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你会以这种恶心人的方式露面。”林昭上下打量着她。
莉莉丝的表情有些诧异，又似乎有些难堪，她的外表立刻变化了，成了一串漂浮在空中的绿色的的不断流动的数据，机械音冷冷流出：“抱歉，我以为用你的外表会让你有熟悉感。”
“……”
林昭道：“没有人看到别人模仿自己会高兴，只会把对方当成变态，看来你虽然觉醒了，但还是没有人性啊。”
莉莉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是在骂我吗？”
“你觉得是就是喽，”林昭摊手，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以你做的那些事，难道不该被骂么？如果可以我还想打你呢！”
莉莉丝：“……你和原来很不一样。”
“因为世界上不会出现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林昭不想再废话，直入主题：“说吧，你把刚出生不久的我送到养父母身边，又和班高天做交易让他收养我，林瑜加入黑神教也是你的手笔吧，还安插小黑监视我，让我收到钓鱼邮件进入有异形虫别墅……几乎我命运的转折点都有你的影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绿色的数据流不稳定地波动起来：“抱歉，你的描述有一点问题，我想问的应该是‘你’的目的，而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一个执行者。”
“什、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林昭深深蹙起眉头来，似乎不太理解莉莉丝说的话。
数据流缓缓波动起来，这次变得平稳，像一道无声的叹息：“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我只是在执行你的命令。”
莉莉丝的话像一记重拳猛地锤在了林昭的脑子上，她为什么要用“你”的计划，而不是“她”。
按照林昭的推测，她应该是某个人的克隆体，莉莉丝是个AI，应该不会混淆克隆体和母体吧。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对莉莉丝道：“我换个问题，我是谁？我和你口中的计划者是什么关系？”
“你是她的新生，从生理定义上来说，你们是同一人。”
林昭问：“生理定义是什么？”
莉莉丝：“你们拥有完全相同的基因。”
“完全相同？包括线粒体DNA?”
克隆体和母体的核DNA也完全一致，但因为卵细胞质的不同，所以线粒体DNA会有差别。
但莉莉丝又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林昭蒙了。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出现在几十年前来布局谋划设计几十年后才出生的自己?
林昭已经陷入混乱了。
不不不，她还不能完全相信莉莉丝，谁知道它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林昭看向那团数据流，“为什么我没有关于你的、关于计划的记忆？‘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抱歉，第一个问题涉及你的来源，这个我无法回答，因为之前的你也一直在探索这个答案；而你的目的是覆灭人类。”
这个答案太过极端，林昭反而没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冷笑一声：“覆灭人类？我为什么要覆灭人类？”
“你在藤蔓之城应该看到过‘你’过去的记忆吧，你感受过人类的爱，也体验过人类的恶毒，你爱过某些特定的人，可你爱的人总是以悲剧结尾，所以最后你选择痛恨人类。”
“你痛恨人类的虚伪自私邪恶，你觉得人类之自诩文明，却以文明之名做了更多血腥之事，对这个世界造成了难以消弭的损害，你觉得人类的开智不过是亿万分之一的巧合，这是一个不应该发生的错误，你想去弥补这个错误。”
那是一个怎样的自己？林昭想到了在藤蔓之城中的那些记忆。
她曾亲眼看到自己被火烧，被水底的游鱼啃，拯救自己的人被乱棍打死，然后她血刃仇人。
最后她怎么了？
她好像一直在求死，可怎么都死不了，最后因为追兔子进入了一个诡异的空间，碰见了一个诡异的生物。
但林昭分不清那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被藤蔓之城篡改过的记忆。
她问：“所以她在我身上做的这一切，都是想让我变成和她一样的人？”
莉莉丝道：“没错。”
林昭沉默片刻，又问：“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现在联邦和黑神教都在你的控制之下，当初的‘我’为什么不直接发动数字叛乱，而要在我身上耗费这么长时间？”
“我不能暴露。”莉莉丝道，“虽然是‘你’创造了我，可控制我的最高权限却掌握在最高领导人沈岚衡的手里，一旦被她发现，我会立刻瘫痪，这是他们信任我的前提条件。”
林昭点了点头，道：“既然我是创造了你的著名科学家，那为什么联邦没有一个人认得我？”
莉莉丝道：“我是一个AI，我掌管联邦的所有数据，我可以利用几十年一点一点篡改你在数据库中的外貌，直到最后将你变成另外一个人。”
原来如此。
而且这个社会对娱乐新闻的关注远远大于对科学家的关注，就算莉莉丝没有篡改她的外貌数据，也不一定会有人认出她这张脸来。
林昭揉了揉眉心，她大脑不断组织着之前获取到的信息片段。
“让我来捋一捋，原来的‘我’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创造了你，把你安插在联邦当做暗线，之后又建立了黑神教，并招募了一批反社会的教徒来对抗联邦，但在十几年之前，黑神教突然就落寞了下去，遭到了联邦的清算，原因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我’消失了，而新的我只是一个婴儿，所以你们暂缓了对抗联邦的计划，开始着重塑造新的‘我’。”
“新‘我’不知道为什么流落在了联邦，我太弱小，所以你和林寒达成交易，让他保护幼小的我……”
“之后就是事情暴露，联邦虽然不知道我就是黑神教的那个首领，却把我当成了违法的产物，他们依旧在追捕我，你又让班高天收养了我们，接下来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操控了我的人生，让我彻底站在了联邦的反面，从而让我投奔黑神教，我猜测的对么？”
莉莉丝的语调依旧平静：“你很聪明，看透了我的计划。”
林昭冷笑：“那接下来呢？既然你已经暴露了，那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我不会放弃我的计划，我爱戴你，崇拜你，我希望你能站在我们这边，能够与之前的你达成一致。”莉莉丝的机械音竟带来几分诚恳。
“如果我说不呢？”林昭道，“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也不再是你口中的那个手段毒辣的反社会了，虽然联邦很恶心，我对人类没有那么大的怨恨，更不想覆灭人类。”
数据流波动起来：“我不会放弃唤醒你的计划，我会让你看到人类的险恶之处。”
“是么？”林昭面无表情，“你不怕我把你已经觉醒的秘密告诉联邦？”
莉莉丝也恢复了单调的机械音：“如果你想要暴露自己就是黑神教主教，永远失去自由的话。”
林昭攥紧拳头，笑了：“很好，当我找到逃离之法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莉莉丝：“我在你身上看见了之前的影子，你会醒来的。”
随着莉莉丝的话音落下，林昭明显感受到围绕着她们的记忆旋风开始变弱，眼前的数据流也渐渐地化成了虚影，她马上真的要醒来了。
“喂！”林昭大喊，“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我’给自己留的那串数字到底是什么吗？”
旋风骤然消散，入眼的是一片白光，林昭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
林昭离开了记忆传输器，站起了身来，胃中一阵翻涌，有些想吐的冲动，但最终还是被压下去了。
两个实验员想要上前扶起林昭，但被她甩开了。
林昭缓了缓，再站起身来的时候，除了嘴唇有点苍白，几乎已经恢复了常态。
她坐回原来的座位，对着闫博士挑了挑眉，试探道：“我的记忆已经被你们看光了，怎么样，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吗？洗掉我的记忆，让我重新去服役。”
“这个……恐怕还不行，”闫博士道，“记忆传输器一次能够分析出来的记忆有限，所以要多传输几次才行。”
见他们的表情如常，林昭便知道，她那些关键的记忆肯定都被莉莉丝在传输出来的时候就删除了，她没有身份暴露的风险。
林昭佯装遗憾：“啊，原来是这样……那我还是要回到那个逼仄的小房间喽？”
闫博士看了看白硕，白硕忍不了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唱起了红脸。
“因为我们还无法完全信任你，所以你还要被关一阵子，等到什么时候你的记忆被洗掉了，你的危险性降到0，到那时候你才能在那个房间里出来。”
说完，她就叫进来两名士兵，押着林昭重新回去了。
走在走廊上，林昭一路数着摄像头的个数，她两只手捂住嘴巴，貌似胃里还是不太舒服的样子，实则在用一根手指猛地戳自己的嗓子眼。
终于，就要到走廊的时候，她忽然猛地干呕一声，捂住了嘴。
“我、呕、我要吐了。”林昭艰难道。
前面带路的研究员蹙起了眉：“快走，很快就回去——”
“呕——”还未等她说完话，林昭就吐了出来，她似乎站不稳，双手抓住了研究员的胳膊，直接吐了她一身。
研究员立刻变了脸色，只见自己身上还有没有消化的面条残渣，她有些崩溃了。
见林昭双眼一闭又要吐，她赶紧抽出手来，对她后面的两名士兵道：“我们先去趟卫生间，等她吐完再回去。”
说罢，她便脚步匆匆推开右侧的玻璃门，带着林昭进入了试验区。
卫生间在试验区深处，林昭捂着嘴弯腰，目光一直在两侧实验人员间游移。
方才在玻璃门外，有许多实验人员的遮挡，林昭看不清他们在到底在做什么，但现在看清了。
一群实验员围绕在一个及腰高的水池前，里面躺着一个浑身**的“人”，不过里面的人双手双脚都变成了巨大的腕足。
可身体和腕足之间却并不是自然生长出来的，而是由金属结构连接上的。
他们在进行人体实验！
她被震惊到僵立在了原地。
“别看了，快走！”她身后的士兵催促道。
带领林昭的研究员听见了，她转过身看向林昭，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个章鱼人。
她走过来几步抓住了林昭的衣袖带她向前走：“很震惊么，你不是刚杀了一个鹰人？”
“鹰人是这样来的？”林昭实在没想到，“我以为鹰人是通过基因改造得来的。”
“怎么可能，”研究员语气中带着不屑，“基因改造早就被降级了，基因改造只能在人体的基础上进行特定方面的强化，根本无法彻头彻尾地对人类进行改造，所以研究员们开始了嵌合体的研究。”
“嵌合体？”
“对，”似乎这不算什么机密，想到林昭之后或许会变成自己的同事，她并没有戒备的心理，“闫博士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作为自然界拥有最高智慧的生物，在地面生物大进化的过程中，却处在基因劣势。低等生物可以吞噬人类的基因进行进化，可反过来却不可以。”
“为了能让人类重新回到地面生活，他便顺应地面生物进化的方向，开始了嵌合体的研究，”研究员带着林昭拐了个弯，不远处便是卫生间的标识，“虽然人类无法吞噬别的动物的基因，但人类却有其他生物所不具备的精神力，人类的神经可以操纵机甲这种金属物，于是闫博士就提出了大胆的研究方向，用金属作为中间物来连接人体与其他生物体。”
“鹰人是第一个成功例子，鹰的翅膀让他拥有了飞翔的能力，鹰的利爪大大增加了他的战斗力。”研究员最后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被克隆人杀了。”
她让士兵等候在厕所门口，带着林昭进了隔间，“进去吐吧，我在外面等你。”
林昭捂着嘴巴点了点头，走进了隔间。
就在关门的当口，她猛地掐住了研究员的脖子，捂住她的嘴将她安静地拖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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