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舟第二天一早就睁着眼躺着。其实也不能算“醒”，更像是一夜没合眼。困意在眼底堆积，一整夜他盯着天花板，盯到像在看一张空白纸。
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半天没动。那封信的内容已经背下来了。也许是他太寂寞了，也许是那信真的触到了心里什么地方。他想，再写一封吧。无论那边是谁，他觉得，好像不能就这么断了。
不过眼下还是得先去上班。想到这点，忽然又冒出点轻微的欣慰——今天一过，就能放清明假期了。
——
还是熟悉的步骤：洗漱、骑车、进公司。上班初时状态尚可，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两晚没睡好的后遗症开始发作。咖啡灌了也不顶用，脑袋低一下、晃一下，像回到上学时上课偷睡的场景。更别提电脑上那堆英文，看久了像催眠术，一页页把他眼皮按下去。
终于熬到午休，他靠着椅背喘口气，想起这两天自己的状态，反而有点想笑。明明害怕得不行，却还是写了回信、投了出去——真是疯了。但比起过去那种一天又一天、毫无波澜的生活，好像……也没那么差。
下午更困，偏偏也更没事干。他开始偷偷摸鱼，脑子却不安分地转起来：那封回信该怎么写？自己又不懂文言文，难道真要学着写繁体字竖着回？再说了，自己的字也不好看，写上去怕是更丢人。 “好难啊……”他轻声说。
结果刚沉浸在烦恼里，就被组长点了名。谈话内容无非老调重弹：新季度了，要打起精神来。你Q1的业绩就不怎么亮眼，Q2还能继续躺平吗？
沈行舟越听越烦躁，却又不敢顶嘴，也不敢甩脸子。组长其实也没恶意，但那种被“盯着工作”的感觉让他感到透不过气。
“你还年轻，”组长叹气，拍了拍他肩膀，“多努力点，什么都会有的。”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沈行舟只觉得心口堵得慌。这种情绪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也不清楚要怪谁——就是一股深沉的、说不出的绝望。可也正是在那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点庆幸。至少，现在的生活里，有了一点不同的东西。
下班后，外头依旧是清明前特有的阴雨。他站在电动车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回到家，脱下外套，就坐到了书桌前。
他想写信。
——
“致雍正皇帝陛下：
您好。
先向您致以歉意。前一封信措辞太随意，尤其是称呼上的不恭敬，我知道这在您所处的时代是很严重的失礼。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那天真的太意外了。
在收到您的回信之前，我其实一直以为这只是个玩笑。我不是个懂古文的人，也不懂宫廷规矩，甚至连怎么写一封‘像样的信’都不知道。所以在看到您的回信后，我认真思考了很久，也尽可能让这一封写得正式一些。如果还有哪里不妥，请您多担待。”
写到这，他停下笔，抬头揉了揉眉心。
词穷了。他不是写材料的料子，能挤出来这些句子已经是破天荒了。再低头一看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又有点自我嫌弃。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重写。想了想，再写一遍也不可能变好看，那就这样吧。
他继续写：
“我叫沈行舟，生活在一个比您的时代晚了许多许多年的地方。”具体的事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清楚。
我们这一代人，对您的了解多半来自书本与影像，但说实话，那些记载并不完整，也不一定真实。
不过您的名字，您住过的宫殿，您做过的一些事……我们这边，确实还留有印记。听说雍和宫现在还在，我一直想去看看，上一炷香，许个愿。
我想，那些文字里的‘您’，并不是真正的您。而给我写这封信的人，却是。
我很想继续和您通信。如果您愿意听，我可以讲一讲我这边的世界，也希望能继续听听您的回应。
愿您安好。静候回信。”
2025年4月3日
沈行舟敬上
——
写完之后，他的心情竟意外地平静了些。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好像没那么孤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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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凡人之心，孤月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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