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白薇嘴里塞满了鸡蛋饼，听叶知远说起度蜜月的事情，一下就忘了咀嚼。
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微张着嘴巴，模样看上去呆萌可爱。
这真是太大的意外了。
至今为止，白薇连省都没出过，更不敢想自己在三十岁之前，能有机会出国去玩。
可刚才叶知远在说起新马泰和欧美国家的时候，是那般从容自然。
她再次深刻感受到了，两人之间莫大的差距。
对她来说需要攒钱，规划，鼓起勇气才能实现的梦想。在他口中，轻描淡写得像往临澜和溯溪两个小县城跑一趟那么简单。
这种差距并非来自恶意，却更加让人觉得无力。
回过神。
白薇慢吞吞地继续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护照，出不了国。”
“这个简单。”叶知远温声道：“去户籍所在地的公安机关出入境管理机构申请一下就行了，正常情况下，七个工作日内就能到手。”
白薇咬着唇，思考片刻。
最终摇摇头拒绝了。
“还是算了吧。”
她觉得挺有压力的，但这份压力的来源，说不清是不好意思让叶知远花钱，还是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我们两个人，跑那么远挺危险的。你没看网上说吗？现在国外很不安全。”
闻言，叶知远的唇角微微弯起。
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你胆子居然这么小？”
像是被人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白薇的表情僵了一瞬。
她眼珠滴溜转动几下，正准备开口给自己找回点颜面，又听叶知远说：“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不安全。正常旅游，别去人少的地方就行了。”
白薇脱口而出：“你出过国吗？”
“嗯。”许是吃的有些油腻，叶知远起身，走到墙边的饮水机前给自己接了杯温开水，“高考完，跟两个同学一起跑过几个国家。”
“高考完？”白薇瞳孔震惊，“那时候……才十八岁吧？你们胆子也太大了。”
“胆子这东西都是炼出来的。”叶知远回到座位坐下，喝了口水，“当时也挺紧张的，但我报考的是公安大学。一个未来的警察，最应该丢弃的就是胆怯。”
说着抬了下眉，一语中的：“像你这样的，就是缺乏锻炼。”
确实。
这一点白薇得承认。
像他们这种家庭，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是没有任何自由可言的。
什么都得听父母话，除了上学就是在家待着。既省钱，又安全。稍微反抗一下，不懂事和不知道体谅家长的帽子就扣到头上来了。
所以白芷远嫁国外的行为，在长辈们眼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不可原谅！
见白薇沉默着不说话了。
叶知远以为是自己的言语惹得她不开心，就没有继续勉强。
转而改口道：“如果真不想出国就算了，在国内转转也是一样的。我之前的职业有些特殊，签证不一定能通过。”
他问白薇：“有没有很感兴趣，但一直没机会去的景点？”
“有啊。”白薇的眼睛亮了些，“九寨沟！上小学的时候，学过那篇课文后，就一直非常想亲眼去看看。”
九寨沟？
这个愿望实现起来可以说是毫无难度。
叶知远思索两秒，当即敲定了行程，“行，那就去九寨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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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白薇抢着把餐具给洗了，然后两人就待在家里看电视打发时间。
到了晌午，吴翠萍打来电话，喊他们去店里吃饭，说是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白薇带着满心怨气来到超市，趁着叶知远回包子铺喊周丽的间隙。
她堵在吴翠萍跟前，耷拉着脸质问：“妈，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吴翠萍还沉浸在喜悦中，没反应过来，“我瞒你什么了？”
“叶知远不能再继续从警的原因！”
白薇生气道：“根本就不是因为受了什么内伤，而是做了眼球摘除手术。他左边戴的是义眼，这一点你肯定知道。”
眼神开始闪躲。
面对女儿的声讨，吴翠萍虽然有些心虚，但嘴巴依然硬得很，并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那又怎么样？我是你妈，能故意害你不成？”
她用胳膊推开白薇，往厨房走去，“只是失去了一只眼睛，又不是完全变成瞎子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看看那义眼做的多逼真。他不说你能看得出来吗？”
“可失去一只眼睛，对生活是有很大影响的……”
“你能不能多看看人家的优点？”
吴翠萍不耐烦地打断道：“不要老是纠结这些没那么重要的事情。对生活有影响，你多照顾着他一点不就行了？对，他是不能开车了，那你不是有驾照吗？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一个家庭必须由男人来开车吧？”
“你妈说得没错。”白永顺很是赞同，“阿远这孩子，除了眼睛有点问题外，其他方面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你啊，还是想开点，跟人家好好过，别老让父母跟着操心。”
“……”
白薇胸口堵着一大团气，感觉自己快要被气死了。
恰在这时，叶知远和周丽过来了，父母俩立马笑眯眯地去招待亲家母跟女婿，不再搭理她。
大概是厌屋极乌的原因。
白薇再看向叶知远，用牙齿咬着嘴唇，也有点不爽起来。
虽然他是无辜的。
……
这顿午餐的确很丰富，又是鱼又是肉。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一样不少。
白永顺把自己酿制的葡萄酒也给拿出来了，嘴里念叨着，可惜亲家公昨天参加完婚礼就连夜赶回了申城，不然还能一起喝两杯。
“阿远。”听到这话，周丽忙说：“你先陪小薇爸爸喝点儿，等周末你爸来了，再让他们好好喝。”
“好。”
叶知远起身帮忙倒酒。
吴翠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问他：“对了阿远，你那包子铺准备哪天开门？都结婚了，以后就让小薇去你们那边帮忙好了。”
这是要彻底把她给扫地出门。
白薇心里很不好受，一直压抑着情绪，吃饭都没胃口了。
“暂时不开门。”叶知远给白永顺倒完酒，坐下说：“准备先带白薇出去玩一段时间。”
“度蜜月是吧，现在流行这个。”
周丽是个能跟上时代的人，很赞成，“这刚结完婚，小夫妻俩确实应该一起出去旅旅游，增进一下感情。”
白永顺端着酒杯打听，“那你们打算去哪儿？”
叶知远：“白薇想去九寨沟。”
“九寨沟好啊。”白永顺陡然提高音量，看着自家女儿说：“你陈阿姨他们去年去过，说是风景美得不得了。”
他不由感慨：“你看看你命多好，一结婚就有人带着出去玩。老爸老妈活了这么大年纪，天天守着超市，哪里都还没去过呢。”
终于——
白薇忍无可忍地怼了句，“你要是愿意，我姐能带你出国潇洒。”
此话一出，白永顺和吴翠萍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
但碍于女婿和亲家母在场，两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吴翠萍挨着白永顺坐下，把话题扯了回去，“两个人出去玩一趟，得花不少钱吧。”
“国内游花不了多少。”周丽笑笑，“孩子们开心最重要。”
--
叶知远是个行动派，说出发就出发。
下午去溯溪逛街的时候，在白薇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把机票和酒店都给订好了。
云淮这个山沟沟到哪里都不方便。
他们得先从临澜坐高铁去申城，然后再从申城坐飞机到成都。
上次出去游玩，还是大学期间，周末跟室友坐绿皮火车到省内的一个景点玩了两天。
费用是辛苦做兼职赚来的。
可是这回，她居然要去心心念念的九寨沟了！
白薇脑子里那种不真实感再次浮现出来，不是在做梦吧？
怎么自从加上叶知远的微信后，她就像穿越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短短一个多月，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未婚变已婚不说。
持续了这么多年的心愿，也快要完成了。
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白薇蹲在行李箱前，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背。
“嘶……”
疼~~~
“你在干嘛？”叶知远过来找她，刚好看见这一幕，不解道：“好好的掐自己做什么？”
“看看是不是在做梦。”白薇仰头看着他，“毕竟这可是我从小学起就想去的地方，现在终于能去了，不太敢相信。”
“如今交通这么发达，想去哪里旅游都很方便，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叶知远是没法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淡淡地吐出一句，“都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了，怎么还跟个小朋友似的。出去玩一趟就能高兴半天。”
“方便是方便，但是没钱啊。”
白薇吐槽：“你看不出我父母在金钱方面都很抠搜吗？他们才舍不得给钱让我出去旅游。”
蹲得有点累了。
想着地板是干净的，而且一会儿要洗澡，她干脆一屁股下了下来。
叹了口气，继续说：“后来大学毕业，他们喊我回来帮忙看店，一个月会给我两千块钱工资。钱是有了，可是又找不到人陪我一起去。”
叶知远抬脚走进了主卧。
他站在床边，四面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自己和白薇的婚纱照上。
照片中的白薇穿着一袭洁白的拖地婚纱，捧着一束鲜花站在前面。
而他，则站在她的侧后方，按照摄影师的要求，将手轻轻搭在新娘腰间。
虽然动作举止亲密，但客气疏离感却十分明显。
很快，叶知远收回目光，在床边坐下，垂眸看向正在往行李箱中收拾衣物的小姑娘。
灯光在她头顶晕开一层柔柔的光圈。
静默片刻，他轻声道：“所以跟我结婚，也挺好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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