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哥……”程馔牙齿打颤,“我我……我们……”
谢歌利落地跳下床,披上外衣,淡淡扫了他一眼,“别我我我的了,快点叫人啊。”
他按了下贴在耳廓上的微型耳机,蓝色的通讯灯亮起。
“福金,清河村出现污染物,请求封锁并进行污染区评估。”
“好的,尊敬的100501号实习稽查员,污染区正在评估……”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温和的机械女声重新响起,“暂未检测到成型污染区,重复,暂未检测到成型污染区。”
闻言,谢歌重重松了一口气,却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清河村村民虽然不多,但都是普通民众,如果在这里形成了污染区,说不准有多少村民会因污染物而死。
谢歌自己也不是真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天知道他在刚睁开眼看见床底下的小男孩时,内心的“卧槽”叫得有多大声。
但是有的时候,尤其是不得不有所动作的时候,恐惧会化成行动力,不然怎么办?等着对方的贴脸杀吗?
谢歌选择先下手为强。
废土世界,人工智能极度发达,又因其具有绝对公平与客观等特性,被用于城市和组织管理。
福金就是污染稽查中心的专属人工智能,二十四小时在岗监督整个联邦的所有污染区,并能够及时检测污染值、下发通知、封锁污染区,甚至可以在获得授权之后负责队伍的指挥工作。
权限仅次于中心指挥官。
另一边,程馔也已经成功通知了老邵等人。
今天刚好是老邵值夜,他让他们待在房间里不要动,又让其他人也立刻赶过去。
不一会儿,第九小队的人就在谢歌和程馔的住处集合了。
老邵沿着外围搜索了一圈,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刚一踏进房间就皱起了眉头,环视一周。
“张勇呢?”
张勇就是队伍里那个干瘦的中年男人。
众人齐齐把目光聚集在了和张勇住在一起的理工男身上,
理工男看起来似乎也有些不安,闻言解释道:
“勇哥他去夜钓了,我以为他会从河边直接赶过来呢。他人呢……怎么不在?”
“夜钓?”老邵的脸黑得像是能滴出水来,“谁允许他去的!”
“勇哥说他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河了,管石匠借了鱼竿,说是晚上要过把瘾。他怎么会……我再给他打了电话,说不定是没听到,或者睡着了!”
理工男手忙脚乱地拨通了张勇的通讯,手环响了几声却还是无人接听。
老邵用他的手环查了一下张勇的定位,在看到投影地图上闪烁着的小红点,大伙都松了一口气。
出发去找张勇之前,老邵根据谢歌和程馔的说法,俯身查看了一下两人的木床底部。
手电筒的光一打在床底,老邵的手都忍不住一抖,他的表情愈发凝重,没说话,起身一把将床板掀开。
待看清床板背面的景象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祝雨躲在祝雪身后,正不住地打着冷颤。
床板的背面,密密麻麻长满了黑色的木耳。
层层叠叠,硕大的木耳肉质肥厚,形状不规则,一层一层紧紧挨在一起,看起来比木耳培育基地的木耳生长得还要好,甚至可以用壮观来形容。
此情此景,让谢歌想起了炸鳞的鱼。
他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想象,当一阵风吹过,层层叠叠的木耳随风摆动的情景,密集恐惧症患者san值全空。
不仅如此,床板背面还有四角的床柱都已经腐烂生虫,只不过都在隐秘的地方,不特意查看的话很难发现。
部分木耳已经因为潮湿腐烂,化成一团黏腻的脓水,滴在地面拉出黏长的丝,上面时不时有白色的蛆虫爬过,趴在上面大口啜饮着。
这下,谢歌总算知道了,那股腐烂的味道是从哪里来的了。
感情他们一直都住在这种东西上。
他突然觉得手臂有些发痒,没忍住伸手挠了两下。
眼看众人的脸色越来越白,老邵挡在众人面前。
“出息!别看了,先去找张勇。”
“是……”众人有气无力地应道。
他们顺着手环的投影来到了定位红点显示的地方,却没见到人影。
树林里静悄悄的,明明在白天还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地方,到了夜里却变得分外幽静,光影诡谲,地面上低矮的灌木丛像是趴伏在黑夜中的野兽,正在蠢蠢欲动。
谢歌余光瞥见了一个细小的红色光点,像是“野兽”的“眼睛”。
他“咦”了一声,弯腰将手伸进灌木丛里,果然从里面勾出了一个带有稽查中心标志的通讯手环。
手环上闪烁的红光意味着有人频繁来电,而手环的主人却并没有接通。
手环是张勇的。
谢歌将手环递给老邵,他紧抿着唇,建议道:
“要不然还是把村长他们一起叫来找人吧,我怕他已经凶多吉少了。”
作为一个正式的稽查队员,没人比老邵更明白,队员无故失踪且遗失通讯设备意味着什么。
但毕竟这里还未形成污染区,两只游荡在外的污染物大概等级也不高。
所以他如今仍然保留着一丝希望,看着队友惨死在自己面前。那样的事情老邵经历过很多次。
然而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总是很难对生命的消逝觉得麻木,如果他真的能做到,大概如今也不会在这里了……
村长和村民们很快响应老邵的请求,出来帮忙找人。
老邵叮嘱他们村子里有污染物出没,最好多人一起行动。
众人一哄而散,沿着河边寻找。
终于,有人在河边发现了疑似张勇留下的脚印,脚印很深,有滑动的痕迹,上半个脚掌深深陷进了河岸最边缘的淤泥里。
看起来像是和河里的某个东西进行了一番拉扯,最终不敌,被拉进了河里。
谢歌看着河面,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众人聚集在河边个个神情凝重,很显然,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猜测。
张勇……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老邵沉默着,突然抬手脱掉了上衣,他的背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像蜈蚣一样从他的右侧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左侧后腰。
他一脚踏进河里,显然是想要下去救人。
“长官别!”
村长连忙拦在他身前,双手张开想要阻止他下水。
“你拦我做什么?”
老邵狐疑地看着他,那双一直有些浑浊的眼睛,一瞬间如同出鞘的利刃般,仿佛能看破人心。
村长被他看得一愣,悻悻收回手,而后解释道:
“长官,清水河夜里可下不得啊。”
村长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扔进河里,果不其然,只见树叶在河面上打了个旋,而后本来平静的河面上突然出现一个漩涡,将叶子“吸”了进去。
“这河夜里会‘吃’人的,我们本地人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夜里也不敢下河凫水。”
“我会小心的。”老邵格外执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可不能容忍自己的队员像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哎呀,长官你……”村长急得跺脚,“这么跟你说吧,如果那位长官真的落水了,现在要么自己已经游上来了,要么……”
他的话没说完,众人却都心知肚明,纷纷露出哀戚的神色。
“算了,老邵,你歇歇,我去吧。”
谢歌抓住老邵的肩膀,将人往后拉了两步。
老邵瞳孔微震,他怎么着也是体重一百七十几斤的大汉,谢歌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谢歌道:
“我白天刚掉进去过,熟悉河里的情况。河底情况复杂,你这样贸然下去容易被水草缠住,还是我来吧。”
他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条绳子,一头系在了自己的腰上,另一头递给老邵。
“一会我在水下拉绳子,你们就立刻把我拉上来。”
老邵犹豫片刻,扯了扯手里的绳子,确认绳子很结实,这才勉强点头。
“好吧。那你小心点,只要察觉到一点点不对劲,就立刻拉绳子上岸!”
“知道了。”
谢歌将腰上的绳结又拉得紧了一些,而后捏着鼻子沉进了水里。
张勇比他想象得好找很多……甚至压根都不用找。
谢歌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惊恐而过分放大,虹膜上反射出眼前的情景。
男人的发丝在水中摆动着,像一团柔顺的水草。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实在有些过分。。
张勇,哦不……应该说是张勇的尸体,此时正静静的漂浮在谢歌眼前。
他的五官痛苦而狰狞地扭曲着,眼球突出、皮肤浮肿,本来瘦得可以看见骨头的身体,如今鼓胀得如同一只盛满了水的气球,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突然,尸体动了,像是被剪断线的风筝,开始缓缓向水面上方飘去。
他的鼻尖几乎擦过谢歌的鼻尖,留下的触感令人遍体生寒。
谢歌看到在张勇脚踝上有一条极深的,几乎已经勒进肉里的勒痕,被水泡得粉红外翻,在他肿胀如萝卜的小腿上,显得分外狰狞可怖。
他也是因为被水草缠住了,才会淹死的吗?
谢歌猛然意识到不妙,立刻拉动绳子示意自己要上岸。好在老邵也十分给力,立刻开始将他向上拉。
谢歌努力地向水面上游去,借着河岸上的拉力,比张勇的尸体更先一步浮出了水面。
然而,就在他刚刚爬上河岸,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嘭——!”
紧接着,某些淅淅沥沥的东西,落进了他身后的河里……
炸鳞的鱼——密集恐惧症患者的一生之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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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清河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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