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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鹧鸪天(四)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陨落的大能,庆河村短暂兴起,一生无名,本不能自成幻景,何况这幻景躲在天河原址,百年不散。”梅竹月怀捧拂尘,那拂尘上沾着的污浊一分不留,看起来仍是纤尘不染。

他声音不疾不徐:“世间安稳所凭不过‘平衡’二字,地脉无端,这里的‘平衡’是靠着什么呢?”

浑浊的河面被他抽打过一番,现下倒像是虚张声势一样,微微涌动,卷着暗潮低吼。

“那这样吧,告诉我,百年前发生了什么,让庆河村就此销声匿迹?”

河水一顿,转而疯狂冒起泡来,当中掀起凄厉的呼啸,夹杂着嘶哑刺耳的人声:“梁端——你——死——”

梅竹月长眉一挑,岿然不动:“吕罗不与外族通婚,出自一支,便是梁姓,看你水淹七窍还能念念不忘仇人姓名,莫非吕罗灭族的真相真是梁姓内斗么?”

那水声一顿,浊浪一阵接一阵,与痛苦的嘶吼一道卷向梅竹月,又被拂尘稳稳拦在岸边。

“这方幻景的形成方式独特,血气作底,怨念滔天,然而终究是起于普通人的争端,你在争端中含恨而死,是族人的血把你养成了‘怨’,可光凭你一只‘怨’,理应是支撑不了幻景存在这么久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他温和的话音中,浊浪逐渐平复下来,河水正中央浮起一个人影,穿着绯色的上杉,下半身陷在沼泽一样的河水中,衣裙与泥泞难舍难分。

“你不是梁端,你是何人?”

那声音清冷,是个低沉的女声。

“渡海而来的旅人,”梅竹月低眉颔首,微微一礼,“或许在下可以了却姑娘的憾事,平了此间幻景,让你不必困于冰水泥沙,暗无天日。”

“哼,”河中央的女人冷笑一声,“生前憾事,七十年前一把火烧过,如今什么都不剩了,仙人打算如何来了却?”

“将梁端复生,让我食肉啖血么?”

段三仇认命般捡了一根树枝,一头削尖,不见他怎么动作,那枯枝突然生了一丝活气,枯黑的树皮下透出了墨绿。

宋演靠着直觉往后猛缩了几尺,一大块土应声砸过来,在他原本坐着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小土堆。

“哇,酷!”宋演捧场地鼓起掌,一点没有被针对的自觉。

段三仇冷笑,继续灌注了更多灵气,转眼间已经挖出了两尺多深,似乎挖到了什么,他突然停下,拿棍子戳了戳。

宋演察觉到,迅速起身凑了过去,翻出的土没有一点湿气,干黄的土地中间有一点凸起,他小心翼翼地跳下去,用手拨了拨,那一块儿很快泛起了金属的光泽。

“这就挖到了?你这探测仪有点不准啊,这是把刀还是剑,怎么是竖着埋的?”宋演疑惑道。

段三仇伸手捻了一把,将手指放到鼻下闻了闻,皱眉道:“让开,下面有血气。”

坑底离地七尺的时候,土壤颜色忽然一深,黑夜里乍一看像是挖到了湿地,宋演却皱紧了眉,用袖子捂住了口鼻,声音瓮声瓮气:“我靠,这回倒是对了,这是人吗,人怎么能流这么多血?”

“躲远点,有蹊跷,周围地面这么平整,再怎么也不能是新埋的,血气这么新鲜,魂和身还是一体的。”

魂和身一体,什么意思?这老兄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段三仇扔了手中被灵气灌绿的棍子,转而呈戒备姿态摸上了刀,宋演眼尖,一眼看见那棍子在落地之后,那点生机忽然像水一样蒸发掉,重新变成了枯黑的柴火。

不等他思考这其中的怪异,段三仇远远结了个手印,忽如其来的风将他破烂的袍袖灌得鼓起,一道灵气顺势打向坑底,被血浸透的泥土四散,露出了隐隐约约一个人影。

那人着实落魄,别说一口薄棺,便是连一张草席都没有,囫囵埋在地下,心口插着一把长剑,剑身雪亮,一点锈色都不见。

殷红的血从他伤口涌出,在微微的光下,那人的胸口竟然有缓慢而微弱的起伏,被泥浆糊着的眼睛猛地睁开,深色的瞳孔中血光一闪。

“不好,这是煞!”

电光石火间,段三仇一把抓住宋演的胳膊,将他扯至身后:“躲远,闭眼!”

一道漆黑无形的刀气斩出,狠狠劈向坑底,破烂的布条被一把扯下,妖刀刀身冲破暗夜,宋演一时没来得及闭眼,脖颈处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攥着,仿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俯视着他,带着超脱凡世的威压与震慑。

那刚醒过来的死鬼游刃有余地拔出胸口的长剑,雪白的剑锋一扫,与那刀气相撞,狠狠荡开一片沙土。

宋演被飞溅的土块拍开,胸口到底是被狠狠砸了一下,闷痛暂时缓解了那无处不在的威压,他终于回过神来,闭眼不去看段三仇手中的刀,在浓重的血腥味中强忍着呕吐的想法,迅速像相反的方向跑开,躲到了一颗粗壮的树身后。

刀剑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怒吼的风卷起一片飞沙走石,细弱些的树枝噼里啪啦雨一般砸落,宋演紧紧靠着树身,飞速思考着什么。

那男人埋在地底的时间不短,胸口却流着活血,甚至有点生生不息之意,身与魂一体的……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死人身魂一体?

脑袋突然被一根掉落的树枝砸了一下,宋演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一小节干枯的枝条挂在他头发上,取了好一会儿才取下来。

他摸头发的手突然一僵,生机!幻景当中除了乌鸦不见半点活物,草木枯死,一点灵气催生的生机在接触地面之后荡然无存,像是被什么吸走了一般。难道是这活死人——段三仇口中的煞,夺取了这里的生机?

宋演不知道什么是煞,但怎么也听说过血煞,凶煞之类的传说,端看这位一睁眼就要干的架势也知道不能是什么好鸟。

段三仇在对方不知疲倦的攻击下有些招架不住,抽空吐了一大口血。宋演没有回头,在闭目的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耳朵异乎寻常得敏锐,几乎能听出那两位的招式与下一步的方位。

在劣势之下,宋演放缓呼吸,重新回到一开始的猜测,声声寒鸦啼,一路将他们引来这里,到了这里却没有一只跟上来……

“段兄,不要正面打,把他引去有乌鸦的方向!”

段三仇有些摸不着头脑,听了他这话,把摸向腰里布袋的手生生撤回,下腰躲过一道剑气,回头抓起宋演的胳膊就跑。

如此紧急的档口,他还不忘喷出一口带着血腥的气,在宋演耳边吼道:“你不是说不是‘大能’吗?睁大眼睛看看这能打吗这个,老子也是昏了头了,净听你扯淡!”

宋演耳朵被他吼得有点嗡嗡响,思绪迟了一瞬,背后一阵发冷,磅礴剑气已经扫到了身边,带着万钧力道压了过来。

“吕罗北迁到清河附近,大族老说这里水缓而清,适宜定居,当时族**有五百六十九口人,有一多半不同意,原因是水浅少鱼,族人再不能继续捕鱼为生,不能捕鱼,则意味着灵鸦将无处可用——那是背弃祖先,背弃信仰。”那叫梁思鸢的女人立于江中,缓缓开口道。

梅竹月轻轻点了点头,乌鸦特殊,他并不意外,这里百里枯枝烂叶,一只虫子都活不了,却有那么多乌鸦生活,简直像有妖气。

“后来那一多半人又是怎么被说服了?”

梁思鸢嘲讽似的一笑,双眼眼角堆出了一条冰冷的细纹:“有一个道士路过,说清河养异乡人,至于灵鸦,建个小庙塑个金身,香火不断,就能长长久久佑护族人,不离不弃。那个道士是来自瀛洲的仙人,向族人问了玉清山的方向,族人初来乍到,只知道个大概方位,大族老亲自送他走了一程,临别时道士给他留了一封信,叫他一年后再打开看。”

“信上是什么?”

“主要是一张图纸,那时候大家已经分隔在河两段定居了——我族讲究分配平均,族人有老幼向来都是共养,一些年老的族人离河较近,青壮则较远,主要是为了吃水与浆洗方便,可不知怎么地,两岸的族人时常会有些摩擦,最严重的一次,南岸的族人趟过清河,砸了北岸灵鸦庙的灵鸦金身。”

“逐渐有一部分人不信任大族老了,南岸逼着大族老在南岸设立掌事,意在分权——也不知道蚊子大的权有什么好争的,而那天恰好到了大族老与道士约定的一年之期。”

“信上画了一座木拱桥,连接南北,下方有八个字,‘水破一体,木修两端’。”

“大族老何等聪明,那道士知道吕罗族规,也知道凤麟风水,把破解方法早早交到了他手里,又以一年为期,让人不得不信。于是大族老假意答应南岸请求,要求两岸先修一座桥,修好后选定掌事。”

“木桥落成的那天,族人们面面相觑,似乎是在疑惑到底是谁先开始闹着分南北,大族老笑而不语,吕罗只是吕罗,从来没有南北吕罗。”

梁思鸢眼中闪过一丝温柔,身体被浪托高了一些,从她手中拉起一道月白色的影子,摧枯拉朽般横跨河面,轰隆隆落下。

“这就是明月桥。”

宋演额上沁出了一滴冷汗,剑气在几乎碰到他衣领的一瞬间停滞住——他没有睁眼,却感觉到一只活物正在他头顶扑腾。

“你刀呢,缠好没有?”

段三仇似乎被他这一声才喊回了魂,眼神从头顶那只乌鸦身上挪开,七手八脚地缠刀:“真是神了,不是,你怎么知道乌鸦克他?”

宋演听着他缠好刀的动静睁开了眼,一回头正好和那叫做“煞”的男人面对面。

如果忽略他卡在半空的剑和汩汩冒血的伤口,这位老兄堪称清俊,眉眼间几乎有些书生气。

“克他的不是乌鸦,是不可消弭的‘生机’,啧,这僵尸老兄光剩砍人这个本能了,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叫醒‘煞’的魂魄?”

段三仇神色微妙:“你怎么知道‘煞’的魂魄在身体内是沉眠的?”

宋演环臂冷笑:“要是醒着我不信他会忍心对我一个纯善美少年动手!”

段三仇:“……”

然而不等他们商讨出个章程,头顶的乌鸦奋力一叫,“僵尸老兄”手中的剑就无力般垂了下去,老兄踉跄一步摔了个屁股蹲儿。

“你们……是你们叫醒我的?”

宋演看向同样傻眼的段三仇,心里跑过无数只草泥马,为什么别人叫醒的是沉睡的公主,他面前只有一个土里刨出来的活僵尸?

“老兄,先来个自我介绍?你这前后态度转变这么大,让我们很难办啊。”

那人面上神情空白了一瞬,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不想竟意外地好说话。

“我叫……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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