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的宁静像一层脆弱的薄膜,随时可能被来自远方的压力戳破。斯期站在医疗中心的指挥室内,面前的全息投影上显示着关于“顾知行”的有限信息。独立记者,擅长调查报道,与邵雯(邵委生母)有过数月交集,在其去世后举家迁往挪威特隆赫姆,此后便如同人间蒸发。
“特隆赫姆……”斯期指尖敲击着桌面。那里有欧洲最大的地下信息黑市之一,一个记者举家迁往那里,绝非为了宁静的生活。
“老板,‘守望者’的动作很快。我们刚锁定特隆赫姆,他们的人也已经入境挪威了。”心腹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紧迫。
斯期眼神一凛。必须抢在“守望者”之前找到顾知行。“准备飞机,我去一趟特隆赫姆。”
“您的安全……”
“照做。”斯期切断通讯,转身走向邵委的病房。他知道此刻离开并非最佳时机,但获取主动权是生存的唯一途径。他需要那份可能存在的证据,不仅是为了对抗邵擎,更是为了给邵委一个交代——证明他们并非只能被动承受,他们也能主动出击,撕破这笼罩了他们二十多年的黑幕。
病房内,邵委依旧靠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灰蓝色的海面。极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铅灰色的低垂云层,预示着一场新的风雪。他的脸色比前几天更差,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仿佛生命力正从他体内缓慢流逝。陈博士调整的药物稳住了他信息素的进一步崩溃,却无法唤醒他沉寂的意志。
斯期推门进来,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邵委没有回头,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我要离开几天。”斯期走到床边,开门见山。
邵委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依旧沉默。
“去特隆赫姆。”斯期继续道,观察着他的反应,“找一个叫顾知行的记者。你母亲生前接触过的人。”
这一次,邵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缓缓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不是期待,而是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嘲讽。
“所以,还是要靠那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他的声音沙哑,“斯期,你和他,本质上有什么区别?都在算计,都在利用。”
斯期的心被这话刺了一下,但他没有反驳,只是沉声道:“这不是利用。这是自救。也是为你母亲讨一个公道。”
邵委嗤笑一声,转回头去,不再看他:“随你。”
他的反应让斯期更加确信,邵委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许是他母亲临终前模糊的暗示,或许是芯片取出后复苏的某些碎片记忆。但他拒绝沟通,拒绝合作。
斯期压下心中的焦躁,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样式古朴、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手环,放在床头柜上。“这是最高级别的定位和生命体征监测器,也是紧急求救装置。我走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按下侧面的按钮。陈博士和李医生会保护你转移到备用安全屋。”
邵委瞥了那手环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斯期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关门声在身后响起,沉闷而决绝。
---
特隆赫姆的港口弥漫着鱼腥、燃油和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斯期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工装,融入在码头忙碌的人群中。根据线索,顾知行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港口区一个叫“海妖之歌”的地下酒吧,那里是信息掮客和亡命之徒的聚集地。
“海妖之歌”内部光线昏暗,空气污浊,各种劣质酒精和信息素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氛围。斯期径直走向吧台,点了一杯最烈的本地朗姆酒,然后将一枚特制的、印有邵雯生前最喜欢的一种罕见兰花图案的金属币推到酒保面前。
酒保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他擦拭杯子的手顿了顿,瞥了那枚金属币一眼,眼神微变。这是陈博士提供的、邵雯当年可能与某些线人接触时用过的信物。
“找谁?”酒保压低声音。
“顾。”斯期只说了一个字。
酒保沉默了几秒,朝身后肮脏的走廊努了努嘴:“最里面那个房间。小心点,最近找他的人不少。”
斯期收起金属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却让他更加清醒。他穿过拥挤喧闹的人群,走向那条昏暗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斑驳的铁门。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试着推了推,门应声而开。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桌上散落着一些旧报纸和照片,墙上贴满了各种剪报和地图,用红色的线连接着,构成一个混乱的网络。斯期一眼就认出,有些剪报涉及多年前几起被掩盖的实验室“意外事故”,地图上标记的地点,赫然包括他们小时候待过的那个山区木屋附近!
顾知行确实在调查“双生计划”!
斯期迅速翻查着桌上的东西。大部分是公开资料的整理,但也有一些模糊的照片和手写笔记,指向一个代号“净土”的海外账户,以及几条隐秘的资金流向。就在这时,他耳朵里的微型接收器传来心腹急促的警告:
“老板,有埋伏!至少六个人,携带武器,从前后包抄过来了!是‘守望者’!”
斯期眼神一冷,果然!他迅速将桌上最有价值的几张笔记和照片塞进怀里,同时猛地向侧后方翻滚!
“砰!砰!砰!”
消音手枪的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射入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打在墙壁上,留下深深的弹孔。三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门口和通风管道跃入,动作迅捷狠辣。
斯期借助房间内杂物的掩护,与对方展开激烈的交火。他的格斗术和枪法都是顶尖,但对方人数占优,配合默契,显然是“守望者”中的精锐。子弹呼啸,木屑纷飞,狭窄的空间里弥漫开硝烟和血腥味。
斯期击中一人肩膀,自己也被流弹擦伤了手臂。他且战且退,试图靠近唯一的窗户。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墙角一个不起眼的、似乎是废弃的通风口格栅动了一下。
不对!还有第四个人!
他猛地向旁闪避,一颗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太阳穴飞过!第四名枪手从那个隐蔽的通风口探出半个身子,枪口对准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不同于手枪的破空声响起。那名刚从通风口探出身的枪手身体猛地一僵,额头上出现一个细小的红点,随即软软地垂了下去。
狙击手?!
不仅是斯期,连剩下的两名“守望者”也明显愣了一下。
就在这瞬间的停滞,斯期抓住机会,两枪精准点射,解决了最近的两人,同时身体撞破窗户玻璃,从二楼跃下,落入下方堆满废弃渔网的阴影里。
“老板!接应车辆在三点钟方向巷口!狙击手是我们的人吗?”心腹的声音带着惊疑不定。
“不知道!先撤!”斯期在巷弄中快速穿行,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那个关键时刻出手的狙击手是谁?不是他安排的人。
接应车辆疾驰而来,斯期拉开车门跃入。“去备用联络点!”
车辆汇入车流。斯期靠在座椅上,喘着气,取出怀里的笔记和照片。照片有些模糊,但能辨认出是邵雯和一个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男人在秘密会面,背景似乎是一个图书馆。笔记则记录着几个关键名字和日期,以及一个被反复圈出的地点——“格陵兰,伊卢利萨特,冰峡湾档案馆。”
顾知行不在这里。他留下的线索,指向了更北方的冰雪之地。
“查伊卢利萨特的冰峡湾档案馆,背景,权限,所有信息。”斯期立刻下令。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顾知行很可能就在那里,或者,那里有他留下的最终答案。
同时,他联系了冰岛医疗中心的陈博士。
“邵委怎么样?”
“斯期先生?”陈博士的声音有些紧张,“邵委先生他……半小时前,他执意要离开病房,去康复花园透气。我们的人跟着,但他……他突然不见了!”
斯期的心猛地一沉!“不见了?手环信号呢?”
“信号……被屏蔽了!就在康复花园的温室区域!”
几乎是同时,斯期的加密通讯器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经过高度加密的信息。解码后,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筹码转移。格陵兰,伊卢利萨特。‘守望者’主力已北上。小心内部。”
信息末尾,附着一个极短的、一次性的定位信号,显示来源正在快速移动,方向——冰岛凯夫拉维克国际机场!
邵委被带走了!不是“守望者”,而是另一股势力?这条信息是谁发的?那个狙击手?
“立刻去凯夫拉维克机场!封锁所有离境通道!”斯期对着司机吼道,声音因为惊怒而微微颤抖。他调出那个一次性定位信号,看着它如同挣扎的心跳般在屏幕上闪烁。
他以为自己是在主动出击,却没想到对方棋高一着,直接偷走了他留在“安全”堡垒里的、最重要的那个人。
格陵兰。伊卢利萨特。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人,似乎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向那片更加寒冷、更加与世隔绝的冰原。
风雪,即将覆盖一切痕迹。而博弈的棋盘,已经骤然升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