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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油污恶鬼与焚心之火

那条被遗忘的幽暗小径,如同一条冰冷滑腻的食道,将张薇和沈寂的意识深深吞咽。脚下粗粝的砂砾感真实得刺骨,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踩在贫民窟冻硬的泥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劣质油脂、陈旧霉斑和某种深埋心底的恐惧的酸馊气味,远比外面光鲜亮丽的“权力殿堂”更加令人窒息。压抑的啜泣声和孩童短促惊恐的喘息,如同无形的丝线,从黑暗深处飘来,缠绕着他们的神经。

张薇感觉自己的“共鸣”仿佛陷入了一片粘稠的冰湖,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精神链接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那是王启明灵魂深处最不堪回首的、被刻意尘封的贫瘠与屈辱。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并不存在的“衣服”,牙关微微打颤。

“跟紧,别被这些‘情绪残渣’拖住。”沈寂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冷静依旧,却多了一丝紧绷。他那由幽蓝数据光点构成的身影,此刻像一盏在浓雾中摇曳的孤灯,努力驱散着前方深沉的黑暗。他的“重构”感知如同精密的雷达,扫描着路径上细微的能量波动,避开那些散发着更强烈绝望气息的“泥潭”——那些是记忆中最痛苦的节点凝成的意识陷阱。

小径曲折向下,仿佛通往地狱的更深处。两侧不再是虚拟文件堆砌的墙壁,而是由扭曲、斑驳的旧墙皮和锈蚀的铁皮构成,上面布满了模糊不清的涂鸦和深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或陈年油垢。一些破碎的、散发着微弱恐惧光晕的影像碎片如同鬼火般悬浮在阴影里:一只破旧漏水的搪瓷碗、一双磨穿了底的塑料凉鞋、一张被揉皱的、印着巨大红叉的“催缴通知单”……这些来自王启明遥远童年的冰冷碎片,无声地诉说着匮乏与卑微。

越是深入,那种被窥视、被恶意包裹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张薇感觉自己像赤身**行走在冰天雪地,每一寸意识都被那阴冷的记忆侵蚀着。她努力集中精神,将“共鸣”的焦点死死锁定在前方那越来越清晰的、混杂着巨大恐惧和扭曲**的核心波动上——那应该就是塑造如今贪婪怪物的源头记忆!

“就在前面拐角!”张薇的声音在意识链接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能量源……非常混乱,也非常……庞大!”

沈寂的光点身影骤然停下,无形的“重构”力场如同水波般向前扩散探查。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心,能量场极度不稳定,充满……攻击性。有什么东西盘踞在那里,守护着核心记忆。”

两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转过那个仿佛由巨大阴影构成的拐角。

眼前的景象让张薇瞬间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那是一个相对开阔的“洞穴”,洞壁是无数张扭曲、哭泣、布满污垢的孩童脸庞密密麻麻地挤压而成,每一张脸都带着深切的恐惧和饥饿,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洞穴中央。地面不再是砂砾,而是深不见底的、粘稠翻涌的黑色油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了地沟油、腐烂食物和劣质工业润滑油的恶臭。

而盘踞在油污中央的,正是那恐怖气息的来源!

那东西根本无法用常理形容。它像是由最污秽的厨房下水道残渣和屠宰场废弃物强行捏合而成。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垃圾山,覆盖着厚厚的、不断滴落黑色粘液的油脂层,隐约可见被油脂包裹的、腐烂变质的肉块和破碎的骨骼轮廓。它的“头”部位置,没有清晰五官,只有一张巨大、流淌着粘稠黑油的裂口,裂口深处是密密麻麻、如同蛆虫般蠕动的、锈迹斑斑的齿轮和轴承!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手臂”——那是七八条由粗大、油腻、锈蚀的金属管道扭曲缠绕而成的触手,每条触手末端都连接着不同的“凶器”:一把沾满凝固血污和食物残渣的巨大剁骨刀、一个还在滴着滚烫黑油的铁钩、一把布满尖刺的钢丝刷、甚至还有一个嗡嗡作响、绞肉机般的金属钻头!

它庞大的身躯随着呼吸而起伏,每一次起伏都带起油污的涟漪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股混合着极度贪婪、无法满足的饥饿、以及对一切美好事物本能憎恨的冰冷恶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向张薇和沈寂的意识!

“呃!”张薇闷哼一声,强烈的精神污染让她眼前发黑,头痛欲裂,维持“共鸣”的链接剧烈波动,几乎要断裂!这怪物……简直就是王启明童年所有匮乏、屈辱、以及对食物、资源病态占有欲的具象化!是深埋在他心底、滋养着如今贪婪怪物的“恶之胚胎”!

“退后!”沈寂的低吼在张薇意识中炸响!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那油污恶鬼似乎感应到了入侵者!它那布满锈蚀齿轮的裂口猛地张开,发出一声无声却震彻灵魂的、充满金属撕裂感的咆哮!数条油腻的金属触手如同毒蟒般破开粘稠的油污,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抽向两人!剁骨刀撕裂空气,铁钩直取咽喉,钢丝刷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噪音,绞肉钻头更是疯狂旋转着绞杀而来!

千钧一发!

沈寂的光点身影不退反进!他双手猛地向前虚握,口中低喝一声:“凝!”

嗡!

张薇惊骇地看到,沈寂双手前方的空间瞬间变得模糊、扭曲!空气中游离的、极其稀薄的金属离子和尘埃,被他强大的“重构”能力强行捕捉、塑形!幽蓝的数据光流疯狂闪烁,如同编织般在他手中迅速凝聚、拉伸、固化!

不到半秒!

一根通体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长约一米五、手腕粗细的合金短棍,赫然出现在沈寂手中!棍身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粗糙的锻打纹路,顶端甚至带着一个沉重的、略显狰狞的棱形凸起!虽然结构简单,远不如枪械复杂,但在意识层面,这已是沈寂目前能做到的极限!短棍甫一成型,就散发出一种与这污秽空间格格不入的、冰冷的秩序感。

铛!铛!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狭小的洞穴空间内爆响!沈寂如同最精密的格斗机器,挥舞着刚刚“重构”出的合金短棍,精准地格挡开抽来的剁骨刀和铁钩!火星四溅,每一次碰撞都让沈寂的光点身影剧烈闪烁,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反噬!他动作迅捷如电,步伐在粘稠的油污边缘艰难腾挪,险之又险地避开钢丝刷的刮擦和绞肉钻头的致命绞杀!

然而,那怪物的力量远超想象!它的一条触手猛地横扫,带着万钧之势!沈寂举棍格挡!

轰!

一声沉闷巨响!沈寂手中的合金短棍竟被那裹挟着粘稠黑油的巨力硬生生砸弯!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光点构成的身体在空中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消散!他重重地撞在洞壁上——那由无数哭泣孩童脸庞构成的墙壁!无数张痛苦的面孔瞬间扭曲、尖叫,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寂和张薇的意识上!

“噗!”沈寂的意识体虽然没有实体,但张薇清晰地“感觉”到他遭受了重创,精神链接剧烈波动,传递来撕裂般的痛楚!

“沈寂!”张薇失声惊呼,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恐惧瞬间攫住了她!那油污恶鬼发出得意的、如同老旧齿轮卡死的嘎嘎怪笑,数条触手再次扬起,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暂时失去抵抗能力的沈寂狠狠砸下!油污翻滚,恶臭扑鼻!

完了吗?!

就在这生死一瞬,被砸飞出去的沈寂,那双深邃如寒潭的黑眸中,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他死死盯着那扑来的、流淌着污油的怪物,仿佛要将它彻底烙印在灵魂深处!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能量波动从他黯淡的光点身影中轰然爆发!

“张薇!稳住链接!给我它的核心位置!”沈寂的声音在意识链接中嘶吼,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惨烈!

张薇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心脏骤停,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强忍着怪物散发的强烈精神污染和链接传来的剧痛,将所有的“共鸣”力量,如同燃烧生命般,不顾一切地刺向那油污恶鬼庞大身躯的核心深处!

嗡——!

她的精神力穿透了厚厚的油脂层和腐烂的肉块,瞬间锁定了一个剧烈搏动、散发着极度贪婪与饥饿的、如同巨大腐烂心脏般的能量核心!那核心的位置、搏动的频率、散发的恶念波动……所有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她的意识!

“找到了!在它胸口正下方!像一个……腐烂的油泵!”张薇嘶声喊道,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血沫!

“好!”沈寂眼中厉芒暴涨!他不再试图躲避或格挡那即将落下的致命触手,反而将双手猛地合拢于胸前!幽蓝的数据光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压缩、凝聚!他全身的光点都在剧烈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

“废墟重构——极限聚焦!目标:能量核心周围三米空间!模式:分子热运动极限增幅!”沈寂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冰冷而狂暴!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扭曲的无声尖啸!

在沈寂双手合拢的焦点前方,空气骤然变成了极度扭曲的漩涡!以那油污恶鬼胸口下方为核心,一个直径约三米的球形区域,瞬间被一种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高温所笼罩!

那不是火焰!至少不是张薇认知中跳动的火苗!那是空间本身在沸腾!是分子被加速到极限后释放出的、毁灭性的能量洪流!

滋滋滋——!!!

刺耳到极点的声音响起!那油污恶鬼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它体表那层厚厚的、粘稠滴落的黑色油脂,在接触到那无形高温区域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烫铁板的黄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融化、气化!冒出滚滚浓烈的、带着刺鼻焦臭的黑烟!那些包裹在油脂里的腐烂肉块、破碎骨骼,更是直接碳化、崩解!

“嗷——!!!”

怪物那张布满锈蚀齿轮的裂口猛地扩张到极限,发出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的、混合了金属扭曲和生物濒死的惨嚎!它疯狂挥舞着触手,想要逃离那片死亡区域,但高温仿佛形成了无形的囚笼!剁骨刀、铁钩、钢丝刷、绞肉钻头……所有金属凶器在高温中迅速变红、软化、甚至开始熔融滴落!它庞大的身躯如同烈日下的蜡像,在高温的炙烤下迅速塌陷、崩溃!

张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恐怖而壮观的一幕!她感觉自己的“共鸣”链接都仿佛要被那恐怖的高温熔断!沈寂……他竟然真的做到了!用“废墟重构”强行提升局部空间的温度!这简直……匪夷所思!但付出的代价也显而易见!

沈寂维持着双手合拢的姿势,全身的光点已经黯淡到近乎透明,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风中残烛。每一次颤抖,都传递出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和精神力透支的虚弱。他的脸色在张薇的感知中一片惨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无形的、代表精神受创的“光屑”。强行操控如此狂暴的能量,对他的反噬是毁灭性的!

高温的炼狱只持续了短短数秒。

当那无形的恐怖高温场域缓缓消散时,洞穴中央的景象已彻底改变。

那庞大狰狞的油污恶鬼消失了。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陷在黑色油污中的焦黑坑洞,坑洞边缘残留着一些扭曲变形、冒着青烟的金属残骸和大量粘稠、散发着恶臭的焦糊状残留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如同焚烧劣质轮胎混合着腐肉的焦糊气味。

怪物,被沈寂那焚心之火,硬生生“蒸发”了!

噗通!

沈寂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单膝跪倒在粘稠冰冷的油污边缘。他手中的合金短棍早已在高温中化为乌有。他低着头,身体剧烈地起伏喘息,构成他身影的幽蓝光点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精神链接中传递来的,是如同灵魂被撕裂后又强行粘合的、极致的虚弱和剧痛。

“沈寂!”张薇冲到他身边,下意识地想扶住他,手指却穿过了他那虚幻的光点身体。她只能焦急地感受着链接中传来的痛苦波动,“你怎么样?”

“……死不了。”沈寂的声音极其沙哑微弱,带着浓重的疲惫,他勉强抬起头,那双深邃的黑眸此刻也黯淡了许多,却依旧锐利地看向洞穴深处,怪物消失后露出的地方——那里,静静地矗立着一扇门。

一扇与周围污秽环境格格不入的门。

那门异常古老而沉重,仿佛由一整块巨大的、饱经风霜的深色原木雕刻而成。门板上没有繁复的花纹,只有岁月留下的深深裂痕和虫蛀的小孔。门把手是简单的黄铜环,已经氧化发黑。整扇门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木头气息、淡淡的尘埃味,以及……一种被刻意遗忘、却无比沉重的悲伤与绝望。

这扇门,与王启明意识中那些由KPI、奖状、贪婪构成的“荣耀之门”截然不同。它如此朴素,如此破旧,却又散发着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冰冷与死寂。仿佛推开它,就能直面那个塑造了王启明一生的、最黑暗、最不愿触碰的瞬间。

“就是……这里了……”沈寂艰难地喘息着,目光死死锁在那扇破旧的木门上,“他性格扭曲的……原初废墟……”

张薇也看向那扇门。门后,会是什么?是饥寒交迫的寒冬?是亲人离世的绝望?还是足以碾碎一个孩童所有尊严的极致屈辱?

经历了油污恶鬼的恐怖和沈寂焚心之火的震撼,此刻面对这扇看似平静的木门,张薇心中却升起一股比面对任何狰狞怪物都要强烈的不安。这扇门背后封存的,恐怕才是真正能腐蚀灵魂的剧毒。

沈寂挣扎着,试图凝聚起最后一丝力量站起来。张薇知道,他们必须打开这扇门。这是他们深入王启明内心废墟、理解其扭曲根源的关键,也是他们探索自身能力极限、寻找对抗财阀可能的道路上,无法回避的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恐惧,伸出手——不是去扶沈寂,而是和他一起,将目光和残存的力量,共同投向那扇通往王启明灵魂最黑暗角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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