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婷在日历上圈出 12 月 25 日时,笔尖在纸面顿了顿,最终还是用红笔描了个实心圆点。这个日期被夹在 “XX 社区活动启动” 和 “年度总结会议” 中间,像颗突然跳进工作日程的糖豆 —— 是陈砚考研的日子。
“张总,今天的热可可要加奶盖吗?” 实习生小周端着马克杯进来时,目光在日历上打了个转,随即了然地弯起眼睛,“是给那位‘路线图骑手’准备的吧?”
张婉婷正在修改老年活动中心的平面图,闻言笔尖在 “老物件分享角” 几个字上洇出个墨点。“小孩子别乱说,” 她用直尺压住图纸边缘,试图掩饰耳尖的热度,“是我自己想喝。”
话虽如此,她还是在便签上写了 “热可可,少糖,加奶盖”,贴在前台的外卖订单旁。昨天陈砚送豆腐脑时说过,考前要喝甜的攒运气,“我姐说奶盖像云朵,能让人放松”。
窗外的梧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里抖出细碎的响。张婉婷拢了拢西装外套,突然想起陈砚的电动车筐 —— 不知道他有没有给晴天娃娃加件 “外套”,毕竟今天的气温比昨天降了五度。
十点零三分,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进来阵冷风。陈砚站在门廊下跺了跺脚上的雪,制服外套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白,像落了场迷你的雪。他手里的外卖袋用胶带缠得格外严实,显然是怕热可可在路上凉了。
“婉婷工作室的?” 他把餐盒递过来时,指腹在袋口蹭了蹭 —— 那里印着个小小的热可可图案,是张婉婷特意让店家加印的。
“今天怎么这么早?” 张婉婷接过袋子时,指尖触到他手套上的冰碴,像握了把碎玻璃。她转身从饮水机接了杯温水,“先暖暖手,外面雪下大了。”
陈砚的耳尖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红。他摘下湿漉漉的手套,露出冻得发红的指节,接过温水杯时指尖微微发颤。“最后两单送完就收工,” 他捧着杯子呵出团白气,像只揣着暖炉的小兽,“明天就要去考场了。”
张婉婷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没背那个装着《城市社会学》的帆布包,电动车筐里的外卖箱也空了大半。“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准考证、身份证这些。” 她把热可可从袋里取出来,奶盖在杯口堆成朵蓬松的云,“我加了双倍奶盖,你说的‘像云朵能放松’。”
陈砚的眼睛亮了亮,像被雪光映亮的湖面。“都准备好了,” 他从制服内袋掏出个透明文件袋,边角被体温烘得温热,“我姐昨天特意过来帮我检查的,连铅笔都削了五根备用。”
张婉婷看着他小心翼翼捏着文件袋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高考那天。妈妈也是这样把准考证放进透明袋,反复叮嘱 “别折了角”,而她站在考场外,手心的汗把袋口洇出片浅痕。
“别紧张,” 她把热可可往他面前推了推,奶盖的甜香在空气里漫开,“就像送单时规划路线那样,把会的先做完,不会的最后再想,肯定没问题。”
陈砚低下头,吸管戳破奶盖的瞬间,发出声轻软的 “啵”。他吸了小口,睫毛上的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在下巴尖悬成颗小水珠。“你说得对,” 他含着吸管含糊地说,“就像绕路避红灯,总有办法。”
张婉婷突然想起他画的那些路线图,便签上的小太阳在显示器侧面泛着暖光。“对了,” 她从抽屉里翻出支全新的钢笔,笔帽上刻着朵小小的雏菊,“这个给你,答题用。”
是她上个月在文具店看到的,当时觉得雏菊图案和陈砚的晴天娃娃很配,就顺手买了。笔身还裹着塑料包装,边角被她摩挲得发毛 —— 其实昨天就想送给他,又怕显得太刻意。
陈砚捏着钢笔的手指紧了紧,塑料包装在掌心硌出浅痕。“这太贵重了……” 他的声音有点抖,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不贵重,” 张婉婷把笔塞到他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像碰了下刚烤好的棉花糖,“是祝福,不是礼物。等你考上了,再请我吃麻辣烫就行。”
他突然抬头,眼睛里的光比窗外的雪还亮。“真的?” 他攥着钢笔的指节泛白,“考完我就请你,去我们第一次吃的那家,加双倍鱼丸。”
“好啊。” 张婉婷笑着点头,看着他把钢笔小心翼翼地放进文件袋,和准考证并排躺着 —— 在透明袋的映衬下,雏菊图案像朵刚绽开的春芽。
陈砚把热可可喝得只剩个底时,手机响了。是外卖平台的派单提示,地址显示在考场附近的小区。“我得去送最后一单了。” 他起身时,制服下摆扫过椅子腿,带起片细小的灰尘。
“路上小心,雪天路滑。” 张婉婷跟着站起来,目光落在他沾雪的帆布鞋上 —— 鞋面上的小熊图案被雪水浸得有点模糊,却依然看得清笑脸。
陈砚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转身从电动车筐里拎出个布袋子。“这个给你。” 他把袋子递过来,里面鼓鼓囊囊的,还透着点草木香,“我昨天在考场附近的公园捡的,觉得好看。”
是袋晒干的槐树叶,叶片完整地舒展着,边缘还带着点浅黄的秋意。张婉婷捏起片叶子时,发现叶柄处系着根蓝丝线 —— 是他晴天娃娃裙摆上的那种线。
“等你考完,我们可以用这个做书签。” 她把树叶放进玻璃罐里,摆在显示器旁边,刚好和路线图并排。
陈砚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他 “嗯” 了声,跨上电动车时差点踩空。“我走了!” 他发动车子时回头喊,风雪把声音吹得有点散,“记得等我请你吃麻辣烫!”
张婉婷挥挥手,看着电动车的尾灯在雪幕里变成个小红点。直到那点红光消失在街角,她才转身回办公室,发现他忘带了那副湿漉漉的手套 —— 深蓝色的针织手套,食指处有个补丁,是用同色系的线缝的,针脚歪歪扭扭的,像他画的小太阳。
下午整理文件时,张婉婷把那副手套洗干净,晾在窗边的暖气片上。水汽在玻璃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窗缝滑下来,像串没断线的泪。她看着日历上的红圈,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张总,你居然在日历上画小红点?” 合伙人赵磊抱着年终报表进来,突然指着 12 月 25 日笑,“这是什么重要日子,比年会还重要?”
“一个朋友的考试日。” 张婉婷把报表往旁边推了推,指尖在红圈上轻轻敲了敲,“比年会重要。”
赵磊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转身时用文件肘碰了碰她的胳膊:“考完记得叫上我,我也想尝尝‘庆功麻辣烫’。”
傍晚雪停时,张婉婷去社区送活动方案。路过老槐树巷,卖豆腐脑的大叔正收摊,看见她就喊:“姑娘,今天没见那个戴眼镜的骑手来呀?”
“他明天考试,今天休息。” 张婉婷帮着把竹筐搬到屋里,指尖触到筐底的棉布 —— 是她上次建议加的,怕豆子在雪天冻坏。
“那可得祝他考个好成绩,” 大叔用围裙擦着手笑,“这孩子每次来都帮我扫雪,还说等他考上研,要帮我弄个线上收款码,让年轻人也能订我的豆腐脑。”
张婉婷的心像被温水泡过的棉花,软得一塌糊涂。她想起陈砚练习本里画的收款码草图,边角还标着 “字体要大,老人能看清”。原来他不仅记着她的路线,还记着这些细碎的心愿。
回到工作室时,小周正对着电脑屏幕笑:“张总,你看我在网上找的考研祈福图,是不是很可爱?”
屏幕上是只举着钢笔的小熊,背景里飘着雪花。张婉婷突然想起陈砚的手套,还有那支雏菊钢笔。“帮我也存一张,” 她在便签上写下 “考试顺利”,贴在陈砚画的路线图旁边,“就当是给朋友攒运气。”
夜幕降临时,写字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张婉婷看着显示器侧面的便签墙 —— 路线图、月季插画、考试祈福图,还有那袋槐树叶,像片小小的星空。她突然拿起手机,给陈砚发了条消息:“明早记得吃早饭,考场门口冷,多穿点。”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窗外又飘起了雪。张婉婷把陈砚忘带的手套收进抽屉,和他送的槐树叶放在一起。手套上的毛线还带着暖气片的温度,像他留在办公室的小小暖意。
临睡前,她在笔记本上写下:“12 月 24 日,给陈砚送了热可可和钢笔。他说考完请我吃麻辣烫,眼睛亮得像星星。日历上的红圈,比所有工作日期都显眼。”
写完,她在末尾画了碗冒着热气的麻辣烫,碗沿坐着只举钢笔的小熊,背景里飘着片槐树叶 —— 就像此刻她心里的期待,轻轻巧巧的,却又沉甸甸的。
雪还在下,婉婷工作室的灯亮到很晚。路过的保安大叔透过玻璃门看见,那个总穿高跟鞋的张小姐,正对着张画满路线图的便签笑,手边的热可可冒着热气,奶盖在杯口堆成朵小小的云。
而考场附近的出租屋里,陈砚把那支雏菊钢笔摆在台灯下。文件袋里的准考证旁,夹着张新画的路线图 —— 从考场到那家麻辣烫店,箭头末端画了个超大的太阳,光芒用虚线画得像串省略号,仿佛在说: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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