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简姑娘美名。”
“这位公子是我简家上宾。”
二人默契地同时开口,话音重叠在一起,王槐眸中尽是诧异。
简莲心收起神色,直视王槐:“王公子,既然颇费了好几番周折才求来一桩婚事,还望不要辜负才是。”
新婚在即,新郎官当街强抢良家妇女被大姨子撞见,还出手打了岳父家的宾客,王槐后知后觉,仗势欺人的混劲醒了一大半,瞪着燕青霜和其身后妇人,眼中多了几分愤恨与不甘。
简家大小姐退婚如此爽快,难道是这书生的缘故?而且若不是这书生强出头,何至于闹到如今的局面...
王槐自知理亏,更不愿闹大,朝简莲心微微欠身:“原是一场误会,这小娘子笨手笨脚的惹我训斥几句,没成想此人上来就攀咬我欺负弱小。”
“我王家家风严谨,最重名节,刚刚不过是气话而已。莲心妹妹,你我两家可别为这点小事生分了。”说罢就气冲冲地带人退走了。
那妇人见王槐离开,围观众人散去,才大着胆子从燕青霜身后出来,连忙向二人道谢。她骇得眼泪直流,丝毫没有劫后余生般的喜悦,想来是担心王家报复。
简莲心见状安抚到:“别害怕,你待会拿着我简家的信物,若有麻烦,只管来找我帮忙。”说着便吩咐绿竹取笔,拟了一张货单,单上写着每月妇人要按时往简家送货,便可每月得一笔银钱,算是帮这妇人多了一条退路。
她又清点刚刚王槐打斗中的货品损失想照价赔偿,妇人连忙摆手说不用,收下货单往简莲心手中塞了两朵自己摊子上的绒花便跑开了。
简莲心此时才注意到旁边的燕青霜,他的目光不再躲闪,轻轻说了一句:“简姑娘此举,燕某钦佩。”
燕青霜的发带在刚刚打斗中有些松散了,脸上平添一道青紫,颇有些狼狈却难掩眼中的倔强,面上自有一番提笔行及弯钩的锋芒,怎么也遮掩不掉。
少年发带随风招摇,楼上酒幡猎猎作响,非是徐风送暖的景明春光,这样的寂寥秋声竟也惹得人情动。
——
傍晚,郊外小茶馆,
“升斗小民之苦于达官贵人眼中不过蝼蚁之痛,何足道哉。学生致仕,不愿攀附权贵以致受制于人,做违心之事。”
“况且简姑娘心地纯良,品性高洁。学生行事不羁,恐怕会让她和我一起吃苦...”
茶水的热气氤氲,面前人落盏轻拭了拭鼻尖,观望眼前的棋盘,半晌也未落子。
柳渡林看着自己脸上挂彩的得意门生笑了:“青霜,这可不像你。”
“你从来只和为师聊经义,民生,何时关注哪家姑娘了呀?”柳渡林轻抚美须,指尖拨开折扇,眼中带着探寻的狡黠。
燕青霜此时才露出少年人的模样,不甘心的回怼:“先生明知故问...”
“简大人榜下捉婿的心思是着急了些,乡试在即,你且安心准备,等你一鸣惊人后,想来对致仕之道也有自己的见解了。”
柳渡林知仕途艰难,不愿在此刻搅扰少年心性,可也不愿自己的学生错过这番坦途,因此关于学生的这门亲事:“想来那时再回绝简大人也有余地。”
燕青霜看着和自己向来无话不谈,亦师亦友的先生,不再遮掩,直抒胸中意气:“是,那时先生也会名满杭州的。”
不过他刚刚根本没说回绝啊,柳先生年纪上来了吧,好在自己尊师重道不会计较。
——
夜里,被简莲心拉着说白天事的简夫人无语中带了一丝好奇。上次听女儿说那个书生,回去之后才觉得是女儿添油加醋哄自己高兴说的,不由得又忿忿起来。
今日又听见自己女儿再说的神乎其神,对于简莲心大肆夸赞燕青霜见义勇为,挺身而出时眼中不免带上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女儿也太好打动了,燕青霜干了啥呀,啥也没干成功还挨了一拳。
许是多些阅历,简夫人更注重结果,对于这个书生强出头最终由女儿解围这件事,可以说把简夫人对他有自知之明的印象分全败光了。
反而对女儿是抑不住的赞许,这让简夫人心中更是怜惜。
想来那小子的皮相应该不错,否则不可能把自家女儿迷得五迷三道的。
只恨这个世道只许男人纳妾,否则这种寒门书生招来玩玩也罢,哪里需要自己大着眼睛为女儿找人托付终身。
不过听到王槐实非良人,简夫人又止不住的后怕,差点自己就把女儿推进了火坑:“二丫头自己求来的,日后也怪不了旁人。”
简夫人也没幸灾乐祸,毕竟嫁人在这个时代,是女人逃不掉的科考,二丫头落榜了,自己亲女儿呢?
不知为何,简夫人此时非常想见见简老爷,二丫头的夫婿闹出这档事,还是要和当家的说说才行,刚好看能不能为女儿换一个夫婿。
夜深,书房里灯火通明,对于政务简家老爷是一点都不含糊,也容不得一点沙子的。
简老爷放下手中的书卷,听清自家夫人的来意,评价到:“左右是燕青霜挨了打,少年人血气方刚,一点误会算不得什么大事。”
“王槐那小子成家后想来会收敛许多,燕青霜性子刚直,莲心性格温和,二人相辅相成,我看刚刚好。”
末了放下书卷,眉压眼作回忆状:“燕小友才气惊人,若是因为出身失去一展抱负的机会,实在可惜啊。”
烛火晃动,简夫人心思飘散,想起自己出嫁前父亲吴老爷说的话:
“简家小辈为人沉稳,见地不凡,你嫁过去收收娇蛮的性子。”说完打量起少年时期的简夫人吴莜竹,轻轻叹了口气。
吴夫人闭了嘴,脚步轻轻地退了出去。
卧房里,简莲心望着床帷上坠下来的三色穗子,眼睛随着它打转,飘乎乎地睡过去了。
——
房间里传来黏腻的水声,时不时还有几声短促尖锐却又克制的低吟,错落交叠的裙摆随意堆在地上,慌乱之中王槐被绊倒在地上,一骨碌便爬起来捞起刚刚怀中的人儿,亲亲她泛红落泪的眼角,一边喟叹一边细声安慰:“心疼死我了。”
蜜蕊偏过头去不理:“公子今天好威风,蜜蕊只管待在府里等姐妹来作伴呢。”
“这说的是什么话,粗俗的市井妇人怎能和你比?”王槐听着也不觉得丢脸,自己时不时就这样,家中父母都懒得管教。但他还是衔住眼前人手心,细细啃咬作媚态状。
“少爷忘了,蜜蕊是等着伺候简家姑娘呢。”说完就把手一撇去拧王槐。
“惯坏了!”王槐却也不躲,“不娶她,怎么能娶你?先娶妻,再纳妾。”仔细思考了一下又说,“怎么能让你去伺候她?到时候你怀个咱们的孩子,风风光光当姨娘。”
蜜蕊眼中泛起水光,王槐见状连忙道歉:“可要折磨坏我了,祖宗,下辈子我给你作妾成不成?还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就你?我可不要,招蜂引蝶的。”蜜蕊恢复起往日的骄傲起来,她是府里一等丫鬟,本来也就没真伺候过人。
现在这飘飘欲仙的时刻,她倒还挺感谢简家大姑娘的,否则府里要是真多一个人该怎么办?希望简家二小姐也能这么讲理,希望自己的日子可以一直轻松下去。
迷瞪瞪地瞧瞧王槐,长得不错还年轻,嫁就嫁吧,到时候希望王夫人可以把头上的白玉簪子送给自己,自己粉里透红的,白玉最配了,当然黄金也不能少。
一晌贪欢,王槐抱着人温存,白天的气消了不少,又想起派人打听的事。
想到前未婚妻居然会嫁给一个穷酸书生,他简直觉得匪夷所思,难道在众人眼中自己不如一个穷书生?要娶就娶最好的,要嫁就嫁最好的,这个道理难道其他人不懂吗?
王槐生出一种自己是天才的感觉,忍不住摇醒身边人,问到:“你是想嫁给我,还是嫁给穷书生?”
蜜蕊本来都睡着了,一听猛地睁眼,满脸的不可思议:“当然是你了!”说完就想上来撕打王槐,结果被捉住双手,听到一句哀怨的话:“我也这么觉得呢...”
简莲心没眼光,穷书生装什么装,还英雄救美来了,等他见识了这杭州府的繁华,看他还能不能装成这正人君子的模样!
——
所有人都睡了,除了简若心。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去摸摸衣架上的喜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夙愿成真了。她与王槐在灯会相识,手帕传情,于西湖畔情定三生。
上一世是自己太懦弱,不是,好像是王槐太懦弱,不重要,如今终于可以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了。
可是简若心的感情却没有想象中浓烈,上一世的自己竟然会因为相思断送性命,想来除了这个,还是因为害怕去过苦日子。
她本来就是与世无争的,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凉薄地把自己嫁给穷书生,在简府自己从不与人为恶,却落得这么一个结果。
好在上苍垂怜,她有可以再争的机会。抱歉了长姐,不是我入火坑就是你入火坑,要怪就怪你时运不济,要怪就怪王公子先与我相识,要怪就怪父...
此时,简若心的贴身婢女流萤一脸复杂的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小姐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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