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泛非常尽职尽责。
他在好学生这个皮套里面已经活了太多年,简直如鱼得水。
他并不近视,但是从抽屉里掏出一副眼镜,给自己带上,然后背上一个斜挎小帆布包,带上查寝登记表就出去履行伟大的学生会查寝员的职责。
那个胡子碴学生会员叫刘俊,他告诉柳泛第一天查寝最好弄出一点业绩来,也就是所谓的下马威。
他一间一间地查过去,几乎都没有抓到逃考的人。
一般逃考的人也不会傻到待在宿舍里。
直到他推开了一间宿舍门——502。
一推开门一股别于其他男寝的清新味道,钻入了他的鼻腔,进去一看,502几乎全员在场。他们戴着耳机各自围在一台电脑前,拿着手柄无声无息地用面部表情在咆哮,看样子打游戏打的很激烈。寝室的角落摆放着一堆健身的器材和“冷兵器”,地上滚了两个足球,墙上贴了一些露骨的海报。
柳泛开口说道:“查寝。”
宿舍里三个人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谁也没把他放在心上,跟没看到他一样。
他开始登记一个一个走过去,从04号到02号都打了个勾。
50101号床,对应考勤登记表,应该有一门心理课考试。他抬头一看,就看到这位50101先生正躺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业绩这不就来了?柳泛正愁今天没有一个东西可以交代。
他笑了一下,敲了敲铁皮床的支架。
三个室友找朝他看来,一脸不解。
“查寝。”柳泛再次解释。
三人面面相觑,疑惑地把耳机摘下来。
而柳泛见床上那个人还没有动静,就猛地摇晃了一下铁皮床的支架。
“最好搞出点业绩来立立威。”刘俊的声音犹在耳畔。
其中靠的最近的那个舍友本来想要拦下柳泛,但为时晚矣。
50101号迷迷糊糊地半睁开了眼睛,桃花眼往下面一撇。
“滚。”他简短地说。
“喂。查寝。”柳泛也不示弱,他更大声地回应。
50101拧了拧眉,舔了一下后槽牙。
哪个没眼力见的毛头小子?
“你好!查寝。”柳泛又说一声。
三个室友聚在一起,觉得这个事情已经失去了转圜的余地,谁也不想去参这趟浑水。
他们交换着眼神,低下头笑了笑,都觉得这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要活不久了。
床上的人翻了一个身,坐了起来,没穿上衣,光着上半身,头发凌乱,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眯着,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就这一瞬间,柳泛就感觉自己要完了。
这人看着很眼熟……
很眼熟……
“我……咳。我是新来的学生会查寝员。”柳泛赶紧将自己的愣头青演绎到底,此时此刻,也许笨笨的能博得一丝同情。
“新来的?”他开口了,不像什么猛人,声音青涩。
“嗯。能不能请您配合一下……”
“叫什么?”
从上往下看去柳泛深棕色的脑袋圆圆的,更显得愣头愣脑,穿着一件水洗了多次的POLO衫,一副蠢货样。
“柳泛。”
01号摸出手机按了两下,拨通了一个号码。
等电话的嘟嘟声被人接听之后,他重新慵懒地躺回床上,伸出胳膊,把电话贴到柳泛的耳边。
柳泛把耳朵贴上去。
“柳泛?……”校长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柳泛心里一惊。
这个愣头青唯唯诺诺地捧着电话聊了几句,只听到那边校长说了一句“由他去吧。”愣头青连连点头,然后落荒而逃,像一只可怜的木鸡。
三个人饶有兴致地走出阳台,看着柳泛离开的背影。
瞿一鸣先开口了:“你们说,这个人什么来头啊?蠢成这个样子,都混到青坪了,还能这么清澈又愚蠢。真是不多啊。”
冯建拿出一盒烟,伸手向其余两人。
“不抽。言哥不喜欢别人抽。”瞿一鸣回答。
“对呀冯建你不会想到那个SB的替死鬼吧?这节骨点上来一根。”周和笑着说。
“扯淡。言哥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今天现在,我都多久没抽了。再说言哥他自己也抽。”冯建不管不顾的点了一根香烟,猛吸了一口,然后“呼”地一声吐出去,烟雾便在潮湿的空气中向下成团蔓延开。
“胆子肥了真是。”周和又推搡他一下,“给我吸一口。”
“不是怕言哥?”
“言哥要问起,那也是你点的,我只是蹭了一口。”周和毫不在意地从冯建的手里接过那根烟叼在嘴上。
冯建无可奈何地又给自己点了一根:“行行行都算我的。”
“看看那SB还搁那查寝呢。”瞿一鸣伸手一指,对面下面一个楼层,柳泛正敲着门又走进一间宿舍。
“小警察nb呗。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笑死了。连言哥都敢查。青坪来了个包青天。”
“包青天来了青坪都得被烟头烫。哈哈哈哈哈哈哈。还小包青天。”
“要不要赌一把?”
“赌什么?”
“赌这个姓柳的会不会被人打?”
“这有什么好赌的?你直接赌他第几天会被人打就得了。”
“算不算言哥这个?”
“言哥这个不算。除了言哥之外,看他第几天会被别人打。”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TM够损的。”周和稍微抽了两口之后就把烟头暗灭在阳台上了一盆绿植里。
“暴殄天物。”冯建说。
“什么时候变这么有文化了?想吃替考这口饭了?”周和说。
“去死吧。”冯建说。
“不过说真的,我赌第7天。”
“不算言哥?”
“不算言哥。言哥应该是第三天。别人我赌第四天。两百块。”瞿一鸣一言九鼎,爽快下注。
“我赌第三天。绝对有人不出三天就想揍这个瘪犊子。两百。”冯建说。
“我们这样有点损阴德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小警察多称职啊。”周和说。
“少放屁。”冯建说。
“我赌第二天。两百。”周和说。
而这个倒霉蛋为了所谓的“业绩”,能够留在青坪这个□□一般的学生会,简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言默都得罪了,还有谁是不能得罪的?反正一条烂命就是干。
一天忙活到头,终于抓到了三个逃考的。虽然刘俊还是不太满意,但倒也没有为难他。毕竟,在别的成员那里,刘俊也许是他们的老大。但柳泛可不一样了。
柳泛一开口,能给他一种他是领导的感觉。刘俊还是很受用的,舍不得柳泛离开。
一天下来,累得半死。
谁知道那三个逃考的人为了不被登记在案,可是递了好几张红彤彤的票子过来,但他为了所谓的业绩生生地拒绝了。牺牲颇大。
这一把总算能留在学生会了。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能收票子的机会多着呢。
留在学生会,就能以最低的成本保证自己能去查别人而不被查。他可没有钱去打点别人。
替考的生意一但做起来,他的客人们就将是逃考大户。所以他必须留在学生会。
想着想着又走进了一条黑胡同里。
眼前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两个人影。
“余一依。听说你以前还练过芭蕾?”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挤着一脸的油往余一依身边凑,手已经不安分地摸上了她的大腿,还顺着她的黑色渔网袜一直往上,不安分地试图往那条破洞牛仔短裙里钻。
余一依嫌恶地躲开,拍掉了他脏兮兮的手:“有事说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聊天?一依。我们找点乐子。你觉得呢?”许京挑着眉毛,又凑了上去。
“我今天没兴趣。无聊。”余一依说,身体不安地扭了一下。
许京来了劲。
“过一会儿你兴趣就上来了。”许京直接上手抱住了余一依。
虽然余一依并不是什么娇小的女生,但男她和许京体型的悬殊还是很大,让她挣脱不得。
“啧。”余一依很烦躁,“我跟你没什么好玩的。无聊。”
“不玩一下怎么知道没什么好玩的?一依。你还挺性感。肉感。你应该懂挺多的吧?”许京的双手不安分地摸着,浊热的空气要往余一依的脸上喷,“反正你也玩过不少次,你怎么知道和我不能玩?我要是能让你更爽呢?我喜欢你很久了。”
许京的一只手还在上下,另一只手已经拉开了拉链。
柳泛慢慢放下自己那个斜挎的帆布包,往前几步。
余一依不适地躲避,伸手用力推了她一下,许京被推得踉跄几步。像丢了什么面子一样,咬着牙换了一副面孔:“装什么纯?整个青坪你不是玩的最花?”
“跟你有什么关系?”余一依抓起地上自己的黑色爱心托特包,作势要离开。
许京彻底怒了,他猛地抓住托特包长长的包带狠狠一掼,把余一依甩撞在墙上:“这个时候还装起清纯来了,公交车让我也上一下怎么了?”
余一依还要打他。许京却说:“再动手一下,我就在这里把你弄死。”
“来,跟它打个招呼。”许京说。
“你好!”不远处传来一声呆叫。
两人几乎同时惊诧地转过身去。
一个青年的剪影出现在走廊的一端,离他们不远不近。许京把拉链拉好,放开余一依,歪着头往这边看。
“谁?!”
“你好!请问宿舍楼往哪里走?”柳泛继续大声喊。
他是寄希望于能喊来一些别人的,毕竟,他自己也初来乍到的,不想惹到谁。
但这里显然是许京精挑细选的地方,两声中气十足的“你好”一个人也没喊来。
“左边拐!识相的赶紧滚!”许京不耐烦地说。
余一依没有说话。
柳泛迟疑了一会儿。
“滚啊!看什么看?!你也想来?”许京催促道,音量也不小。
他没有丝毫的忌惮。
看来这里真的不会有人来了。
柳泛打量了一下,许京身材高大,大概和他一般高又或者比他高一点,说不准。听声音是一个好勇斗狠之徒。狭长的巷子里灰暗,左边是余一依和许京,右边垒着几块砖头,两卷麻绳。
“啧。还看?看上瘾了?!”许京朝柳泛这里走了两步。
柳泛只能开口:“是一依学姐吗?”
余一依又没有回答。
“是一依学姐吗?……刚才那里有个老师找你。还挺着急的呢。”
余一依想往这边走,却被许京一把拽住。
柳泛看见了,虽然戴了个眼镜,他并不是真的近视。
“这里没你的事情,赶紧滚!”
柳泛确实是想滚的,今天已经得罪了言默了,什么时候被他狠狠地修理一顿都说不准,这个节骨眼上他并不想……算了,他想起了柳佼。
于是他往前走去。
许京看见了他,心生警惕,捡起了地上的一根钢管,往前走。
人影逐渐显现出来,就是一个跟他一样高的青年,头发深棕色抓得凌乱,微微遮住一点眼睛,下面戴着一个黑框眼镜,皮肤挺白,脚上穿着一双可笑的脏运动鞋。
许京无比轻蔑地笑了。
“怎么?你也要来求c?”
“说话这么难听。”
柳泛语气平静下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一家架是非打不可。柳泛也不跟他装了。
“口气还挺大。怎么你跟她什么关系?”
柳泛看了一眼旁边的余一依。他不确定余一依还记不记得他。女孩有些错愕,拉了拉自己的裙子。
“你的姘头?”见柳泛没回答,许京对余一依挑了挑眉问。
“不认识。”余一依说,她看了柳泛一眼,想起来了。
这就是学生会新来的那个书生。
“不认识。哈哈哈。不认识装什么英雄好汉?看上我们余小姐了?”许京对着柳泛哈哈大笑,无比地看不起。
这不就是一只弱鸡吗?
“不。是看上你了。”
弱鸡说。
许京变了脸色。
他嘴角一扯,抓起那根钢管,冲过来,朝柳泛的头猛地一挥。柳泛偏头躲开,顺手抓住他粗大的金属项链,一掼,接力把他撞在右边的墙上。
许京撞懵了,没想到这个弱鸡挺灵活,力气还这么大,他肾上腺素飙升。
柳泛趁着他发蒙,心里飞快地估量一下,选择了板砖。麻绳绞杀容易死人。
许京把钢管换到左手,右手抡起拳头发疯地要往柳泛头上打。柳泛躲开,许京由于用力过猛往前扑,柳泛腿一转,把他勾到在地。
许京飞速又爬了起来,嘴里一连串骂出了三四个脏词。
“又急。”柳泛说。
这个时候可以说是相当欠揍了。
他已经忘记他的目的是要把许京赶走而已,这一整天在别的宿舍里唯唯诺诺不想惹事生非受的窝囊气,积攒下来都被许京碰上了。
就是要发泄在他身上。
烦都烦死了。青坪都是一群自视甚高的蠢货,智商又低,武力值也低,一团团纠集起来,在这里占山为王。欺负他都欺负一天了。
许京被气得红了眼。青筋暴起,恨不得在这里就把柳泛杀了。他开始像一条疯狗一样不讲究章法地扑过来,脑子已经丢掉了,他就想见血。
柳泛措不及防的被他扑倒在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柳泛看起来弱完全是因为他的那张小白脸,但实际上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强,又受过系统的训练,许京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但——凡事也有意外。意外就发生在理智的柳泛只是想泄愤,而发疯的许京想杀人。
许京抓起地上一支铅笔,猛地要往柳泛的喉咙上扎。想到鲜血喷涌而出的画面,他嘎嘎地笑了起来。
柳泛瞳孔放大,突然,许京像商场门口的迎宾充气娃娃一样软了下去,然后瘫倒在旁边。
接着,手里拿着一块板砖的余一依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起来吧。”余一依开口,还是冷冷的。
柳泛一脚把许京踢开,摸了摸许京的脉搏。
还好,还活着。就是昏倒了。
余一依背上自己的包,靠在水泥墙上,双腿交叉,打量着柳泛。
“你叫什么?”
“柳泛。”
“我是余一依。”
“厉害啊,一板砖就把人打晕了。我白纠缠那么久。”柳泛看见余一依袜子上一些撕扯的痕迹,把视线转到许京的身上,对她说。
“他就是个SB。”余一依毫不在意地把丝袜破洞的部分扯下来扔掉,转身离开。
柳泛跟了上去。
“为什么帮我?”余一依说,“看上我了?”
这女的真够自信。
柳泛低头看了看她,发现她是开玩笑的口吻。
“可不敢看上你。”柳泛说。
“你就不怕他会报复你?许京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好怕。你说他会怎么报复我?”
余一依笑了笑,转过来说:“他——他报复你的方法多了,下半身思考的生物说不定会用下半身报复你呢。”余一依一边说,还一边打量了一下柳泛的脸。
柳泛也笑了:“他是gay啊?”
“不是啊。小头爸爸上来了还分性别吗?”
余一依继续恐吓他。
“哈哈。怎么可能。”柳泛说。
“怎么不可能。听说最近有个新生,就在杂物间里和许京口了。也是男的。”余一依耸耸肩,“小心啊,长这么好看。小帅哥。”
“我求之不得呢。”
“啊?”余一依回头站定。
“我是gay。”柳泛说。
余一依反应了好一会儿。
“怎么。吓死了?”
“哼……没。”余一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思想前卫,她不想像个老封建,“见多了。”
“见多了?你还见过谁?”
“……”
余一依绞尽脑汁,想不出一个来。
“你认真的?”她又问。
“废话。我骗你干嘛。”柳泛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来叼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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