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外。
百姓都站在城门两边,激动的往正要出城门的马车上送各种东西。
有自家院里种的菜,还有一篮子鸡蛋,更有人将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往车上丢。
马车外,狱吏满脸无奈:一手捉着老母鸡,一手提着鸡蛋,旁边还有一捆应季蔬菜。
马车内,张诚看着外面热闹激动的人群,嘴咧得老大。
“这次多亏了大人神机妙算,”张诚笑呵呵的,十分佩服自家大人,“要不是大人让柳青娘拿着令牌出城找刘磊,给那赵德言来了一出瓮中捉鳖,我们这次怕是还要耽搁几日。”
刘磊,是跟着许致远的另一名将领,当时柳青娘拦下马车,递上状书后,许致远便让他留在城外,等待接应。
中秋那天,柳青娘将残信交给张诚,便去狱中看望家人。
后张诚找到她,将令牌交到她手上,要她去城外找刘磊,并传话:今日亥时,朔方城外,三十里处胡杨林。
不出所料,当夜亥时,赵德言果然出现,刘磊带着侍卫赶到,把赵德言一行捉了个正着。
“当日,柳青娘将我们在凉州城歪拦下,我便留了一手。”
许致远抬眸,看着笑得正憨的张诚,幽幽开口:“我让你保护好柳青娘,你半路跑来就算了,还把人给弄丢了……
幸好人家姑娘有本事,还替你求情。不然,违抗军令……我定要罚你。”
“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以后一定多长几个心眼。”张诚摸摸头,知错就认。
许致远望着窗外,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很美。
但不能与上京城的落日相比。
*
这日,卫国公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许清遥醒来,月见帮她穿好衣服,梳好发髻。
春桃急着跑过来:“小姐,大公子回来了!”
大公子回来了?
“你是说,我大哥回来了?”许清遥放下手上的茶,站起来,脑子稍微将身份转换一下。
这么快就要和原主其他家人见面了?万一被认出是假的怎么办……
听说原主的大哥虽在吏部任职,却是查案的一把好手。
许清遥不自觉握拳。
“是的,大公子回来了,”春桃开心地点点头,“不过大公子直接去宫里了。”
许清遥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现在就见面。
“那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往常大公子回京述职,都要在宫里待上一天,”月见将桌子上的膳食布好,“这次估计和往常一样。”
“小姐不必太激动,总能见到大公子的。”月见当是她许久没见到大公子了,心里很激动,“小姐,先吃饭吧。”
*
金銮殿上,龙涎香混着朝臣的窃窃私语,在鎏金穹顶下浮动。
许致远立于金阶之下,鹭鸶补子的青缎官袍衬得他如松如竹。
圣人的目光穿过十二旒玉藻,在许致远与屏风后的阴影之间游移。
“许卿,”圣人的手指轻叩龙案,“凉州一案,你办得利落。赵德言伏诛,边关隐患已除,朕心甚慰。”
许致远伏身:“臣不敢居功,此乃陛下圣明,天威所至。”
“哦?”圣人忽然倾身,冕旒碰撞声清脆如碎玉,“那三千张神臂弩的去向,可查清了?”
殿内骤然一静。
许致远的余光瞥见屏风后那抹绯色衣角微微颤动——是兵部侍郎王珩。
“回陛下,”许致远双手呈上奏折,封泥处故意按着半枚指纹,“弩机最终流向了朔方军镇,而押运之人……”他顿了顿,“持的是兵部勘合。”
“砰!”
王珩的象牙笏板砸在金砖上,骨碌碌滚到许致远脚边。
圣人的目光陡然转冷。
*
曲江池畔的秋雨中,新晋的吏部尚书许致远成了众矢之的。
“许大人年轻有为啊。”中书令崔琰举着金杯踱来,松鹤纹袖口沾着酒渍,“只是这朝堂之上,爬得太快……”他忽然压低声音,“容易摔得惨。”
许致远用银刀慢条斯理地剖开冰镇鲥鱼:“下官只知秉公办事。倒是崔公……”
他抬眸,指尖捏着半片翡翠——正是王珩扳指的内壁残片,“可知这‘武威’二字,刻在兵部侍郎的私印上,是何用意?”
崔琰的酒杯突然倾斜,葡萄酿泼湿了孔雀纹袍角。远处教坊乐声正浓,没人注意到老臣瞬间绷紧的下颌。
*
暮鼓声中,许致远的青盖马车被拦在永兴坊。
苏公公手持拂尘立于车前,皱纹里藏着掖庭三十年的风雨:“许大人留步。”
他递来鎏金食盒,掀盖时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盒中密旨朱批淋漓如血,旁边竟摆着王珩从不离身的翡翠扳指,只是断口处新沾了丝帛纤维。
“大家让老奴带句话。”苏公公枯瘦的手指划过扳指内侧“武威”二字,“‘秋后算账,得等叶子落尽’”。
*
青石阶前落叶簌簌,许致远的马车刚在卫国公府前停稳,府门便“吱呀”洞开。
老管家提着灯笼迎出来,昏黄的灯光映着他眼角的皱纹:“大公子回来了。”
许致远微微颔首,越过前院,来到父亲的书房。
透过窗,看到父亲坐在案几旁,烛火忽暗忽明。
“父亲……”
“回来了?”卫国公指着案几上摆着的一局残棋,“接着下。”
许致远垂眸,看着这盘残棋,黑子已被逼入绝境——那是他离京前与父亲下的最后一局。
“凉州的事,办完了?”卫国公声音沉稳地让人安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棋子上的一道裂痕。
"办完了。"
“可曾拜访你外祖?”许廉将呼吸刻意放轻,“他们可都好?”
“外祖……”许致远放下一颗黑棋,笑声如玉棋落在石盘上,清脆地透人心弦:“儿子赢了。”
许廉仔细一看,这“黑子”竟落在白棋腹地,方才看似死局的黑棋,此刻竟如困兽反扑,连成一片。白棋大龙被拦腰截断,局势瞬间逆转。
“外祖身体很硬朗,每天都能绕着院子走上几十圈。”
许致远学着外祖说话的语气:“外祖还说,让父亲多加保重,别再孤身一人与流氓地痞斗争,可多找几个打手。”
许廉见棋局已定,便将手里的白棋放回棋笥(sì)。
“你外祖说的有道理,”他给自己续了杯茶,悠哉悠哉:“圣上赐婚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这几日你就别想其他的,多陪陪你妹妹。”
“瑶瑶和那萧家小子……”许致远手上收棋的动作一滞,“父亲不会是受了那萧舟衍威胁的吧?”
许家和萧家可是死对头。
当年要不是老镇远侯设计,许家也不至于才被封了个卫国公。
再说了……
“瑶瑶呢?瑶瑶同意吗!?”
回京的路上,他确实收到了卫国公府的消息。
进入上京城后,在路上多多少少听了些消息,他以为只是民众之间的闲谈,没当回事。
圣上怎么会允许世家大族之间互为姻亲?!
“就算我们不同意,萧家那小子可是拿着圣旨去求圣上赐的婚……”许廉感叹,不得不说这小子有点东西:“你觉得座上那位会打自己的脸吗?”
“如今萧许两家是一条船上的,”国公爷望着窗外,愁云遮月。
他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
“凉州之行,虽说有惊无险,晋吏部尚书……”
“你是圣上倚重的新臣,但要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时候不早了,这次你立了功,宫里传话让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回去吧。”
*
晨露未晞时,许清遥便醒了。
准确的说,她失眠了。
这一晚上都在纠结,是自己主动去找这位“大哥”,还是等着他来找……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许清遥握紧拳头,去吧!按照原主的性格,自家大哥回来了,肯定是要去看望的。
于是,许清遥提着杏红裙裾闯进听雪轩,发间金步摇叮咚乱响:“大哥!凉州有什么好玩的?听说那里的胡商有精美的琉璃盏、会跳舞的铜雀,还有能喷火的波斯宝盒?”
“都没有。”
“不会吧,大哥。你一定带了,对不对?”
许致远正提笔批阅文书,闻言抬头,嘴角微扬:“你这丫头,整日就惦记这些稀奇古怪的。”
他从案几下取出一个彩绘胡杨木匣,匣子不过巴掌大小,却雕满了西域风格的蔓藤花纹,还挂着一串叮咚作响的小银铃。
“喏,给你的。”
许清遥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里面既不是铜雀,也不是宝盒,而是几枚色彩斑斓的小石子,光滑圆润,在阳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光泽。
“这是……”
玻璃珠?
“戈壁滩上的彩石。”许致远笑道,“凉州的孩子常拿这些当弹珠玩,说是‘星星的碎片’。”
许清遥捏起一枚碧绿色的石子对着光瞧,石子内部竟有细密的金色纹路,宛如星河流动。
和她小时候玩的玻璃珠还是有些区别的。
“还有这个。”许致远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胡人偶,木雕的人偶穿着鲜艳的胡服,手脚关节都能活动,“胡商说,这叫‘跳舞胡姬’,放在掌心会自己转圈。”
他轻轻一吹,人偶果然旋转起来,裙摆飞扬,栩栩如生。
哦豁!好玩好玩!
许清遥看得入迷,忽然发现人偶底座刻着一行小字:愿上京的月,常照凉州人。
“这是……”
“凉州的孩子托我带的。”许致远目光柔和,“他们说,想看看上京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比凉州圆。”
窗外,一阵清风拂过,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仿佛在回应这份千里之外的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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