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雪地里的画笔与春天的请柬
纽约的初雪落下来时,沈念星正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画速写。笔尖刚落在纸面,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卖画的流浪汉正蹲在不远处,用冻得发紫的手捂住妻子的画框,雪花落在他斑秃的头顶,瞬间融成小小的水珠。
“先生,需要帮忙吗?”她递过去暖手宝,看见画框玻璃上贴着张医院的缴费单,金额栏的数字红得刺眼。流浪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医生说她还有三个月……能不能让她亲眼看看画挂在美术馆的样子?”
沈念星的钢笔在速写本上洇开个墨点。她想起林晚那张没能兑现的画展邀请函,想起陈奶奶轮椅旁堆成山的画稿,突然掏出手机拨通林泽轩的电话:“把巡展首展提前,就定在下周。”她望着远处大都会博物馆的穹顶,“我要让所有画的主人,都能在开幕式上,亲手抚摸自己的作品。”
筹备加急展的日子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沈念星在画室里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把流浪汉妻子的向日葵田扫描进电脑,用金色的线条勾勒出流动的光——那是她从陆屿淮胸口的疤痕里得到的灵感,有些伤痕会变成最特别的勋章。
“这是伯母的画?”林泽轩举着放大镜凑近那幅《星空下的恋人》,画里两个依偎的人影背后,藏着行极细的字迹:“1998年秋,赠小淮的生日礼物。”他突然笑出声,“原来你们的缘分,二十年前就被伯母写进画里了。”
沈念星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突然想起陆屿淮钱包里的樱花合照。原来有些相遇不是偶然,是有人在时光的上游,早已为你们搭好了跨越山海的桥。
开展前一天,流浪汉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妻子出现在美术馆。女人的头发全白了,却在看见满墙画作的瞬间,眼里迸出惊人的亮:“那是……我二十五岁画的向日葵!”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一幅画,“当年在地下室画它时,窗外的雪也像今天这样大。”
沈念星突然注意到她的袖口别着枚银质胸针,形状是半截画笔。“这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女人笑着抚摸那枚胸针,“他说等我办画展那天,就把另外半截找回来,拼成完整的一支。”
话音刚落,林泽轩突然从展柜里拿出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半截生锈的画笔,笔杆上刻着的花纹,正与女人胸针上的纹路严丝合缝。“在整理伯母遗物时发现的。”他把画笔递过去,“笔杆里藏着张纸条,是伯母写的:‘捡到这支笔的人,一定要帮它找到另一半呀’。”
两截画笔拼在一起的瞬间,窗外的雪突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正好落在流浪汉妻子的画框上,那片向日葵田仿佛真的在金色的光线里轻轻摇曳。沈念星看着相拥而泣的老两口,突然想起陆屿淮说过的话:“所谓永恒,就是让每个被辜负的热爱,都能等到开花的那天。”
开幕式当天,沈念星在签到处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秦悦穿着志愿者马甲,正帮陈奶奶调整轮椅的角度,她眼角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粉色的光,像朵浴火重生的花。“基金会的资助款到账了。”她递过来本画册,“我把监狱里画的那些画整理成集,首印版送给你们。”
画册的扉页上,是幅自画像:穿着囚服的女孩站在向日葵田里,手里握着支正在发芽的画笔。下面写着行字:“感谢那个没放弃我的人——致沈念星。”
沈念星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画室见到秦悦的样子,那时她眼里满是嫉妒的火焰。原来有些敌意不是天生的,是被生活逼到绝境时,竖起的带刺的铠甲。
“陆先生刚发来视频。”秦悦突然举起手机,屏幕里陆屿淮正站在基金会的办公室里,身后的墙上挂着块崭新的牌匾。“他说等你们回去,要在国内办场巡回展,名字就叫‘时光里的画笔’。”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他还说,要给每个参展的创作者发枚向日葵勋章,就像……给那些沉默的热爱,颁发迟到的奖状。”
展厅中央的大屏幕突然亮起,开始播放陆屿淮制作的短片。画面里闪过林晚藏在铁盒里的画稿,闪过陈奶奶用脚画的云锦,闪过流浪汉妻子在地下室画的向日葵,最后定格在片初雪消融的花田——土里埋着的画笔正在发芽,嫩芽上顶着颗晶莹的露珠,像谁的眼泪,终于在春天来临前,化作了滋养新生的养分。
沈念星站在屏幕前,突然收到条陆屿淮的信息:“刚收到气象局通知,国内的向日葵种子已经破土了。”信息下面附着张照片,他蹲在花田边,胸口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手里举着支刚抽芽的画笔,“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给它们浇水。”
窗外的阳光漫过展厅的地板,在她的速写本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沈念星翻开新的一页,画下两个牵手的人影,背景是纽约的星空与国内的花田,中间用条金色的线连在一起——那是跨越太平洋的思念,是穿过二十五年时光的约定,是所有被辜负过的热爱,终于等来的、属于它们的春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