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无数终端机低沉的嗡鸣，如同第七区基因筛查部永恒不变的背景噪音，又一次将张薇淹没。她推开厚重的合金门，踏进这片熟悉的、压抑的蓝色光域，脚步带着灌铅般的沉重。昨晚在“蜂巢”通道里狂奔耗尽的气力尚未恢复，太阳穴深处还残留着意识风暴肆虐后的阵阵抽痛，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神经末梢。
更糟糕的是胃里那空荡荡的、带着酸水的灼烧感。账户冻结的猩红标记像烙印一样刻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没有生存点，意味着下个月“蜂巢”那个鸽子笼的租金，意味着最基本、最廉价的合成营养膏都成了奢望。房东李老赖那张凶狠逼租的脸，在疲惫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带来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她沉默地走向自己角落的操作台，像一具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只想尽快坐下，让这摇摇欲坠的身体有个支撑点。
可惜，总有人不想让她如愿。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甜腻香气先一步飘了过来，是辛迪最爱的“午夜三色堇”香水，此刻闻起来却像劣质的杀虫剂。辛迪抱着胳膊，斜倚在相邻的操作台边缘，精心描绘的眉毛高高挑起，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平时就爱凑热闹、此刻同样眼神闪烁的女同事。
“哟，瞧瞧这是谁啊？”辛迪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这片区域的安静里，“这不是我们第七区的大红人嘛？昨天当众让莉莉安‘发光发热’的‘英雄’，怎么今天看着……这么‘灰头土脸’呢？”
她刻意加重了“发光发热”几个字，引来旁边两人一阵压抑的嗤笑。她们的目光如同黏腻的触手，在张薇苍白疲惫的脸上和那身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的旧工装上逡巡。
张薇没停步，也没看她们，径直走到自己位置坐下，冰冷的金属椅面透过薄薄的工装裤传来寒意。她伸出手指，在操作台感应区划过。幽蓝的光线扫过，屏幕亮起，瀑布般的基因数据流瞬间倾泻而下，映亮了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无视，是最简单的防御。
然而辛迪显然不打算放过她。她扭着腰往前凑了半步，指甲上夸张的亮片在操作台的幽光下闪烁着廉价的光。“哎，张薇，听说……”她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周围几台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带着一种分享惊天秘密的兴奋，“你的ID卡被冻结了？生存点清零了？啧啧啧，这可怎么办啊？晚上回去喝西北风？还是说……已经喝过了？”
旁边一个圆脸的女同事立刻接口，语气假惺惺地透着“关切”：“就是啊，张薇，听说你昨晚在蜂巢那边晕倒了？该不会是饿的吧？那可太危险了！蜂巢那种地方，晕倒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她说着，还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仿佛真的在担忧。
另一个则捂嘴轻笑：“哎呀，别这么说嘛，人家张薇可是‘有本事’的人。莉莉安多厉害啊，不也被她‘弄’得……嗯，彻底‘安静’了嘛？说不定，人家自有‘门路’呢？”那“门路”二字被她念得百转千回，充满了恶意的揣测。
细碎的议论声如同蚊蚋，从周围的格子间里嗡嗡响起，带着窥探、忌惮和一丝隐秘的兴奋。张薇这个名字，自从莉莉安事件后，在第七区就带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没人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但莉莉安当众精神崩溃失禁的惨状，足以让最刻薄的人闭上嘴——至少在当面。而现在，这个“危险分子”似乎落到了更糟糕的境地，这微妙的反差，刺激着看客们敏感的神经。
张薇的指尖悬停在冰冷的操作台面板上，微微蜷缩了一下。胃里的灼烧感似乎更强烈了，连带那些嗡嗡的议论和辛迪身上浓烈的香水味，都变成了无形的压力，挤压着她的神经。她强迫自己将视线聚焦在眼前滚动的基因序列上，那些复杂的碱基对符号在她眼中跳跃、扭曲。
在她真正的对手面前，这些人宛如小丑。
忍耐。必须忍耐。生存点冻结，某些人还在虎视眈眈，任何额外的冲突都可能让她彻底失去这份赖以苟活的工作。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翻涌的酸涩和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烦躁。
就在这时，一种沉闷的、带着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合金地板上，发出特有的“咚、咚”声，像沉重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整个开放办公区的空气瞬间凝滞了一瞬。
窃窃私语戛然而止。辛迪脸上看好戏的表情也僵住了，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往旁边让开一步。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了通道入口。
王启明那臃肿如肉山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他依旧穿着那身紧绷绷、油光发亮的深蓝色主管制服，肥厚的脖颈几乎要撑破领口。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与往日那种刻薄油腻的傲慢截然不同。
没有红光满面，没有颐指气使。那张被肥肉挤得变形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在头顶冷白的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他的嘴唇微微哆嗦着，眼神飘忽不定，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惶和……迷茫？仿佛刚从一场极度恐怖的噩梦中惊醒，灵魂还没完全归位。
他肥胖的身躯移动得有些艰难，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张薇所在的角落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背负着无形的千斤重担。
辛迪和她的跟班们屏住了呼吸，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周围的同事也全都噤若寒蝉，连操作台细微的嗡鸣声都显得格外刺耳。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王主管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是张薇又惹出什么滔天大祸了？看这架势，怕不是要当场开除她？
王启明终于挪到了张薇的操作台前。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炸鸡油脂和汗味的浓烈体味扑面而来，让张薇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她抬起头，对上王启明那双布满血丝、被肥肉挤得几乎看不见的小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和刻薄，反而充斥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慌乱。他肥厚的手掌抬起来，用袖口用力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下一秒，让整个第七区基因筛查部瞬间死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王启明那庞大的、油腻的身躯，猛地向前弯折下去！动作幅度之大，甚至能听到他脊椎骨发出的轻微“咯吱”声。那颗肥硕的头颅深深低下，几乎要碰到他那凸出的、被皮带勒得变形的啤酒肚。
一个标准的、近乎九十度的鞠躬！
“小、小张！”王启明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剧烈的颤抖，像是破旧风箱在拼命拉扯，“对、对不起！之前……之前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处理不当！让你……让你受委屈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几十双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荒诞至极的景象。辛迪张大了嘴巴，精心涂抹的口红都遮不住她瞬间失血的唇色，手里的电子记事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脆。
那个圆脸的女同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其他同事更是如同被集体施了石化咒，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张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撞！她放在操作台下的手瞬间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才勉强维持住脸上那近乎麻木的平静。成功了？沈寂那近乎自毁般的“废墟重构”，真的覆盖了王启明记忆里那些被绝望和屈辱扭曲的核心节点？
沈寂一定还在里面参杂了什么情绪，比如对我的愧疚？
王启明保持着那个滑稽又沉重的鞠躬姿势，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滴落，砸在光洁的合金地板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他似乎耗尽了巨大的勇气才敢抬起头，肥肉堆积的脸上混杂着恐惧和一种强撑的“诚恳”。
“我……我这就给你恢复权限！补偿！立刻补偿！”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急切而破音，带着一种生怕张薇不接受、下一秒就会发生更恐怖事情的惶急。
他手忙脚乱地从鼓囊囊的制服内袋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边缘磨损严重的授权密钥板。粗短油腻的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好几次都没能准确地点亮屏幕。他急得额头上青筋都凸了起来，又用袖口狠狠抹了一把汗，才终于哆嗦着将密钥板对准了张薇操作台侧面的ID卡识别区。
“嘀——”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
识别区幽蓝的光线扫过张薇工牌上那个黯淡的灰色ID芯片。
紧接着，王启明肥胖的手指在密钥板上飞快地戳点、滑动，输入一长串复杂的授权指令。
嗡——
张薇面前原本显示着基因数据流的操作主屏，画面猛地一变！一个巨大的、代表账户状态的半透明窗口弹了出来！
窗口中央，那个曾经猩红刺眼、如同死亡判决般的【冻结】状态标记，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代表【正常】的、生机勃勃的翠绿色！
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是下方那一行飞速跳动的数字！
张薇的个人生存点余额！
那串原本只剩下个位数、惨淡得可怜的数字，此刻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开始疯狂地向上滚动！跳跃！翻倍！
5.27生存点 → 27.56生存点 → 88.13生存点 → 215.79生存点 → 512.46生存点 → 1028.93生存点 → 2057.86生存点 → 4115.72生存点 → 8231.44生存点！
数字最终定格在一个令所有“灰蚁”员工都头晕目眩的位置：【8231.44生存点】！
整个办公区只剩下操作台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以及一片粗重压抑的、倒吸冷气的声音。辛迪的脸色彻底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身边那两个女同事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向张薇的眼神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八千多生存点！这几乎是第七区一个普通初级筛查员辛苦工作一整年才能攒下的数目！王主管……他竟然直接划给了张薇？！这哪里是补偿？这简直是……是供奉！
张薇的目光落在那串鲜活的、代表着生存保障的绿色数字上，胃里的灼烧感奇迹般地平息了一瞬。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顺着冰冷的指尖蔓延开来。钱，在这个城市，就是命。沈寂赌上重伤换来的“重构”，至少在这一刻，为她撬开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然而，王启明的“表演”远未结束。
他似乎从张薇脸上细微的变化中获得了一丝勇气，但那丝勇气很快又被更深的不安取代。他肥胖的身躯不安地挪动了一下，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支电子烟，塞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劣质的合成薄荷味烟雾喷吐出来，试图掩饰他手指的颤抖。
“还、还有那个项目！林哲那边有个更适合他的项目。”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声音又拔高了一个调，带着一种急切，“‘创世纪’！对！‘创世纪’项目！”
他挥舞着夹着电子烟的胖手，油腻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惊愕到呆滞的脸，最后定格在张薇身上，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宣布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从现在起！‘创世纪’项目，重新交还给你！由你张薇，全权负责！整个项目组，由你说了算！”
轰！
如果说刚才的鞠躬和生存点补偿只是惊雷，那么这句话，无异于在第七区投下了一颗精神炸弹！
“创世纪”项目！那是第七区近期唯一沾点“核心”边、油水最丰厚、也最有可能出成绩的项目！之前被王启明强行从张薇手中夺走，塞给了那个空降的关系户林哲，作为他打压张薇、讨好上层的工具！现在，王启明竟然当众宣布，把它……还回来了？还让张薇全权负责？组建自己的小组？！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办公室另一个角落。
那里，林哲正安静地坐在他的操作台前。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色工装，胸前那枚象征“内部推荐”的橄榄枝徽章在灯光下闪着低调而冰冷的光。他脸上的表情管理一向完美，温和无害的笑容像是焊上去的面具。
但此刻，这张面具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当王启明喊出“创世纪”项目名字的瞬间，林哲那一直挂在唇角的、恰到好处的微笑，极其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他握着电子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那双总是显得温和平静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随即是意外的阴霾，如同平静湖面下骤然翻涌起的冰冷暗流。他飞快地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的波动，但那一瞬间的失态，没能逃过周围那些正被巨大震惊冲击、因而变得格外敏锐的眼睛。
王启明完全没注意到林哲的反应，或者说，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张薇身上，仿佛她才是决定他生死的判官。他肥胖的脸上堆起一个极其不自然的、混合着讨好和恐惧的笑容，额头上的汗珠又冒了出来。
“小张啊，论资历，论能力你早该上去了。”他搓着肥厚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张薇的脸色，“项目组人手……你挑挑看！看中谁，就调谁过去！权限我马上给你开！所有资源，优先保障‘创世纪’！这个项目，就是你晋升的阶梯！只要顺利完成了，第七区新的项目组长，非你莫属！”
晋升组长？！
又一个重磅炸弹！
辛迪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死死抓住了旁边操作台的边缘才没摔倒，指甲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刮出刺耳的声响。她看向张薇的眼神，已经彻底被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惧和巨大的嫉妒所吞噬。
周围的同事们更是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他们看着那个站在角落操作台前、穿着廉价旧工装、脸色苍白却异常平静的张薇，又看看那个在她面前卑躬屈膝、汗如雨下的王主管，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荒诞得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全息噩梦。
张薇成了全场的绝对焦点。她承受着那些混杂着震惊、恐惧、嫉妒、探究的复杂目光，胃里的灼烧感似乎又回来了，但这一次，里面似乎还掺杂了一点别的、陌生的东西。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消毒水和王启明电子烟的味道涌入肺叶。
她没有去看王启明那张堆笑和恐惧的油腻脸庞，也没有去理会角落里林哲那骤然冰冷下来的视线。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操作主屏上那串鲜活的绿色生存点数字，然后，落在了屏幕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图标上——那是代表项目组管理权限的密钥标识。
指尖在冰冷的操作面板上轻轻一点。
“嘀。”
权限确认通过的细微提示音响起。
那个灰色的密钥图标瞬间被点亮，转化为一种代表最高掌控权的、沉静的深蓝色。
张薇抬起眼，目光第一次主动迎向王启明那双充满惊惶的小眼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冰封般的平静：
“知道了，王主管。”
没有感激涕零，没有受宠若惊，只有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陈述。
王启明却像是听到了特赦令，肥胖的身躯猛地松懈下来，长长吁出一口带着浓重薄荷烟味的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那强撑的笑容终于垮塌下来，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浓重的疲惫。
他胡乱地点点头，甚至不敢再多看张薇一眼，肥胖的身躯有些踉跄地转过去，像一头战败的、急于逃离战场的肥猪，脚步虚浮地朝着他那间用磨砂玻璃隔开的主管办公室挪去。厚重的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地滑上，隔绝了外面无数道惊疑不定的视线。
办公室内短暂的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到极致的、嗡嗡作响的议论声浪，如同无数只受惊的蜂群同时振翅。
“我的天……八千多生存点……组长位置……”
“王主管……他疯了吗？还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张薇……她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嘘！小声点！你没看见主管那样子吗？像见了鬼一样！”
“林哲……林哲的脸色好难看……”
“太可怕了……‘创世纪’项目说拿回来就拿回来，还能自己组队当组长……这……”
窃窃私语如同冰冷的潮水，在幽蓝的数据光流和低沉的设备嗡鸣中弥漫开来，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无法言说的恐惧和深深的忌惮。那些目光，或明或暗，如同实质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带着巨大敬畏地刺探着角落里的张薇，却又在她目光扫过时，触电般飞快地缩回。
辛迪早已捡起了摔坏的电子记事板，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低着头，手指神经质地揪着衣角，再也不敢向张薇这边投来哪怕一瞥。她旁边的两个女同事更是噤若寒蝉，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操作台底下。
张薇静静地坐在那里，操作主屏幽蓝的光映着她没什么血色的侧脸。屏幕上，深蓝色的项目密钥图标无声地旋转着，象征着刚刚攫取到手的权力和资源。胃里的灼烧感依旧顽固地盘踞着，提醒着她生存的残酷底色。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肢百骸深处一**涌上来。
然而，在那片冰冷的疲惫和残留的恶心感之下，一种新的、微弱却尖锐的东西，如同刺破冻土的嫩芽，悄然滋生出来。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曾经让她窒息、让她麻木的蓝色囚笼。那些闪烁的数据流，那些冰冷的操作台，那些投射过来的、带着恐惧的视线……一切都似乎有了微妙的不同。
力量。这就是掌控的感觉？哪怕只是暂时，哪怕只是从一个被扭曲的废墟里强行撬出来的一角。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屏幕，停留在那个深蓝色的密钥图标上。组建自己的小组……挑选人手……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疲惫的脑海中闪过，带着一丝冰冷的、属于猎食者的锋芒。
难道要冒险在工作中频繁使用"认知共鸣"的能力吗？暂时还不能保证每次都成功，而且女娲"谛听"小组会用意识波谱仪追踪"补天"残留信号，如果被他们定位到确实在公司里有我这个“异类”，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需要尽快联系沈寂。昨晚他几乎溃散的意识投影……他还好吗？“清道夫”的阴影是否还在游荡？
还有那个林哲……他温和面具下骤然闪过的阴霾，远比王启明那**裸的油腻恶意更让张薇警惕。
纷乱的思绪在脑中纠缠，胃部的空虚感再次尖锐地提醒她现实的窘迫。她需要食物，需要能量，需要尽快让这具身体恢复过来。
张薇的目光，最终落回了操作主屏角落——那个代表员工内部配给通道的图标。指尖轻点，一份标准配额的合成营养膏和能量饮料的领取指令无声发送出去。
先活下去。然后，拿回属于她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回来。那些投射在她身上的、带着恐惧的窥探目光，此刻不再是压迫，反而成了她脚下无形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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