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发现其实鹈鹕镇的活动范围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比如海滩河口对面的海滩。
威利说,河口曾经是有道小桥的,某次暴风雨把小桥冲垮了,素日里没人会特意跑去那片海滩,刘易斯也就不太在意。
星挖蚯蚓挖到这边时,顺手给修了一道,虽然丑但结实能用。
再比如,冒险公会最东边,还有一座横跨悬崖的大桥,大桥从中间断裂了一截,和对面的山崖隔有约莫十米远的距离。
据马龙回忆,这座桥从他记事起就是这副模样了,一代代流传下来的说法是,桥是被陨石砸断的,悬崖的那一边是个废弃了很久的老旧采石场,这么多年过去,早都荒芜一片了,没有维修的必要。
这桥星自然是没有能力修缮的,但祝尼魔有。
她求得祝尼魔们的帮助,把材料运到断桥上,第二天再去,桥已经修好了。
星提供的材料和断桥的木材不是同一种,颜色完全不一样,新桥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色,而且完全没有缝补痕迹,这桥是座新的。
星咸猪手揩油似的,指尖跳跃在护栏上,一边往里走。
“真不错,好桥!”
走到尽头一颗大橡树横生而立,周遭巨大的岩石把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星冬季养出了个习惯,出门一定要带上锄头和镐子。
她敲出个洞来,钻了进去。
树冻得半死不活,光秃秃的,没有碍眼的东西,整个采石场一眼就能尽收眼底。如果去掉杂石,整片地方和小镇广场一样是块平地,宽阔度相差无几,在矿井地下常见的矿石这里也有,不多,都零零散散的。贴着北边的墙面带着条铁轨通道,一辆矿车,星试了一下,能动,如果能通农场,她也许可以清理出这片空地,利用起来。
跟流传里的差不多,采石场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星走回桥上,注意力忽而被两株植物扯走,准确的说,是上面发亮的雪。
那两株植被长在黑色的墙体边,叶上挂着小团的雪,往下坠着,风一过,雪就被黑墙吃了进去。
“嗯?原来还有个山洞。”
进洞里,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块刻着骷髅头的木牌,青苔覆满木牌,却独独避开了骷髅刻痕。
和矿井一样,一道木梯伸进地下洞穴。
星的眼皮一跳:骷髅矿洞?
这几年冬季莱纳斯不大出门了,他年纪大了,仅靠树叶做的衣服抵抗不了寒流,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帐篷里睡觉或者坐在外边的篝火旁烤些冬根吃,柴火被打湿燃不起来的时候,他也会跑到温泉的出气口取取暖。
托农场那个小姑娘的福,今年莱纳斯的屯粮有不少,可以好好地度过冬季。
靠大自然生存的人饮食常年不规律,今天到下午四点了,莱纳斯才开始做午饭吃。
他喜欢坐在篝火左边,左边可以很好地看到深山湖的美景。
他有个有相同爱好的同伴,也许是同伴吧,因为他们没说过话——木匠的儿子,好像叫什么塞巴斯蒂安。
算算时间,今天要差不多出来了。
果然,莱纳斯心想。
那位年轻人从木匠店出来走到湖边,然后点上一支烟。
一老一小静默地看着风景,这样的情景保持了七八年。
莱纳斯也算是看着这小孩长大的,虽然他们从未有过交流,但一个人的性格会从行动和神态反映出来,他多多少少明白这位年轻人的性子。
沉默,阴郁是他摆在脸上隔绝世界的底色。
不过,最近莱纳斯发现他有点变了。
点了烟不抽让风抽,偶尔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一下,有时候还会哼一段轻快的调子。
莱纳斯琢磨了一段时间才得出结论。
是因为那位农场姑娘。
他将烤好的冬根掰了一半,走到年轻人旁边。
“尝尝吗。”
沉浸在遐想里的塞巴斯蒂安嚇一跳,他沉默了一会,接受了莱纳斯莫名其妙的投喂。
“呃,谢谢。”
塞巴斯蒂安掐了烟,尝了一口,烤得软糯,口感很好。
就是…
好难吃。
塞巴斯蒂安的眉头一下子揪了起来。
莱纳斯呵呵笑了两声,年轻人不爱吃这种苦中带涩的根茎食物很正常。
“那个农场姑娘送了我不少东西,这些冬根也是她送的。真是个像彩虹一样的姑娘,好像碰到她了谁都能映照出自己的底色。”
塞巴斯蒂安闻言又啃了一口烤冬根,感觉味道有些回甘,然后微不可闻叹了一声。
“她么,对谁都是这样的。”
“是啊,多好的姑娘。”连他这个“野人”都受到了她的照顾。
莱纳斯指着湖对岸说:“今天她给我送来冬根后往那边的采石场走了,现在一直没回来,你也许可以去看看。”
塞巴斯蒂安一顿,道了谢就往采石场跑。
星第一次进这么大的矿洞。
岩石花纹的地板,平整得连一块凸起都没有,丢一颗玻璃珠子能在地上滑出几十米远,凸显得矿石像是被人刻意摆在地上的。
岔路四通八达,分不清方向。
洞里的史莱姆和矿井的不大一样,灰雾雾的颜色,和岩石相差无几,和变色龙有异曲同工之妙,好在只是变了个颜色,本质上还是不会思考的软体生物。
星绕了好几个小时,反复迷路,她没找到和信封有关的线索。
“不是骷髅矿洞?”
所有的岔路会和成一条,星钻了进去,很快有东西给了她答案。
那东西像矿井里的幽魂,又不大一样,它,它们只有脑袋,速度极快,移动带着残影,像受到了刺激,一窝蜂似的,四面八方乱飞乱舞。
这些像苍蝇一样乱窜的是骷髅头,一个个白森森的,冒着鬼气。
星的瞳孔倏地缩小。
骷髅头们很快找到攻击目标,集体疯狂起来,像狩猎前的仪式,七八只在星的周围飞出有弧度的残影。
星拔腿跑起来,她的武器不在身上,保命的只有一把镐子一把锄头,武力值大打折扣,守在原地无异于等死,下层入口有可能在更深处。
星的奔跑速度已经比常人快上许多,饶是这样,身后的怪物还是眨眼间就追了上来。
她赶紧脱下夹克一把罩住怪物,骷髅怪行动迟缓了片刻,然后从衣服穿了出来。
能穿墙!
星回身滑铲,把衣服扯回来穿上,换了个方向跑的同时甩了它们一闷棍。
不会闪烁!
怪物的攻击形式分两种,一个是身体上的疼痛伤害,一个是不会带来疼痛,可能莫名其妙就死了的伤害,通俗易懂的说,物理攻击和魔法攻击。
物理攻击还好,无非就是肉搏,直觉告诉她,眼前的骷髅怪是后一种无比棘手的魔法攻击。
一路缠斗下来,星逮着同一只骷髅敲了十几下镐头,那骷髅依旧安然无恙,
皮真厚。
她扯了扯衣服,突然一愣,心想:原来是这样。
奔跑的过程中星没少和骷髅碰撞,她只是感觉到皮肉有一丝疼痛,没多想,因为多数怪物都是这套攻击模式:□□撞击加特殊招式。
星是个不怕冷的人,她本来就在逃命,肾上腺素给她打了鸡血,体温应该比平常高上一大截,她刚才却本能地要拉紧衣服保暖,只有一个解释:那些骷髅怪会偷走温度!
这才多久,她碰到这群骷髅不过才十分钟!
吸取到温度后的骷髅怪速度更快了,周深散发出淡淡的红晕,盯久了能让人头晕眼花。
其实这些怪物的攻击方式并不致命,正常情况下,只要在碰到的第一时间撤退就能安然无恙。
正常情况下?
星笑了笑,她在前面迷路了几个小时都没碰到这群玩意,一找到正确的入口才突然涌出这么一群。
进不得退不掉。
这个矿洞和矿井的作风不一祥,它有另外的主人。
真进不得么?
星突然转变方向打了骷髅们一个措手不及,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好累……
头晕眼花,手脚无力的症状相继出现。
星的左手忽然“断联”,拽着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她的意识顷刻被拉醒了些。
不好,是失温症状。
星捡起锄头往后一甩,撞飞了三四只穷追不舍的骷髅,背包也扔了,再撞飞几只。
她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她的双眼看不清键盘,点开简讯列表第一个,凭着记忆胡乱输入了一串。
简讯发出去没多久,跳出一个红圈。
她改为拨打电话,人工智能提示她不在服务区,请留言。
星的沉默保持到留言时间的最后几秒。
“晚安,塞比。”
背包和锄头拖不了多久,骷髅们追上来不过一瞬的事,冰冻会让袋停止了思考,星的脑海一片空白,只知道要跑,不能停下来,忽然,她带着重影的视野里跳出一抹金黄色。
是什么?
算了别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星停下,一把扯过那抹金黄色摸了两下。
是把镰刀。
不如剑,但总比镐子好使,她回身把手里的镐子往后一砸,聚在一起蓄势待发的骷髅被砸得四散开花。
发光的骷髅怪在昏暗的矿洞里像明晃晃的靶子,那怕近视八百度的人都能摸清它们的大概方位。
在骷髅怪飞旋的中心,星剧烈喘息着,身体的灼烧感使她脱掉了夹克,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低低笑了起来。
赶来的塞巴斯蒂安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你不是说会活得比我久吗。”
熟悉的声音在不适宜的环境里响起,星一愣,喃喃道:“啊?
失温症状还有幻听?”
下一秒,她感觉到身体多了一层柔软的布料,脚步动弹不得,温暖让她无比困倦。
“塞比?”
她不确定来人是不是塞巴斯蒂安,那声音比记忆里高扬不少。
“嗯。”
这下确定了,是他,而且气不小。
星被他圈着,在怀里磕着眼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塞巴斯蒂安气笑了:“你是打算自己偷偷死在这里,然后过几天给镇里的人一个大惊喜?”
星:“……”
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你小心些,它们……”
“拿着,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塞巴斯蒂安打断了她的话,塞给了她一把武器,是她的剑。
星动了动僵硬的脑子,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意识模糊的人晕过去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想让自己活动起来,尽可能地保持清醒。
“唉,我还想偷偷懒,抱大腿呢。”她说。
塞巴斯蒂安:“哼,我看你挺勤快的,大冬天的满山跑,不太需要抱大腿。”
星头一次听他说话夹枪带棒的,新奇得不行:“我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听到塞比说句好听的话。”
塞巴斯蒂安肺都快气炸了,这人一副死相还有心思开玩笑,熟轻熟重分不清?
“我要是没来,你会死在这里的,你知道吗!”
星晕乎乎地乱挥剑,连浑水摸鱼都算不上,她点点头,对着一只骷髅春风一笑。
“这不是等到你了吗。”
“……”
气到哑火的塞巴斯蒂安拿她没办法。只好将火气转到骷髅怪上。
这些骷髅怪本就被星用镐子打得半残,剑的锋利度更高,解决它们并不花费什么力气,但同时,塞巴斯蒂安也被偷走了不少体温。
他把星抱在怀里,捡起她的夹克给她穿上,两人靠在墙边圈着同一条围巾取暖。
星身体的灼烧感渐渐褪去,巨大的寒冷袭来。
周遭过于安静,她唔了一声,颤着牙气若游丝地挤出声音。
“塞比?”
回应她的是重重呼在脸侧的气息。
怎么不说话,在生气?
她突然感觉到耳鬓一片濡湿。
“……”
真是造孽啊。
星抬手胡乱摸了两下空气,用要死不活的声音说:“塞比你在吗,我好渴。”
塞巴斯蒂安没回答,他将围巾全套在星脖子上,准备起身出去找水源。
这时,怀里知觉混乱的人覆上他的脸,摸到他的眼睛,像即将渴死的人久逢甘霖,冰冷的唇顺着水痕找到下面的水源,不顾一切地汲取着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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