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昔日盘踞小镇的黑狼帮与其庇护网已如朽木般崩塌。
这场颠覆来得太快,太彻底。
普拉米亚站在酒庄高处的窗前,俯瞰着逐渐恢复秩序却暗流涌动的街道,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这不是枪林弹雨的结果,而是精准无比的人心算计。
白兰地,那个看起来优雅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男人,没有大规模调动组织的暴力机器,只是像最高明的棋手,拨动了几个关键棋子——阿列克谢的仇恨、萨玛贡的狂躁、伊里奇的沉默,乃至她自己那不受控的破坏欲——整个盘根错节的势力便在内耗与猜忌中土崩瓦解。
这种对人性精准到可怕的掌控力,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后怕。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死在她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她享受爆炸带来的毁灭与炽热。
但白兰地这种兵不血刃,却能轻易扭曲他人意志,将活生生的人变成棋子和牺牲品的手段,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后怕。
她曾经,竟然无数次在脑海中构想过如何杀掉这个人?
现在想来,那种想法何其狂妄,又何其……危险。
然而,恐惧退潮后,一股更加炽热的兴奋在她血管里奔涌。
难度越大,挑战越高,征服这样的猎物才越有快感,不是吗?
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值也在她心中滋生。
像白兰地这样的人,心思缜密如蛛网,手段高超如鬼魅,他本该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苍鹰,或是盘踞在阴影深处的王者,如今却甘愿被‘组织’这条锁链束缚,为那个所谓的‘效忠’?
这不值得。
他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或者……至少,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束缚。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疯狂滋长。
她想看看他脱离枷锁的样子,想成为那个‘解放’他的人。
这可比单纯的刺杀,有趣太多了。
这个念头促使她更加密切地观察白兰地。
她早就有所预感,这个男人身上有种不协调的割裂感。
平日里的他,虽然冷静,但偶尔流露出的细微表情,看向某处风景时一瞬的恍惚,都证明他并非全然冰冷。
可某些时刻,尤其是在做出某些冷酷决断的前后,他会变得异常……绝对,仿佛任何情感都无法撼动他分毫,像一台只为效率而生的机器。
线索最终指向了他频繁服用的药物。
她曾瞥见过那个小巧的白色药瓶,没有标签,被他谨慎地随身携带。
直到今夜,她利用‘Triple Sec’的身份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书房,本想寻找他与组织联系的更多证据,却恰好撞见他背对着门口,正将一枚黑白色的胶囊放入口中,动作熟练而迅速,接着用清水送服。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普拉米亚没有躲避,反而倚在了门框上,双臂环抱,脸上带着她标志性的、混合着戏谑与探究的笑容。
“看来我们无所不能的白兰地大人,也需要靠这些小玩意儿来维持状态?”
她的目光锐利地刺向他刚刚收起药瓶的口袋。
青叶凛的动作有瞬间的凝滞,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她,里面没有任何被撞破的惊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但那眼神的压力,足以让普通人崩溃。
普拉米亚却不惧,她反而向前走了几步,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我观察你很久了,白兰地。”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有时候你看起来还像个人,有时候……简直就像台冰冷的机器。就是因为这个?”
她的指尖隔空点了点那个药瓶。
青叶凛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与他平日里温和的语调判若两人:“这与你无关,普拉米亚。”
“与我无关?”
普拉米亚嗤笑一声,俯身,逼近他,几乎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
“吃了它,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所有的犹豫、怜悯,甚至那么一点点属于‘人’的感觉就都没有了?变成一把真正完美、冰冷、只属于组织的武器?”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这就是你效忠的方式?用药物抹掉自己的感情,心甘情愿当那个‘BOSS’的傀儡?白兰地,你看看你做的事!你拥有颠覆棋局的力量,却非要给自己套上枷锁!”
她直起身,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既有挑衅,也有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
“别再用那套为组织尽忠的鬼话敷衍我。告诉我,那个躲在阴影里的‘BOSS’,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或者说……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无声的对峙。
普拉米亚的摊牌,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那被药物冰封的灵魂。
而青叶凛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她的话语只是无关紧要的噪音。
“感情是弱点,是判断的干扰项。”
青叶凛绕过她,走向书桌,开始整理上面的文件,动作精准而高效。
他说:“我不需要这种无用的东西。”
看着他完全沉浸在这种状态中的侧影,普拉米亚忽然明白了。
这药物不仅是压制,更是一种‘格式化’,确保他始终是组织最忠诚、最锋利的武器,不会因个人情感而产生任何动摇。
她原本想劝他脱离组织的话,卡在喉咙里。
面对这样一个被药物剥夺了‘自我’的人,任何策反都显得徒劳。
但同时,一股更强烈的、混合着挑战欲和某种扭曲占有欲的情绪在她心中燃烧起来。
她要撕开这层药物的外壳,她要找到那个被禁锢在深处的、真实的白兰地。
她凑近他耳边,红唇勾起,声音如同最甜美的毒药: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当你的‘理性’全面崩坏时,会是什么样子,我亲爱的……白。”
青叶凛整理文件的手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她的挑衅只是微风拂过。
他用那毫无波澜的语调开口,话题却陡然转向:“这里的任务已近尾声。”
他转眼看向普拉米亚,语气平淡:“跟我走吧,普拉米亚。”
普拉米亚挑眉,夸张地摊手:“哦?这是邀请,还是命令?白兰地大人,我可不记得卖身给组织了。”
“是‘需要’。”白兰地纠正,声音里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的能力,尤其是爆破和伪装,对组织有价值。况且‘Triple Sec’这个身份需要延续,她的‘存在’对我……对任务仍有意义。”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那个微小的迟疑几乎难以察觉,但一直紧盯着他的普拉米亚捕捉到了。
他继续道,声音依旧平稳:“留在西伯利亚,纳达乌尼奇托基提和各国警方不会放过你。日本,更安全,也更有发挥你才能的空间。”
普拉米亚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了然。
她绕到书桌对面,双手撑在桌面上,逼近白兰地,试图从那片冰封的湖面下找到一丝一毫的私人情绪。
“说得好听,白兰地。”她红唇轻启,一字一句地戳破那层伪装,“能力?价值?安全?全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核心:
“你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爆破专家’普拉米亚。你需要的,只是一个能继续在你身边,扮演‘Triple Sec’的演员!一个能让你维持住那个可笑幻影的替身!我说对了吗?”
她看着他那张完美无瑕、如同面具般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怒意和不甘。
他招揽她,并非认可她的价值,仅仅是因为她这张脸,她扮演的角色,对他那个被药物压抑的、不知是否还存在的情感世界,还有“用处”。
白兰地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种沉默,在普拉米亚看来,就是最残忍的默认。
她直起身,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决绝。
“好啊,我跟你去日本。”
她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侧过头,留给白兰地一个意味深长的侧影。
“不过,白兰地,记住——”
“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更不是你能永远掌控的工具。你想利用我维持你的幻象,就要做好……被我这把火,反噬的准备。”
说完,她拉开门,身影融入走廊的黑暗,如同她带来的威胁与变数,悄然弥漫开来。
书房内,白兰地依旧站在原地,月光洒在他苍白的头发和毫无表情的脸上。只有他无意识蜷缩了一下的指尖,泄露了某种并非完全由药物控制的、细微的波澜。
——
十月底的风已带上了凛冬的哨音,吹过西伯利亚刚刚易主的疆土。
组织内部的消息像无声的电流传递开来——白兰地与Triple Sec,已功成身退,返回日本。
他们以一场精妙的‘手术’,而非野蛮的战争,将盘踞多年的黑狼帮连根拔起。
组织在俄罗斯的势力,如同贪婪的巨蟒,一口吞下了远超自身体积的猎物,瞬间膨胀为这片土地上新任的、令人畏惧的地头蛇。
然而,就在外界揣测这头巨兽将如何耀武扬威时,在白兰地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后续操作下,所有明面上的产业被迅速拆分,如同将肥肉抛给鬣狗般分散给无数小帮派,而真正的核心力量与利益网络,则被他有条不紊地转移至更深、更暗的地下。
这条新晋的地头蛇,刚刚昂起头颅,便迅速隐没于阴影之中,潜藏爪牙,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随着白兰地的离开,那个以紫色火焰为标志的‘普拉米亚’,也如同人间蒸发,彻底消失在俄罗斯的舞台上,再无踪迹。
与此同时,在日本,一个名为克里斯蒂娜·丽莎尔的女人,悄然拥有了合法的身份与居所。
青叶凛履行了他的部分承诺,为她提供了新的舞台,却并未加以束缚。
安顿好她之后,他便以‘白兰地’的身份回归组织,却并未急于露面,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
涟漪过后,是一片更深的沉寂。
东京远郊,一座传统日式别馆内,光线幽暗。
及腰的雪白长发如同月华流泻,青叶凛平静地半跪在榻榻米上,垂首敛眸,姿态是无可挑剔的顺从。
浓密的白发遮挡了他大半侧脸,也掩去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
前方的阴影深处,传来一个苍老而带着满意腔调的声音,那目光黏着在他异常的白发上,如同在欣赏一件精心雕琢的作品。
“你做得很好,Brandy。”
组织的BOSS,那位神秘的老人,毫不吝啬他的赞赏,但这赞赏更像是对所有物的评估。
“你这副新的模样……倒是很符合你的‘职责’。”
青叶凛沉默着,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接收到无需回复的指令。
直到阴影中的老者随意地摆了摆手,他才依令起身,依旧保持着微微垂首的姿态,无声地退出了这间充满压迫感的和室。
“绝对理性”、“冷酷无情”、“组织的白色幽灵”——这些都是组织内部对白兰地的最新定义。
这些情报被呈递上来时,青叶凛翻阅着,唇角竟难以自抑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在看一个与己无关的笑话。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普拉米亚,将他这转瞬即逝的真实反应尽收眼底,内心同样涌起一股荒谬的讽刺感。
这些被众人畏惧、传颂的特质,哪里是他的本性?
那不过是被药物强行塑造,被组织期望并严格监控的‘完美形象’。
一头被锁链与药物禁锢的猛兽,被要求展示出绝对的温顺与忠诚。
而他,正戴着这副沉重的枷锁,在黑暗的棋盘上,进行着一场无人知晓的孤独对弈。
平板电脑的冷光映在普拉米亚脸上,她划动着屏幕,语气状似随意:“白,我在俄罗斯的据点被人发现了。”
青叶凛没有抬头,目光仍停留在眼前的代码上,声音平淡:“想要我做什么?”
他听出了她那故作轻松下的指责——若非他此前让她频繁在外活动,她那些隐秘的炸弹工坊也不会进入各方视野。
尽管,以她的能力,解决这种麻烦本不费吹灰之力。
“那些尾巴太烦人了,”普拉米亚的指尖在屏幕上重重一点,“我打算趁这个机会,给他们留下点‘深刻印象’。你会帮我善后的,对吧?还有,我的行踪确定抹干净了?”
“嗯。”青叶凛应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要你别弄出太大动静,他们追查不到日本。”
“你确定?”普拉米亚挑眉,语带讥讽,“谁都知道你回了日本,他们难道猜不到我会跟着你?”
“白兰地只是回组织述职。”青叶凛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她,“任务结束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我呢?”普拉米亚眯起眼。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
青叶凛侧过头,往常冰封的眼底竟漾开一丝真实的、近乎顽劣的笑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普拉米亚心头莫名一滞。
——拥有情绪的白兰地,比那个绝对理性的机器更加难以捉摸,如同平静海面下潜藏的暗流。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平板:“那么,‘Triple Sec’在俄罗斯重现的事,又该怎么解释?”
“她知道这件事。”青叶凛面不改色地编织着谎言,目光重新落回电脑屏幕,“算我欠她一个人情。”
屏幕上是错综复杂的地形图,红色轨迹线如血管般蔓延。另一侧的九宫格里,监控画面中绿色的人脸识别框牢牢锁定着目标。
“你在查谁?”普拉米亚被画面吸引。
“一个和你一样的炸弹犯。”
她凑近监控画面,看清目标人物的动作后不屑嗤笑:“别把我和这种垃圾相提并论。我的炸弹,无人可拆。”
青叶凛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他的炸弹确实不如你的精巧,但比你狡猾。”
“狡猾?有什么用。”
“确实无用。”他轻笑,将地形图转为实景,“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徒劳。”
这番没头没尾的话却让普拉米亚赞同地点头。
她盯着屏幕上的坐标,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要我把这里炸了吗?”
青叶凛语塞,对上她跃跃欲试的眼神:“我说过,别搞大动作。”
“我很无聊。”普拉米亚抱臂,不满地强调,“如果你再不给我找点乐子,我就按自己的方式来了。”
青叶凛沉默了片刻,脑中莫名闪过那几位‘安分守己’的卧底身影,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开口:
“……那你去警视厅当卧底吧。”
让警察犯罪,就派他去当卧底;同理,想让罪犯‘安分’,就把她塞进警察堆里。
不顾普拉米亚瞬间变得杀气腾腾的眼神,青叶凛平静地分析着利弊,并依据她的性格,罗列出一系列极具诱惑力的理由:
那些日夜追捕你的警察,将你视为可靠的同伴;
那些正义凛然的身影,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你身前,甚至为保护你而牺牲。
他们至死都被蒙在鼓里。
只需要一点点表演,就能将这些‘蠢货’玩弄于股掌……
……你难道不想看看,他们得知真相时,那绝望的表情吗?
他的话语充满煽动性,然而普拉米亚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本人对此毫无期待。
仿佛早已预知结局,或者……他内心深处,根本抗拒看到那样的结局。
她忽然笑了起来,伸手勾起青叶凛胸前的一缕白发,缠绕在指间,缓缓下滑,最终用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心口。
“白,好人装太久的话,会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好人了?骗人的时候,会不会连自己都骗过去?”她意有所指,红唇弯起残酷的弧度,“黑的就是黑的,不管和多少白的混在一起,也不可能变白。”
“所以呢?”青叶凛的眸色沉暗了几分。
普拉米亚俯身,凑到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带着地狱般的低语:
“所以,我决定……把白的染黑。”
她的指尖用力,仿佛要透过衬衫,在他心上刻下印记。
“然后,再把黑的,精心伪装成白的。”
……
安全屋内,琴酒听着伏特加的任务汇报,指尖的香烟明明灭灭。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简短的信息映入眼帘。
他绿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缩,随即不动声色地熄灭烟蒂,起身,黑色风衣划出冷硬的弧线。
“大哥?”伏特加疑惑。
“任务细节后续补充。”琴酒的声音依旧冰冷,脚步却已转向门口。
然而,有人比他预想的更为敏锐。
一直沉默立于阴影中的黑麦忽然开口,低沉的嗓音带着笃定:“Gin,是她回来了,对吗?”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琴酒脚步未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予,但黑麦已然得到了答案。
他毫不犹豫地跟上,如同沉默的猎犬,在琴酒坐进保时捷356A副驾时,极其自然地拉开了后座车门。
目的地是那处几乎被时间遗忘的……家。
除了苏格兰会定期前来维护,这里已冷清许久,再不复往日喧嚣。
但今日显然不同。
琴酒刚将钥匙插入锁孔,门便从内被轻轻拉开。
暖色的灯光流泻而出,映照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棕发少女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如同归巢的乳燕,带着雀跃的温度猛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欢迎回来,琴哥!”
那浅金色的眼眸弯成月牙,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喜悦。
她的目光越过琴酒宽厚的肩膀,落在他身后那个戴着针织帽的高大身影上,笑意未减,语气轻松地追加了一句:
“好久不见啊,黑麦。”
身上骤然多了一份重量,琴酒却仿佛早已习惯。
他面无表情地单手托住少女的腿弯,像抱孩子般将她稳稳抱起,径直走入屋内,对挂在自己身上这人一边与旁人寒暄、一边暗中掐他手臂的小动作视若无睹。
——这小鬼向来讨厌这种显得幼稚的姿势,觉得有损颜面。
但琳不会。
那个记忆中模糊的身影,总是这样带着全然的依赖扑向他,像温暖的藤蔓缠绕着归来的猎人。
于是,琴酒宽大的手掌精准地覆上了那只正在作乱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其牢牢按住。
这既是一种制止,也是一种无言的宣告。
琴酒将少女放在沙发上的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青叶凛,墨绿色的眼眸里凝着化不开的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玩够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背后是一年来对她行踪不明、与白兰地牵扯过深的无声质问。
“嗯哼。”少女浑不在意地歪头,笑容狡黠,“怎么?不欢迎我回来吗?”
青叶凛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浅金色的眸子却幽幽转向他,带着某种试探。
琴酒回以一个更加冰冷的眼神,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在说:‘回来做什么?离组织远点。’
这是独属于他们之间,无需言传的默契与警告。
一旁的黑麦适时地打破了这无声的交锋,他靠在墙边,低沉开口:“千秋,需要我把波本和苏格兰叫回来吗?”
他的提议看似体贴,目光却沉稳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
青叶凛心中暗叹。
他此行只想确认琴酒近况,并铺垫‘青叶凛’即将归来的消息,完全没打算与那三人碰面。
黑麦的出现是个意外。
他抱起沙发上的玩偶,将半张脸埋进柔软的绒毛里,声音闷闷地,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不用了,白兰地……他只给了我回来见琴哥一面的时间。”
‘白兰地’这个名字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琴酒的眉头瞬间蹙紧,周身气压更低了几分。
他关注的焦点完全落在了前半句——“只给了见一面的时间”。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他极其不悦,眼眸中翻涌起冷冽的怒意,是对那个代号为白兰地的男人竟能如此掌控少女行踪的强烈反感。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质问:“他限制你的自由?”
而与此同时,黑麦捕捉到的却是后半句隐含的信息。
他敏锐地察觉到,‘白兰地’似乎对千秋有着非同一般的约束力,甚至能精确控制她与他人的会面。
这与他所知的那个神秘、强大的代号成员形象逐渐重合。
他向前倾了倾身,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
“看来这位白兰地大人,对你很‘上心’。”他的目光锐利,“你们在俄罗斯,一直在一起行动?”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关注点却泾渭分明——
琴酒在意的是他是否受了委屈,而黑麦,则精准地刺向了‘白兰地’本身。
青叶凛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在玩偶后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他先是冲着琴酒眨了眨眼,那浅金色的眸子里漾起一丝狡黠的暖意,仿佛在安抚一只即将炸毛的凶兽。
“不是限制啦,琴哥。”
少女的声音带着点娇嗔,伸手轻轻拽了拽琴酒黑色风衣的袖口。
“是任务需要嘛,而且……是我自己答应他的。”
随即,青叶凛侧过头,迎上黑麦那探究的视线。
脸上的笑容未变,但眼底的温度却悄然降了几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黑麦,你的问题总是这么一针见血。”他语气轻巧,带着点无奈的调侃,却不着痕迹地划下了界限,“白兰地大人是这次任务的主导,我自然是配合他行动。至于‘上心’……”
青叶凛故意拖长了语调,随即耸了耸肩,用一种无所谓的口吻说道:“或许他只是比较注重效率和……保密性?毕竟,俄罗斯那边的情况,可比这里复杂多了。”
手机在口袋中震动,打破了客厅里短暂的寂静。
青叶凛堂而皇之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来自普拉米亚。
一个精确的坐标定位,附带着一句符合她风格的、嚣张到极致的短句:
【过来。】
青叶凛几乎能立刻在脑中勾勒出她又搞出了什么需要他去‘善后’的麻烦,或许是某个过于张扬的炸弹测试,或许是又一次挑衅了本地不该招惹的势力。
他几不可闻地撇了下嘴,一种混合着无奈与认命的情绪闪过眼底。
他收起手机,动作利落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谁的消息?”琴酒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带着他惯有的审视。
墨绿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过来,看起来并未完全放下对‘白兰地’相关事宜的警惕。
青叶凛转过身,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抹带着点无奈的、近乎乖巧的笑容。
他选择了最诚实的词语,却巧妙地重组了它们:
“是白兰地的消息,”他语气自然,带着点被指使的不情愿,“他让我过去一趟。”
一个简单的语序调整,彻底改变了话语的意味和权力关系。
从消息是‘发给’白兰地的这一事实,直接将主语置换,变成了这是白兰地‘发给’他的消息。
琴酒闻言,眉头再次蹙起,刚刚压下去的不悦似乎又有复燃的迹象。
那个叫白兰地的男人,不仅限制小鬼回来的时间,还能如此随意地召之即去?
而黑麦的目光则更深沉了些,他捕捉着少女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无奈’,这似乎进一步佐证了白兰地对她的影响力与控制力。
“需要帮忙吗?”黑麦开口,听起来像是出于同伴的关心,但眼底深处却满是探究。
“不用了。”
青叶凛摆了摆手,朝门口走去,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去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点‘私事’而已。白兰地他……大概只是嫌麻烦吧。”
他留下一个模糊的解释,身影消失在门后,将琴酒未尽的质疑和黑麦更深的好奇,一同关在了门内。
当前整改进度——0.083%
果然,西伯利亚故事结束以后,剩下的整改就变得简单了好多[菜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3章 代号篇十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