻桃花。
店家好脾气道荷花乃她人间最爱,自然都刻桃花,于是映灼便气呼呼地拽着程远杉走了。
张遗既不是张家的亲生女儿,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映灼对着脑子中的怨灵道:“你想杀了他们吗?”
张遗看着地上的三人,想起年幼时虽然爹娘偏心,但当她嚷着要吃零嘴时,他们也会骂骂咧咧地买给她。
她小时候没有机会去学堂,于是只能百无聊赖地呆在家中。张苏何见她无聊,便教她读书认字,然后再从学堂借书给她看。
这些感情不似作伪,但的确都带着目的——
十几年前,张遗的爹娘刚从外头回来,便欣喜地告诉她隔壁镇上的王老爷愿意纳她做小妾。
张遗知道那王老爷,年过半百,半只脚都要入土了。她刚想拒绝,爹娘就板着脸质问,“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吗?”
张遗不敢再说话,等张苏何从学堂回来后,才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哥哥,我不想嫁给那个王老爷,你帮我劝劝爹娘好不好?”
张苏何这几日恰好染上了风寒。他拳头抵在嘴边咳嗽了几声,然后才道:“妹妹,你别以为是爹娘心狠。其实是因为我身子愈加不好,家里也没钱治病,所以才让你嫁给那王老爷。”
“王老爷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家里富裕,你嫁过去也不愁吃穿。就算我以后死了,没人给你撑腰了,你也能过得顺遂。咳咳......”
张遗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她干抹眼角的泪水,轻轻拍了拍张苏何的背部。
“我知道了哥哥。”
就在她准备出嫁时,听到朝廷征收男兵的事情。她看着手里缝制的嫁衣,升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入伍也能有赏钱拿,与其嫁人被困一生,何不扮作男子去军营里呢?
说干就干。
她将嫁衣撕碎边做抹胸缠绕在身上,然后做男子打扮,在名册上写下了哥哥的名字。
等张苏何一家发现时,入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们气急败坏,对张遗又打又骂,彼时的她以为这是因为他们担心自己,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恨自己搞砸了他们的算盘。
后来她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地回来,等来的却是嫁给另一个老爷的消息。
她不愿意屈服,便被这一家人封在棺材中,还扬言等她知道错误了,才会将她放出来。
张遗哭喊着要出去,刚想要屈服于他们,便被一个不知名的力量封住了嘴巴。她惊恐极了,无声大喊,却听到了外面的抽泣声。
“怎么这么快便没了动静,她该不会是死了吧?”
“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不想杀她的。”
“这孩子,早听我们的话不久好了?这些年吃这么多苦,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算了算了,我们走吧。这里阴森森的,我担心会撞鬼啊。”
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张遗绝望地在模板上划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最后满手是血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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