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镇的日子,过得闲静又安逸。
窈窈原本还有些忧心自己中过毒,对这孩子会不会有影响,也同晚娘提过此事。
晚娘请了好几位郎中来看过,都说瞧不出窈窈这身子中过毒,孩子也十分康健,并未有什么染了毒的迹象,让她莫要多想,一个个郎中都说无碍,窈窈也跟着放下了提着的心。
孩子的月份渐大,晚娘特意安排了个嬷嬷来贴身照顾她。
照顾窈窈的嬷嬷早年是个绣娘,每日午歇后,总会在树下绣上些帕子,托人送去绣坊卖。
窈窈算过,卖一方帕子的钱,能买上十个包子。
这地界紧挨着姑苏,绣坊生意好得很,家家户户善女红的女子,平日都会绣些小玩意送去绣坊托人贩卖。
窈窈早些年学过画,描些绣样不在话下,后来嫁给谢砚舟后,也是费心学过女红的,只是许久不曾练过,不知自己现下的绣工如何。
她平日闲来无事,又想给自己琢磨个日后营生糊口的活计,便也拿了绣筐坐在嬷嬷身旁,跟着嬷嬷绣了起来。
嬷嬷绣好五只帕子,窈窈才能绣出一方,绣样的精致程度,也是远远及不上嬷嬷,不过总归是能绣出来的。
嬷嬷停下绣针时见窈窈也在一旁绣着,忙开口说道,“哎呦,夫人绣这东西做什么,您安心养胎就是,可不能费神。”
嬷嬷说话时,窈窈刚好绣好一方帕子。
她将帕子放到嬷嬷跟前的绣筐里,笑道,“绣一方帕子罢了,费不了什么心思的,整日的吃了睡睡了吃,才是无趣呢。嬷嬷您今日去绣坊卖帕子时,可否将我这帕子也捎去一道卖了呀?”
嬷嬷拿起帕子瞧了眼,倒是应了下来,不过却再三叮嘱窈窈,只这一回,往后可不能费心劳神,这绣活最是费眼费神。
窈窈听着她讲,乖巧的点头,也不多言争执,一副好生听话的模样。
那嬷嬷越瞧越觉喜爱的紧,提着绣筐里的帕子去卖时还在想,这样可人疼的小闺女,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让她怀了孕却不管不顾。
窈窈的那只帕子,约莫卖了嬷嬷帕子价格的三分之一,银钱不算太多,但若是这般算的话,她每日绣上个三只帕子,约莫就够一天的膳食钱了。
如此一盘算,窈窈想着待日后生下孩子,她或许能在这清河县做个绣娘谋生,连日来因对前路的迷茫而生出的郁郁不安,都消散了许多,长久以来,因为有孕而惴惴难安的心里也跟着松快了不少。
窈窈在江南地界过得悠闲安逸,远在千里外的京城,却满是肃杀。
谢砚舟月余前刚刚继位,身子骨奇差无比的谢归周被困在京中囚牢内一段时日后,终于熬不住了,前几天断了气。
这原本该是一件终于能让朝臣松了一口气的事,可两日前,那囚牢内据说是刚咽气的谢归周,还没被仵作验尸,便被人毁了尸体。
尸体的脸和满身皮肉都被人划得犹如烂泥,让人瞧不清死者真容。
谢归周一个失了权位的帝王,若是真的死了,谁有会费心来辱他尸体呢?
谢砚舟清楚,这样一具死尸,被人特意弄的面目全非,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有人想让人认不出尸体。
至于原因,左不过是死的根本不是谢归周,不过是一具替死鬼罢了。
真正的谢归周,定是借死逃遁。
谢砚舟当日在崖上留他一命,斩草未曾除根,倒是留下无穷遗患。
不过谢归周那身子,就算逃出去,说不准也得死在半道上,谢砚舟接到消息时是在深夜,他只是吩咐属下继续寻人,旁的并未多说。
谢砚舟自打那日因伤情加重昏倒在沈淮序跟前后,再醒来便有了头疼难眠的毛病。
每月里,有一半的日子都睡不安稳。
谢归周久寻不到,谢砚舟心知他是假死逃遁,深夜头疼难耐时,突然想到了那一日的崖底。
如果谢归周是假死逃遁,那窈窈呢?
当日在崖底,他根本不曾真正看到过窈窈。
玉镯也好,银戒也罢,乃至于那件寝衣,都不过是死物而已,谁拿着不行?
未必就一定是窈窈。
谢砚舟猛地从榻上起身,只着一件寝衣,赤足踏过冰凉的地砖,走到书案前,静坐良久,默默思量。
夜色燃尽后,他突然开口吩咐亲信道:“派人去金陵一趟,带着王妃的画像,从金陵开始寻人。还有,沿途也得留意谢归周。”
若是窈窈当真还活着,若是谢归周也猜到了她还活着,那么谢归周逃出去后,一定会去寻她。
谢砚舟长久以来,苍白的脸色总算有了些许血色。
就连那颗沉寂冰冷的心,也隐隐颤的汹涌。
*
窈窈在江南养胎已有数月,江南的日子虽安逸闲静,可她这一胎怀的其实却不算容易。
孕前期时成日里害喜,吃了便吐,人也消瘦了不少。
到孕中期时,害喜的症状总算是减轻了些,身子却愈加笨重,每日睡着,连翻个身都麻烦。
再到眼下,夜里更是常常半个身子都僵了,小腿肚一抽一抽的疼。
晚娘给她安排的嬷嬷伺候的倒是尽心,可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看顾着,每逢夜里,嬷嬷睡了过去,窈窈顾念着嬷嬷年岁大,白日照顾她已经很是不易,也不愿夜里再麻烦嬷嬷。便只能自己一个人,费力揉着小腿。
虽说日子过得安逸,每日也无甚烦心事,可她怀着身孕,情绪总是分外敏感,时不时,便会做一些关于从前的梦,有时候是小时候的京郊,听到旁人家小孩骂她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有时候是金陵花楼,哭得嗓子坏掉眼睛也看不到,仍没有人来抱着年幼的她哄上一哄,有时候,又是靖王府内,一个人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像块儿破布一般残破不堪。
窈窈本就爱掉眼泪,眼下是愈加爱哭了。
时常因为夜里惊梦醒来难以入眠,又身子不适,难受得悄悄掉眼泪。
嬷嬷年岁大了,夜里觉睡得沉,半点也察觉不出不对,只每日如常照顾着窈窈的饮食,还纳闷说,这吃好喝好的,每日养着,怎么怀着孕不见胖,人还消瘦了。
窈窈听着嬷嬷的唠叨,察觉肚子里的小家伙轻轻的踹了下自己,抬手摸了摸小家伙踹的地方,心道,原来做娘亲这样难受。
傻姑娘啊,这才是哪到哪啊。
怀孕已是艰难,生育更是惊险。
为人母,当真是千难万险的一条路。
窈窈她傻傻了走了这一条路,全然不知,孤身一人走在这路上,该是怎么艰难委屈,又是如何的痛苦惊险。
*
窈窈怀胎八月有余时,除却肚子隆起外,整个人也没胖上多少,反倒消瘦纤弱的,让人心惊。
晚娘和照料她的嬷嬷瞧着都十分放心不下,多番求医问药。
还是最初给窈窈看诊的那位郎中,提了说孕妇怀孕难免心绪敏感,有些女子便是因为孕期心绪问题,积郁成疾后来患了郁症,难以痊愈。
晚娘吓了一跳,忙问窈窈可是哪里过得不舒心,又警告的看了眼那伺候的嬷嬷,还以为是嬷嬷欺辱窈窈性子软和,给了她气受。
窈窈拉着晚娘的手摇头,只说是时常做梦梦见些从前些伤心的旧事,难免心中抑郁,与嬷嬷无关。
晚娘思来想去,想着,许是成日窝在院子里,憋的心情郁郁,又听闻产前适当走动,有利于生产。
犹豫了番,便问窈窈,可想每日出去走走,若是想,往后傍晚,就寻个护卫远远守着她,好让她能出去散散心。
窈窈成日窝在院子里,确实也觉得无趣,闻言便应了下来。
当日下午,晚娘便带了个县衙的捕快过来,说是日后这捕快晚间便来院外候着,若是窈窈想要出去逛,只需喊他就是。
那捕快名唤陈炼,生的人高马大,瞧着便十分让人安心。
窈窈见了人后,礼貌点头,含笑唤了声陈捕快,算是打了个招呼,便收回了视线,重又和身旁的晚娘说着话。
因着男女大防,陈捕快入内拜见时,全程不曾抬眼看人,只一味盯着脚下。
故而,窈窈不曾看到他长得是何模样,他也不曾瞧见窈窈面容。
赶巧今日是庙会,晚娘想着让窈窈去逛逛热闹,说不准就能开心些,当晚便带着她出了门。
那陈捕快,就跟在两人身后负责护卫。
庙会上十分热闹,晚娘既想让窈窈开心些,又怕人群会冲撞了窈窈,便一直小心护着窈窈,不敢让人伤了她,也唯恐伤了孩子。
一路上玩得热闹,帷帽后窈窈的脸上,笑容都真心不少。
待到出了庙会的会场时,已经是深夜了。因着晚娘的小心看护,在庙会上时,窈窈也确实不曾被人冲撞。
谁知出了会场,一只不知打哪跑出来的夜猫,突然窜了出来,一下跳到了窈窈身上,先是猛扑了一下她的小腹,紧跟着又拽着她的帷帽拉扯。
深夜漆黑,纵使路上点了灯盏,也不比白天透亮,那只猫通体黑亮,却瞎了一只眼睛,留下的那只眼睛闪着幽蓝的光,在深夜里分外渗人。
窈窈惊叫一声,面色惨白,慌得厉害。
陈捕快当即上前去,伸手拽开窈窈的帷帽一把将猫赶远。
窈窈吓得脸色发白,握着晚娘的手,腿脚泛软。
她额头渗出冷汗,腹中生疼,拉着晚娘,惊惶失措的道了句:“晚娘,我、我疼得厉害。”
窈窈这话一出,晚娘忙喊一旁的陈捕快。
急急道:“快!陈捕快你快将窈窈送回府,我这就去请郎中过来!”晚娘声音焦灼,也是慌乱无措。
那陈捕快倒是稳重,没有如窈窈和晚娘这般惊惶失措。
这要紧关头,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他抱起窈窈,疾步往小院的方向走去,还远远冲晚娘喊了句,“最好先请个稳婆过来,她好似是要生了。”
晚娘听到远远应下,便赶忙去寻稳婆了。
陈捕快自己的妻子,就是难产走的,是以他眼下瞧窈窈这般模样,自然也察觉出了她这是受了冲撞,惊吓之后动了胎气,估摸着怕是要生了。
被那猫撞了小腹后,窈窈受了惊吓,眼下疼得面色发白,额间都是冷汗。
她下意识攥着陈捕快的衣襟,痛极喘息声都带着疼意,眼泪更是止不住的落。
陈捕快看她惊惶得厉害,出声安抚道:“夫人别怕,越怕越容易出事,您放心,晚夫人早给您安排好了清河县医术最好的接生婆,您和孩子,定会母子平安,不会有事的。”陈捕快的声音很是沉稳,说话时莫名让人心安。
窈窈疼得厉害,又慌又怕,点了点头,眼里的泪却还是止不住。
陈捕快将窈窈送到小院中的内侍安顿好后,焦急的望着院门处,等着晚娘带稳婆过来。
窈窈躺在床榻上,紧紧攥着陈捕快落在她跟前的剑柄,咬唇忍着疼痛。
实在是疼。
她低垂眼眸压抑着哭声,泪水却是啪嗒啪嗒的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窈窈疼得愈加厉害,腿间甚至流出了血水。
陈捕快回眸看她情况时,瞧见她裙摆上的血色,猛地一僵。
他的妻子,就是生产前见了红,后来难产,年纪轻轻就去了。
陈捕快身子僵直,甚至不敢同窈窈提及她裙摆上的血迹。
好在此时晚娘带着稳婆赶了进来。
“她见红了。”陈捕快疾步走去,小声同稳婆道,说话时唯恐又吓到窈窈。
陈捕快话落,稳婆闻言便知,怕是要早产了。忙往窈窈跟前走去,一边去一边道:“想必是要生了,陈捕快你出去候着吧,你个大男人在内室里头也多有不便。”
稳婆话落,那陈捕快便依言出了内室,临踏出房门时,回头看了眼里头面色惨白,哭得满脸都是泪的女人,眼神中情绪复杂。
他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妻子,他的妻子难产时不过双十年岁,这女子,应当是比他亡妻年纪还要小些。
这样小的年纪,竟赶上了难产,真是可怜,那孩子的父亲也当真是狼心狗肺。
陈捕快如此想着,心底暗暗骂着。
内室里房门紧闭,陈捕快守在门外,意识到自己的剑不在了。
他的剑,落在了里头,眼下窈窈便正攥着剑柄。
说来奇怪,兵刃该是凶器,窈窈从前也最怕这些东西,可疼得厉害时,她却下意识攥住了那剑柄。
今日,窈窈的确是难产了。
那只野猫,让她动了胎气。眼下她怀胎只有八月,这一胎未能足月,便要早产。
养的再好的胎,遇上一遭惊吓,也难顺顺当当的生产。
更何况,窈窈养胎期间,时常惊梦难眠,本就心绪不稳。
眼下,窈窈疼得双腿都颤,握着剑柄的指节,都泛出瘆人的青白色。
她流了许多的血,即便旁人不提及,她自己也能瞧出血色。
窈窈看着稳婆为她褪下满是血色的裙摆,既疼又怕,泪落不止。
晚娘在一旁见她疼的身子发抖,赶忙握着她另一只手。
安抚她道:“莫怕莫怕,窈窈莫怕,姐姐陪着你呢,姐姐陪着的,别怕,不碍事的,会好好的……”
给窈窈接生的稳婆,医术虽好,却是个十分迂腐的老太太,她自己的孙女,早年间同人私奔,后来被负心汉害了香消玉殒,是以她最是看不上如自己孙女那般的姑娘,也以为,眼前的窈窈,是与人私奔后怀了身孕。
心道,这小姑娘瞧着娇娇弱弱,生得也分外貌美,偏生不知自己珍爱自己,落得这般可怜境地,又怪得了谁。
只是当下窈窈眼瞧着是难产了,稳婆这话,自然不会此时说出来给她添堵,便只是在心里絮叨了几句。
内室里的血腥味道越来越浓,窈窈疼得不住哭喊。
一声一声,如撕裂般的疼痛。
因惊吓后难产,这一胎,生得着实艰难。
夜幕中的月光悬在天边孤冷无比,紧闭的房门内哭声可怜。
一声声,从晚间夜色,哭到凌晨雾蒙。
声音渐渐消弭,气息渐渐微弱……
稳婆急的满头大汗,给窈窈含了口参片吊着气儿,眉头皱着死紧,急急道:“夫人,这胎儿难产,一夜都要过去了,也没生下孩子,可如何是好啊。尤其是这姑娘,眼瞧着就要没力气……夫人,您拿个主意吧,保大还是保小……”
窈窈气息微弱,听着稳婆的话,意识朦胧的抬眼。
外头天光都要亮起,内室的烛火也将要燃尽,灯台上满是烛泪,点点滴滴连成一片。
窈窈望着灯台上将要燃尽的烛泪,看着那摇曳的灯火。
好似隔着光影,望见了当初金陵城中,靖王府大婚那一夜的龙凤喜烛。
那时少女情动,一眼惊鸿,待谢砚舟有多么欢喜。
今日艰难生产,备受痛楚,就有多么的怨恨他。
她知道谢砚舟根本不知晓她怀了身孕,她也知道,她今日难产,和谢砚舟半点关系都无,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恨他怨他。
她想,
如果不是他,她或许还如十岁前一般,好生长在京郊小院。
如果不是他,她不会在花楼长大,不会遇见他,不会因他坠崖,更不会怀上孩子。
她会好好的活着,会一生安稳平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奄奄一息,备受痛楚的等待着即将要到来的死亡。
窈窈唇瓣轻颤,望了一眼又一眼那即将燃尽的烛泪。
烛泪燃尽,灯烛的火光熄灭之时,谢砚舟的身影,好似隔着灯影朦胧,出现在她眼前。
数月不见,他容貌半点未变,仍是那副山寺佛子般悲天悯人的模样,可窈窈已经无法将他视作救她于水火的神明。
她眸光黯淡,眼眶含泪,疼得无以复加,那个属于谢砚舟的身影,隔着灯影朦胧隔着晨光熹微,想要救她。
窈窈气息奄奄的垂眸,唇畔轻颤,无声道了句:“谢砚舟,你不要救我。我最后悔的,就是金陵花楼那一夜,曾经求你救我。你从旁人手中救了我,却也亲手葬送了我。若是死后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遇见你了。”
她没有力气,这番话说的也是无声无息,只是唇瓣微微轻颤。
可眼前这个谢砚舟的影子,却好似将这番话听得真切。
*
距离江南千里外的京城,辗转半夜终于睡下的谢砚舟,在睡梦中眉心紧蹙,备受噩梦折磨。
他耳畔一直回响着窈窈的声音。
她在喊疼,一声一声,可怜无比。
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行过无比漫长的山与水,终于来到她跟前,见到了她。
他看着她气息微弱,整个人苍白如纸的模样,心口剧痛,想要救她,却怎么也触不到她。
只隐约听到,她哭着不许他救她,一声声说着死后也不愿见他。
眼前光影划过天际时空,谢砚舟从梦中惊醒,带着一身冷汗猛地起身。
他手紧握着床架,心口处的疼意汹涌剧烈,纵使指节捏断了一根床架的木头,由着那木头的倒刺没入骨肉,也未有使得心口痛意有分毫减去。
谢砚舟费尽力气平复心绪,唤来亲信问:“去金陵的人传回消息了吗?”
被问道的奴才恭敬伏在殿下,心道,人不是刚派去不久嘛,就算有了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传回来啊,面上却只是胆战心惊的回了句“尚未”。
谢砚舟闻言神色愈加难看。
他微阖眼帘,情绪仍未从噩梦中挣脱,攥着掌心道:“加派人手,除却金陵外,江南其它地方也接着找,一个月内寻不到人,便再加派人手去旁的地界接着寻,塞北江南中原西域,但凡是人烟所至的地方,都要仔细的找。”
奴才暗道,那先王妃早就葬身崖底了,尸骨都是主子亲自抱回来送去佛寺的,今日主子也不知是抽的哪门子的疯。
另一边的江南小镇上。
满是血腥气的内室中,谢砚舟的身影从迷蒙光影中消失不见,窈窈气息奄奄,微阖眼帘。
晚娘瞧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又取了块儿参片给她含着,想尽法子为她吊着气。
一旁的稳婆急的大汗淋漓,跟着又问了句,“保大还是保小?”催晚娘快做决断。
晚娘的确是想要这个孩子,可她看着窈窈艰难生产的模样,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更做不出不顾窈窈性命的事情。
稳婆话落后,晚娘握了握窈窈的手,咬牙同稳婆道了句:“劳烦您尽力保全母子两人,若是当真不能两全,先保母亲性命……”
那稳婆闻言微惊,心中有些纳闷。
稳婆是知晓晚娘想要领养孩子的,自然以为她照料这位姑娘十分用心,也是为了图谋这姑娘腹中孩子。
还想着,眼下这姑娘若是一死,孩子留了下来,那到时候,晚娘便是那孩子唯一的娘亲。
这般买卖,岂不是稳赚不赔。
谁曾想,这晚娘,竟要先保这位姑娘的命。
稳婆心中虽觉不解,却也不会多嘴,暗道,左不过是拿人钱财,为人办事。稳依着晚娘这个给钱的主口中吩咐好生办事就是。
得了晚娘的话,稳婆心中也有了底,当即便吩咐一旁伺候的嬷嬷,赶快去煎服落胎的药来。
窈窈虽气息奄奄,却将这番话听得清楚。
晚娘瞧着嬷嬷出去煎药,叹了口气,又紧握着窈窈的手,在她耳畔道:“窈窈,你撑一撑,嬷嬷已经去煎落胎的药了,你再撑一撑。”
晚娘话落,窈窈气息微弱的抬眼看向晚娘,咬唇抚了抚腹部,声音低弱道:“晚娘,请那位郎中过来一趟看看……若还是不成,我再服药。”
这孩子到底在她腹中八个月时间,对她而言,同刚得知有孕之时,已全然不同。
她感受过腹中胎动,也曾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小声的和它说话。
窈窈一直都是个孤独的人,这个孩子,陪了她许久……
她舍不得就这样没了……
如果可以,她想保住这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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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新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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