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婷把粉色帆布鞋摆在办公桌下时，阳光正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织出细条纹的网。鞋面上的小熊图案被晨光镀上层金边，她忍不住用脚尖轻轻蹭了蹭鞋头 —— 硅胶鞋垫的软弹从脚心漫上来，像踩着团被晒暖的棉花。
“张总，XX 大厦的合作方说要提前半小时开会。” 实习生小周抱着文件进来时，目光在她脚上停顿了半秒，随即又飞快移开，“现在过去的话，刚好赶上早高峰，导航说要堵四十分钟。”
张婉婷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屏幕上的 “社区活动执行方案” 还停留在第三页。她想起昨天陈砚半蹲在公交站给她贴创可贴的样子，突然弯腰从抽屉里翻出个透明文件袋 —— 里面装着他送的所有便签，最上面那张画着绕路避红灯的路线，边角已经被她摩挲得发毛。
“我们换条路走。” 她抓起帆布包往门口走，帆布鞋踩在瓷砖上发出轻快的 “嗒嗒” 声，比高跟鞋的 “噔噔” 声听起来松弛多了。
小周跟在后面小跑：“张总，导航没推荐这条路啊，会不会绕远？”
张婉婷没回头，手指捏了捏包侧的口袋 —— 那里放着陈砚昨天塞给她的新路线图，便签纸边缘还沾着点外卖箱里的油渍。“不会，” 她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有人给我画了张‘秘密路线’。”
电动车穿梭在辅路时，张婉婷果然避开了导航提示的三个拥堵点。路过老城区的巷口时，她看见穿蓝布衫的老奶奶坐在竹椅上择菜，竹篮里的毛豆滚出来两颗，滚到停在路边的电动车轮下 —— 那辆车的车筐里，也挂着个晴天娃娃，蓝白相间的裙摆晃悠悠的，像陈砚车上的那个。
“张总，你看那边！” 小周突然指着巷尾的早餐摊，“王记豆腐脑，我妈说这家的卤汁是老方子熬的。”
张婉婷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个穿白围裙的大叔正用长勺往碗里舀豆腐脑，蒸腾的热气里混着芝麻酱的香。她突然想起陈砚送的红豆饼，豆沙在舌尖化开的甜意好像还没散尽。“等开完会，我们绕回来买两碗。”
车子在 XX 大厦楼下停稳时，距离开会还有十五分钟。张婉婷站在玻璃门廊下整理文件，发现袖口沾了点巷口的槐花香 —— 刚才路过老槐树时，风卷着花瓣落在了肩上。她对着玻璃倒影理了理碎发，看见自己眼角的笑意比平时柔和，像被晨露润过的花苞。
洽谈会比预想中顺利。当张婉婷指着方案上的 “防滑坡道细节图” 说 “我们参考了老巷弄的青石板纹路” 时，对面的负责人突然笑了：“你们张总倒是接地气，上次来的那个团队，张口就是‘国际设计标准’，连我们这的老槐树都没抬头看一眼。”
走出会议室时，小周抱着文件袋感慨：“张总，你今天状态特别好，连王主任都夸你懂老人心思。”
张婉婷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帆布鞋，鞋跟沾了点巷口的泥土。“可能是因为走了条舒服的路。” 她掏出手机给陈砚发消息，指尖悬在输入框上犹豫片刻，最终只敲了行：“你画的路线很管用，谢谢。”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 是外卖平台的取餐提醒。她这才想起早上急着出门，忘了点早餐，刚才开会时胃里空落落的，像揣了只乱撞的鸽子。
“我去取外卖，你在楼下等我。” 张婉婷把文件递给小周，脚步轻快地走向大厦门口的取餐点。
外卖员递过来的纸袋上印着熟悉的麻辣烫 logo，袋口用透明胶带缠成十字结 —— 是陈砚常用的缠法。张婉婷指尖触到袋底的硬纸板时，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解开胶带时特意放慢了动作。
果然在餐盒底下摸到张折叠的便签。
展开来是张裁剪整齐的外卖单背面，空白处用蓝黑笔勾勒出简单的路线：从婉婷工作室到 XX 大厦，箭头在 “辅路”“老槐树巷”“便民桥” 几个节点上打了圈，末尾用括号标注 “避开 3 个红灯，比导航快 8 分钟”。
字迹是陈砚的，笔锋比上次的路线图更稳，只是在 “便民桥” 三个字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光芒用虚线画得像刚抽芽的树枝。
张婉婷捏着便签站在原地，晨光从大厦玻璃幕墙上漫下来，在纸面上投下片暖融融的光。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帆布鞋盒里摸到的购物小票 —— 这个总说 “我姐怎样怎样” 的男生，好像把所有的细心都藏在了这些不会说话的纸片里。
“张总，拿到外卖了吗？” 小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婉婷慌忙把便签折成小方块，塞进衬衫口袋里 —— 那里贴着心口，能感受到纸页被体温烘得微微发皱。“来了。” 她转身时，耳尖的热度还没退，只能用低头拿餐盒的动作掩饰。
回工作室的路上，小周突然指着窗外：“张总你看，那是不是昨天给你送帆布鞋的骑手？”
张婉婷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陈砚骑着电动车在辅路行驶，车筐里的外卖箱上贴着 “加急” 便签。他今天没穿制服外套，蓝灰色 T 恤的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敞开，露出点昨天贴创可贴的锁骨 —— 那里大概还留着她不小心蹭到的碘伏印。
“好像是。” 她的视线追着那辆电动车跑了两步，直到被路口的红灯拦住才收回。衬衫口袋里的便签被指尖攥出折痕，小太阳的尖角硌着掌心，像颗没化的糖。
下午整理办公桌时，张婉婷在笔筒里翻出卷米色胶带。她把陈砚画的路线图贴在显示器侧面，刚好和上次的月季插画并排 —— 一个讲怎么走路，一个讲怎么留心，倒像套配套的生活指南。
“这路线画得比导航清楚。” 她用指尖点了点便签上的老槐树巷，那里被他用铅笔轻轻涂了片阴影，像真的有树影落在纸上。
“张总什么时候研究起路线了？” 合伙人赵磊抱着文件夹路过，突然俯身看了眼，“这字迹看着眼熟啊，是不是上次在便利店给你送关东煮的骑手？”
张婉婷的笔尖在方案上滴了个墨点，像颗受惊的小痣。“就是个热心的骑手，” 她把笔帽扣得 “咔嗒” 响，“总比导航靠谱。”
赵磊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转身时故意用文件肘碰了碰她的胳膊：“下次点外卖记得叫上我，我也想尝尝‘热心骑手’推荐的麻辣烫。”
他走后，张婉婷盯着那个墨点看了半天，突然发现便签边缘的空白处，有个用铅笔轻轻描的小脚印 —— 像只帆布鞋的鞋底印，和她脚上这双的纹路几乎一样。
“张总，这份社区反馈表需要你签字。” 小周进来时，正好看见她对着便签发呆，“这路线图是谁画的呀？比我们行政做的交通指南还详细。”
张婉婷慌忙用文件夹盖住便签的大半，只露出 “辅路” 两个字。“就…… 就个朋友。” 她签字时笔尖有点抖，墨水在 “张婉婷” 三个字的最后一笔拖出个小尾巴。
小周接过文件时，眼睛突然亮了：“张总，你耳尖红了！” 她的目光在便签和张婉婷脸上转了圈，突然促狭地眨眨眼，“这骑手对你有意思吧？不然谁会特意画路线图，还画小太阳？”
“小孩子别乱猜。” 张婉婷把文件夹往便签上压了压，金属夹碰到桌面发出 “哐当” 声，像在掩饰慌乱。可耳尖的热度却顺着脖颈往下漫，连带着后颈都烧了起来 —— 她甚至能想象出陈砚趴在电动车座上画路线的样子，笔尖悬在纸上犹豫半天，才敢添个小太阳。
小周憋着笑退出去后，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送风声。张婉婷悄悄把文件夹挪开条缝，盯着那个小太阳看了很久，突然从抽屉里翻出本没拆封的素描本。
是上次社区活动剩下的，封面印着 “城市速写” 四个字。她翻开第一页，模仿陈砚的笔触画了棵简笔画的老槐树，树底下画了双并排放着的鞋 —— 左边是粉色帆布鞋，右边是蓝色帆布鞋，鞋尖都朝着小太阳的方向。
画完才发现，两只鞋的鞋带系成了同样的蝴蝶结。
傍晚给合作方送修改稿时，张婉婷特意走了陈砚画的路线。路过老槐树巷时，卖豆腐脑的大叔笑着打招呼：“姑娘今天再来碗？刚熬的卤汁。”
她停下车买了两碗，拎在手里往工作室走。暮色把天空染成淡紫色，巷口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串刚点燃的灯笼。张婉婷看着手里的豆腐脑，突然想知道陈砚收工了没有 —— 他送了一天单，说不定也饿了。
走到写字楼楼下的外卖站点时，果然看见陈砚正把电动车停进车位。他今天的外卖箱空了大半，车筐里的晴天娃娃在晚风里轻轻晃，背包带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露出半本绿色封面的书。
“陈砚。” 张婉婷站在路灯下喊他，手里的豆腐脑还冒着热气。
他回过头时，路灯的光刚好落在他脸上，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灰尘在光里跳舞。“婉婷？”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像被暮色泡软的棉花，“你怎么在这？”
“给合作方送文件，” 她把其中一碗豆腐脑递过去，卤汁的香气在空气里漫开，“路过看到卖豆腐脑的，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陈砚的耳尖在路灯下红得透亮，接过碗时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碰了下。“谢谢，” 他低头用勺子舀了口，眼睛突然亮起来，“这个卤汁跟我奶奶做的味道很像。”
“真的？” 张婉婷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帆布鞋的鞋跟磕到台阶，发出 “笃” 的轻响，“大叔说卤汁是老方子熬的，要慢火炖三个小时。”
“我奶奶也这样，” 陈砚的勺子在碗里轻轻搅着，“她说‘好味道都要等，急了就没那股香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对了，我把你上次说的防滑坡道纹路画下来了，你看看行不行。”
是本封皮磨破的练习本，里面画满了各种纹路 —— 有模仿老槐树树皮的，有像水波一样的，还有用小圆圈连成的。最末页贴着片真的槐树叶，旁边写着 “触感像老人的手掌，粗糙但暖和”。
张婉婷的指尖抚过那片枯叶，叶脉的纹路在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这个像水波的很好，” 她指着其中一页，“老人踩在上面，会想起小时候在河边玩水的日子。”
陈砚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比便签上的小太阳还亮。“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他把笔记本往她面前推了推，“你要是觉得能用，就拿去用，不用跟我客气。”
晚风卷着槐花香飘过来，张婉婷看着他低头喝豆腐脑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被 “方案”“会议” 填满的日子，好像长出了些毛茸茸的边角 —— 像陈砚画的小太阳光芒，像帆布鞋上的小熊，像此刻碗里慢慢凉下去的卤汁，都带着点不用急着收尾的温柔。
“对了，” 她想起早上的路线图，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便签，“这个我贴在办公桌上了，今天走这条路，果然快了八分钟。”
陈砚的耳朵更红了，他挠了挠头，勺柄在碗沿磕出轻响：“我就是送单时顺手画的，你觉得有用就好。”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以后要是需要去别的地方，我可以再帮你画。”
张婉婷把便签折成小方块，夹进他的练习本里。“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站起身时，帆布鞋在台阶上蹭出片浅白的印子，“我先回工作室了，你也早点收工。”
陈砚抬起头时，路灯的光在他瞳孔里晃出细碎的金点。“我送你到路口。” 他把空碗扔进垃圾桶，动作快得像怕她拒绝。
走到巷口时，张婉婷突然停下脚步：“陈砚，明天能帮我带份豆腐脑吗？要加两勺卤汁的。”
他的脚步顿了顿，随即用力点头，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好，我让大叔多放两勺。”
看着张婉婷走进写字楼的背影，陈砚摸了摸口袋里的练习本 —— 刚才她夹便签的地方，纸张还带着点她手心的温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帆布鞋，突然觉得明天要早点起床 —— 不仅要帮她买豆腐脑，还要在便签上画个更圆的小太阳。
张婉婷回到工作室时，小周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张总，你的路线图还贴在显示器上呢。” 她用下巴指了指屏幕侧面，“我帮你收起来吧？”
“不用。” 张婉婷走到办公桌前，把陈砚的练习本放进抽屉，和那些便签放在一起，“就贴在那，挺好看的。”
她坐下时，指尖在键盘上敲出 “社区活动补充方案” 几个字，突然觉得灵感像泉水似的涌出来 —— 或许可以在老年活动中心加个 “老物件分享角”，让老人们带着旧照片、旧书信来，就像陈砚收藏的这些便签，每个细节里都藏着故事。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写字楼的灯光次第熄灭，只有婉婷工作室的灯还亮着。张婉婷看着显示器侧面的路线图，便签上的小太阳在台灯下泛着暖光，像颗不会落山的星星。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3 月 22 日，收到陈砚的路线图和练习本。他画的小太阳像刚出炉的红豆饼，甜滋滋的。小周说他对我有意思时，我好像没那么想反驳了。”
写完，她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便签，上面画着个没画完的箭头，箭头末端留白 —— 好像在等某个人来，添上最后一笔温暖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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