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纽约的星光与画室的尘埃
出发去纽约的前一夜,沈念星在画室整理行李时,翻出了那本被陆屿淮批注过的插画集。第37页的星空图旁,他用红笔写着“这里该加颗会眨眼的星”,如今那处已被她补画成流星的模样,拖着长长的光尾坠向曼哈顿的天际线。
“在跟星星对话?”陆屿淮的轮椅停在门口,怀里抱着个沉甸甸的木盒,“张叔说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画架,当年周璇在百乐门唱《夜上海》时,后台就摆着同款。”他掀开绒布,雕花的铜制支架上刻着行小字:“赠林晚小姐,愿画笔永不蒙尘。”
沈念星的呼吸顿了顿。她想起苏父铁盒里那张泛黄的演出海报,林晚站在百乐门的聚光灯下,手里握着的正是这个画架。原来有些物件比人更执着,跨过八十载的风雨,依然记得要把故人的故事讲下去。
“我把它带去纽约。”她轻轻抚摸着那些磨损的雕花,“就放在中央公园旁边的画室里,让它重新接住阳光。”
凌晨四点的机场,林泽轩举着登机牌朝他们挥手,袖口别着朵新鲜的向日葵胸针:“刚接到看守所的电话,秦悦的假释申请通过了。”他把一份快递文件递过来,“这是她托我转交的画,说是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画框里是片初雪覆盖的向日葵田,雪地里埋着半截画笔,笔杆上刻着的“林晚”二字却依旧清晰。画的右下角写着行小字:“原来埋在雪下的种子,春天总会发芽。”
沈念星突然想起秦悦在看守所里说的那句话,追逐别人的光不如自己活成光。此刻看着那幅画,她突然明白所谓和解,不是要原谅所有伤害,而是终于能在对方的成长里,看见自己也曾跌撞前行的影子。
“基金会的首批资助名单定了吗?”沈念星把画小心地放进随身行李,“我在纽约认识个老画家,他藏在地下室的画足够办三场个展,却连买画布的钱都凑不齐。”
陆屿淮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苏瑶刚发来邮件,她帮我们找到了五个像伯母这样的创作者。”他点开其中一张照片,是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正用脚夹着画笔在画布上涂抹,“这位陈奶奶年轻时是旗袍设计师,□□时被打断了手,却在养老院的床头画了三十年的云锦纹样。”
广播里传来登机提醒的声音,沈念星突然蹲下身,在他手背上画了个小小的星星:“等我回来时,要看到基金会的第一块奖牌。”她指了指他胸口的疤痕,“就像这个勋章一样,要让所有被埋没的热爱,都能抬头挺胸地站在阳光下。”
飞机穿越云层时,沈念星翻开速写本新的一页。窗外的云海翻涌着,像母亲画里那片没有边际的向日葵田,而她不知道的是,陆屿淮正坐在轮椅上,对着电脑屏幕里的纽约地图,在中央公园旁的那栋顶楼公寓旁画了个圈——那里的落地窗外,正对着片刚种下的向日葵幼苗,他特意让花农在泥土里埋了串小小的LED灯,夜里会像星星一样闪烁。
抵达纽约的第三天,沈念星在地铁站遇见个卖画的流浪汉。他摊在地上的画布上画着片向日葵田,笔触像极了母亲的风格。“这是我妻子画的。”流浪汉突然开口,递过来张褪色的合影,照片里的女人举着画笔,笑得眉眼弯弯,“她总说要在大都会博物馆办画展,可惜……”他指了指自己的腿,“我们在来纽约的路上出了车祸,她的手再也握不住画笔了。”
沈念星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想起陈奶奶用脚画画的样子,想起林晚藏在铁盒里的画笔,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份基金会的申请表:“下个月在曼哈顿有场慈善画展,我想邀请你们……”
流浪汉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他颤抖着接过申请表,指腹反复摩挲着“向日葵艺术基金会”那行字,突然从怀里掏出半截铅笔:“能帮我给她写封信吗?就说……我找到能让她的画发光的地方了。”
那天晚上,沈念星在顶楼画室给陆屿淮打视频电话时,夕阳正把中央公园染成金红色。她举着手机扫过满墙的画稿,突然停在那幅流浪汉妻子的向日葵田:“你看,这里的阳光真的和妈妈画里的一样。”她镜头一转,对准窗外刚抽出嫩芽的花田,“等春天花开时,我们就在这里办场特别的画展,让所有被生活打垮过的人都知道——只要心里有光,哪怕摔进泥里,也能开出花来。”
视频那头的陆屿淮正对着电脑处理文件,闻言突然举起张设计图:“基金会的奖牌样式定了,你看像不像伯母画里的向日葵?”金属质感的奖牌中央,刻着行小字:“每束微光,都值得被仰望。”
挂掉电话时,沈念星发现速写本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她下意识写下的:“原来所谓永恒,不是永不改变,而是总有人在时光里,小心翼翼地守护着那些会发光的东西。”窗外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把这句话映在落地玻璃上,与远处大都会博物馆的尖顶交相辉映,像谁在夜空里,轻轻写下了未完待续的序章。
夜里整理画稿时,沈念星在流浪汉妻子的画框背面发现了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已经快要看不清:“等画展成功了,就去中央公园种满向日葵,让所有路过的人都能闻到阳光的味道。”她突然想起母亲那张没有写完地址的画展邀请函,想起陆屿淮在信里画的歪扭向日葵,突然明白有些梦想从来不会孤军奋战,它们会像蒲公英的种子,在不同的土壤里,开出相似的花。
凌晨三点,沈念星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时,看见林泽轩浑身是雪地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盖着黑布的画框:“刚从巴黎拍卖行抢回来的。”他掀开黑布,画布上的向日葵正迎着阳光盛放,角落的签名是“林晚”,“这是伯母当年在纽约画的最后一幅画,拍卖师说,当年有人出十倍的价钱,她都不肯卖。”
画的背面贴着张泛黄的便签,是林晚的字迹:“等小淮来纽约时,要带他看这里的落日,比陆家老宅的天井亮多了。”沈念星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便签上,晕开了墨迹里藏了二十五年的思念。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落地窗,在画纸上投下片温柔的光晕。沈念星突然抓起画笔,在速写本上画了两个并肩的人影,背景是漫天星光下的向日葵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她仿佛听见母亲轻声说:“你看,所有等待都不会白费,就像向日葵总会朝着光的方向,哪怕要等整个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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